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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術後兩周,謝辭可以獨自坐起,靠在病床上,緩慢而小口地進溫軟的流食。床頭柜上擱著的天藍色保溫飯盒是林湛的,裡面裝著對方親手做的雞蛋麵湯,面煮得格外軟爛,抿一口就要在唇齒間化掉。林湛用小勺舀起,而謝辭已經相當熟練地張嘴等待投喂,眉眼帶笑。

  韓子寧偶爾路過,也要捂著眼睛擺擺手:“拜託,你讓謝老闆自己吃吧。他手沒殘,能吃飯。別秀恩愛了,我酸死了...該死的,怎麼又只剩我一隻單身狗?!”

  “師父也單著呢。”

  順著林湛的視線,韓子寧瞥了一眼身後,望見某人手裡的兩隻核桃,立刻驚慌失措地捂著耳朵逃走。林湛笑了笑,等兩人走後,又偷偷餵了謝辭一口:“其實子寧說得對。你是可以自己吃了。”

  “可以,但不想。”謝辭慢慢地嚼著,苦惱地感慨一句,“身體素質太好也是一種罪過。我怎麼恢復得這麼快?我要不要再多見義勇為幾次...”

  這等大膽言論,立刻收到了林醫生的一記眼刀。

  謝辭原地投降。

  “錯了。錯了。我嘴欠。再餵我一勺。過來,再近點;再近點,我夠不到,嗯...”

  “……”

  林湛在商人那一聲聲勾引里丟失了矜持。餵著餵著,林醫生就被某位患者拽到了床頭,說要請求林醫生親口治一治他嘴欠的毛病。

  術後三周,謝辭被允許下床行走。第一次站起來時,他的手扶著病床邊緣,雙腿還帶著隱忍的顫。林湛擔心地想要扶他,卻被對方笑著拒絕了:“知道你愛我。但這一次,我得自己來。”

  林湛不遠不近地跟在謝辭身邊,生怕對方體力不支,隨時準備接住倒下的人。謝辭擦掉額頭上的汗,好笑地看向林湛:“你是不是對我太好了?被你的病人看到,他們該嫉妒我了。”

  “我不覺得我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林湛坦然地看向謝辭的眼睛,“你怎麼對我,我就怎麼對你。這樣,很奇怪嗎?”

  “……”

  謝辭靜靜地望著林湛,眼底涌著兩三分溫柔的笑,忽得眉峰又一挑,抓著林湛的側頸,把人按在儲藏室的牆上,氣喘吁吁地啃了一口。

  林湛目瞪口呆;而謝辭義正詞嚴,張開雙臂,任人採擷:“來。我怎麼對你,你怎麼對我。蹂躪我吧,不用手下留情。等我出了院,你再沒有這種機會了。”

  林湛:“……”

  謝辭:“?不,林湛,你剛剛是在用眼睛罵我嗎?”

  林湛:“……”

  謝辭:“嚯。至於嗎,罵那麼髒?”

  罵得越髒,親得越狠,情趣而已。而謝辭的聲稱果然沒錯——禁慾的人,癮都大。

  很大。

  相當大。

  嗯...巨大。

  在一場漫長曠世的親吻里,謝辭愣是沒能找到一個準確的形容詞,來徹底形容他家寶貝咬人時候的風華絕代。

  沒文化,真遺憾。

  術後四周,謝辭已經可以獨立走動,進行一些最簡單的日常活動,甚至能坐在陽台邊曬太陽。窗外春光淺淺,謝辭抱著手臂打盹,肩上一重,他迷糊地抬了眼,看見林湛擔心地蹲在他面前,右手覆在他的前額:“這兩天,你很累嗎?怎麼一直在打瞌睡?”

  謝辭順勢把人拽到懷裡,帶著春光的暖意,下頜擱在林湛的肩窩,埋頭懶洋洋的:“在病房裡壓根睡不好,動不動就量體溫,測血壓。林湛,我想回家了。”

  “現在還不行。”林湛想了想,“對了。前幾天你父母來過幾次,可是你好像每次都在睡覺。你要不要回家住一段時間...”

  “我說的家,是你和我的家。”

  謝辭輕飄飄地略過了話題,而林湛大概能猜出個大概。他沒再提起,只是在每次謝辭裝睡的時候,主動地替他打圓場,幫他遮掩。

  等到林湛端著藥盤前來換藥的時候,謝辭單臂支著額頭,側倒在枕頭上,挑起唇角:“正直的林醫生竟然會為了我撒謊,我可真是太榮幸了。”

  “不算撒謊。”林湛用鑷子架起棕色的消毒棉,撩起謝辭的病號服,掀起紗布,小心地在縫合處磨蹭,“你的傷確實很重,用了猛藥。嗜睡是藥物常見作用。至於你為什麼那麼精神...”

  “見色起意唄。”

  謝辭笑。

  “……”

  林湛手一抖,又用力地夾緊藥棉,裂成兩半的圓潤棉花,還在滴水,看起來有點黃。謝辭忍了笑,握住林湛的手,帶他完成消毒,最後把人抱進了懷裡,頓了一會兒,唇角隨便挑了個沒笑意的弧度:“我好多年沒回去過了。說實話,我不知道該怎麼進那道門。當年鬧得挺不愉快的,我差點就...”

  “我知道怎麼進。”

  “嗯?”

  “你的習慣是,左腳先走。所以,左腳先邁,右腳跟上。這就進去了。”

  “……”

  謝辭被林湛又荒唐又合理的提議說服了。

  他認真思考的空檔,修長的右手搭在唇邊,習慣性地點著唇。林湛盯著看了一會兒,慢慢地牽起那隻手,認真地承諾:“我陪你一起回去。我不怕被罵,我是醫生,跑得很快。如果你回到那裡,不開心,就拉我一下。我帶你逃。”

  “……”

  謝辭望著林湛,長久地說不出話。

  他本來只想保護林湛不受傷害,不再期盼對方的回應;可連謝辭都沒想到,有朝一日真的打開了林湛的心,對方竟會回饋給他這樣不加掩飾的、熱忱的愛。

  他撐起身體,在林湛的臉上左看右看。

  林湛不知所措地,右手撫著側臉:“怎麼了?沾上髒東西了?”

  “林湛,冰塊化了,不是應該變水嗎?”謝辭笑眯眯的,“怎麼我們家的小冰塊化成蜂蜜了啊。”

  林湛耳根一紅,手中的化驗單輕輕地打了一下謝辭的頭頂:“什麼亂七八糟的。化學老師都要哭了。你趕緊回去把物化相變重新學一遍去。”

  第五周的周末,謝辭換藥,拆線,結束了最後的治療。

  出院的那一天,陽光落在肩頭,風裡的春意撩動他的碎發,划過略顯削瘦的側臉。他們站在光里,狠狠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好像重新活了一遍。

  “我約了十點的車,一會兒就到。”

  林湛低頭擺弄著打車軟體,卻被謝辭的手掌握住顯示屏。

  謝辭笑著搖了搖頭,自己打了個電話,低頭閒走幾步,單手插兜,依舊是那副富家子閒散逍遙的模樣。掛斷後,他站在醫院的台階下,伸手向林湛:“都安排好了。走,先去吃頓好的,然後去提輛新車給你。”

  “新車?”

  “嗯。”謝辭將車鑰匙擱在林湛的手掌心,認真地握了握,“我現在對計程車ptsd了。你也稍微照顧一下我的病情吧,林醫生。”

  林湛一愣,剛想推辭,忽得想到了什麼,乾脆利落地笑著收下了鑰匙:“好。”

  如果這樣能讓謝辭少些擔心,林湛願意拋棄那些無所謂的分寸感。

  面前,雲越的商務車停在他們面前,銀色的logo在陽光下分外耀眼奪目,昭示著企業明朗的未來。半個月裡,CloudWave S1成功上市,大獲成功。曾經,被流言誹謗、全網謾罵的黑心企業搖身一變,成為今年最有潛力的醫療公司,等待著謝辭的採訪已經排到了兩個月後。

  謝辭本人倒是優哉游哉,無論是褒獎、還是謾罵,於他都不及陪林湛提車試駕重要。

  自動門緩緩打開。

  謝辭正扭身笑著跟林湛說什麼,轉頭時,腳步卻猛地一頓。

  身後跟隨的林湛沒來得及剎住車,一腦門撞到了謝辭的肩。他疑惑地偏頭,視線越過那人的肩,看向車內。

  一隻龍頭拐杖搭在座位上,白色鬍鬚被風掃得吹起,映出一張精神矍鑠的臉。哪怕過了十餘年,林湛也能立刻從記憶里翻出這張臉的身份———高中那些年,每天放學,那輛豪車搖下的車窗里,都是老人帶著笑的樣子。

  “...爺爺。”

  開口的,是謝辭。

  謝青山稍微撐著座位向外挪了半個身位,伸出嶙峋的手,撫著謝辭的下頜骨,很久,才略帶顫意地笑:“瘦了啊。”

  “……”

  謝辭就那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任由對方撫摸,閉了眼,忍住眼底瞬間湧上的熱。過了許久,才很輕地笑了下:“老頭,行了啊。要摸掉一層皮了。”

  “...快,上來吧。別吹風。”

  謝青山攙著謝辭上車,才看見謝辭牽住林湛的手。

  視線從緊扣的十指上移,望見了那個熟悉的面孔。十年過去,那個孩子也長大了。不再是從前那副緊繃的模樣,眉眼落落大方,讓人心生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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