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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氣傷心地說:「你帶一點感情摸我,好嗎?」

  宋爍的手停滯,他收回手:「我還是覺得,你最好不要去銳影。」

  寧珏睜大眼睛:「……」

  「你那個師兄,才見面沒幾回,就給你介紹工作,說不定是傳銷組織,可信度不高,」宋爍羅列證據,「而且,你之前沒在銳影實習過,不了解公司風氣,說不定內卷、加班、壓力大。再說你的病情,看不了太多親密畫面,如果來Hyper,我可以禁止辦公室戀情,讓所有員工上班期間不親嘴——」

  「你不要污衊我的朋友,」寧珏聽不下去了,「而且,我只是生病了。但沒有這麼脆弱,連親嘴都看不了。」

  宋爍困惑:「你為什麼這麼想去銳影?」

  因為攝影?因為專業契合?寧珏糾結之後,給出答案,說「因為我很費錢」,說「我想替你分擔一點」。

  有時夜深人靜,寧珏也會幻想,有朝一日,當自己功成名就時,可以聽見宋爍問「老公,我想買XXX,可以給我你的工資卡嗎」這樣的話,自己大手一揮,無奈且寵溺地說「好吧,隨便花」。

  屆時,寧珏會從一家之小主,自然而然變成不可或缺的頂樑柱:「我想和你一起賺錢養家。」

  「以後你有難處,也可以向我求助。」寧珏想了想,又補充:「我們相互依靠。」

  寧珏總是脆弱的、不堪一擊的,連妥善照料自己都是難題,卻天真地以為,僅靠打工賺來的錢,可以派上大用處。宋爍的手指動了動,顯然想反駁什麼,但生生忍住了,披著紙一樣薄的冷靜,當理中客:「但是客觀分析,Hyper的工資也比銳影高。」

  「但我去Hyper上班,不是相當於把左兜里的錢,掏到右兜里嗎?」

  宋爍:「你現在連我的兜都不想掏了嗎?」

  面對胡攪蠻纏,寧珏急得結結巴巴。「你、我」說了半天也沒說個明白,但也終於明白,宋爍勸說是假,胡攪蠻纏,企圖混淆寧珏的邏輯是真,他應對不了,只能徒勞氣得頭冒青煙。宋爍一邊說,一邊揭起被子,包住寧珏裸露的身體保暖:「再說,Hyper也不是我獨占的,你來也不影響你賺別人的——」

  「停!」寧珏捂著耳朵,「我想去銳影,我不想去Hyper!不要再說了。」

  說罷,裹著被子,爬到床內側蜷起,只露給宋爍後腦勺,成為一條與世隔絕、孤獨的蠶蛹,硬邦邦地說:「我意已決。」

  宋爍偽裝冷靜、理智的外殼也終於破裂:「那算了,我不管你了。」

  這晚,兩人背對背睡覺,矛盾臥居中間。

  脫敏訓練暫且中止,寧珏無法接受來自專制的、不近人情的宋爍的撫摸,也不去工作室,背著挎包,在期中考試結束後,本可以放鬆的間隙,獨自跑到學校自習了。如果不是冬天被子太厚,興許會直接裹著被褥,連覺也不和宋爍一起睡了。

  即便宋爍來學校接,也不發一言。

  晚上八點,兩人前後腳進門,寧珏將手機充上電後,獨自進了浴室,很快,水聲嘩嘩響起,如今沒有鎖鏈,門關得很嚴實,什麼都瞧不見。

  宋爍坐在沙發上,看見茶几上裝在可樂瓶里的玫瑰花已經有點蔫了。

  收到鮮花的第一時間,寧珏跟著網絡教程,裁剪玫瑰花枝。只是家裡沒有花瓶,所以兩人分喝了瓶可樂,騰出塑料水瓶裝水。

  當時,氣體上涌,太久不喝可樂、又喝得太快的宋爍忍不住打嗝,寧珏露出很驚奇、稀罕的神情,大笑起來,說「好響,太厲害了」。但不過兩小時,就拒絕很厲害的宋爍給他的建議。

  講道理,宋爍已經進步許多。沒說難聽的話,沒咄咄逼人,而是很通人性地地替寧珏分析,權衡利弊,但依舊失敗了。

  忽然,叮咚一聲,寧珏放在沙發托手上,正在充電的手機亮起。宋爍掃了眼浴室緊閉的門,如同往常般拿起手機。

  是聯繫人周逸的兩條消息。

  【周逸】:[個人名片]

  【周逸】:這是銳影HR的微信,我和他打過招呼了,你加他的時候備註你的名字就好了。祝你成功!

  干涉寧珏的選擇,其實不是難題。

  只要多選消息,點擊刪除,短時間內寧珏不會發覺,過段時間再發現,也為時已晚,到時候,不會有除Hyper之外的Plan B選項,寧珏只能留在身邊。

  對這樣的流程,宋爍不該陌生。畢竟先前,他已經決定過寧珏許多個人生節點——志願填報、復讀、學校專業、來到自己所在的城市、合住……或許寧珏會反抗、憤怒,但時間過去,也會慢慢接受適應,早晚會明白宋爍替他決定的都是最優解。

  他當然可以這樣。

  如果可以接受,否定寧珏的選擇,會像之前否定寧珏的愛那樣,得到激烈的、真實的,但伴隨眼淚的回應的話。

  可以接受,宋爍的愛只能放大痛苦的話。

  也同樣接受,這件還未織成的毛衣,將被宋爍撕毀的話。

  一向果決的宋爍垂眼,瞳仁中濃縮著手機屏幕的冷光,手指懸停在刪除鍵的上方,卻遲遲沒有動作。

  第79章

  「明明可以好好商量的,但他都不問我的想法,真是。」

  走出圖書館後,寧珏邊在手機系統中點擊退座,邊同方名說。天已經黑了,今晚月亮尤為圓,白得像冒著冰冰藍藍的寒氣,他將手機揣回兜里,忍不住將下半張臉埋進圍巾里:「這樣太不尊重我了。」

  方名憂心:「所以你又扣他的分了?」

  寧珏很老成地嘆氣:「扣不扣,都一樣了。」

  畢竟都負分到這個程度,神仙來也難以補救。寧珏搖搖頭:「關鍵是,他還拿我的病說事!難道以後大街上有人親嘴,我就不出門了嗎?」

  方名:「是這個道理。」

  「所以,我不明白,他為什麼總替我做決定,好像我什麼都做不好,」寧珏說,「現在就這樣了,以後結婚了,那還了得?」

  方名想了想:「畢竟他是你哥哥。」

  與宋爍親了太多回,叫了太多回「老公」,總以戀人標準看待宋爍的寧珏,聽到這句話,也一時愣住,顯出迷茫來。這個身份如同空氣陽光,理所應當存在太久,簡直令人記不太清了。乍一點出,才重新如有實質地看見了。

  手機響了聲,方名低頭回復完導師消息,再抬頭時,忽然看到了台眼熟的車:「你讓他來接你了嗎?」

  寧珏打了噴嚏,帶著鼻音回答「怎麼可能」,但很快,順著方名的目光,寧珏看到了宋爍的車,愣了兩秒,好像也很無可奈何:「……好吧,也算是。」

  A科大雖然校園面積不大,但分三個校門。如果寧珏沒有通知,宋爍怎會如此準時、準點出現在學校正門?

  方名再度看向寧珏——神色中全然是小情侶鬧了彆扭後,不肯多談,又有點高興的小彆扭。像風乾後的糕點,表皮脆硬,切開後才能發現內里仍在流心。

  他嘆了口氣,拍拍寧珏的肩膀:「回去再好好溝通,我也回宿舍了,拜拜。」

  八點半。

  從浴室出來時,客廳不見宋爍的人影。寧珏套著毛絨睡衣,體溫回升,連帶咽喉也舒服許多。他邊擦頭髮,邊拿起手機,看到了周逸發來的消息。

  寧珏尤為激動,好不容易才按捺住,點擊申請好友。對方應該已經下班,估計得等到明天才能通過。

  對周逸道謝後,興奮的、昂揚的情緒衝散了這兩天的鬱結,當看到坐在床上,正在用筆電工作的宋爍時,內疚有了可乘之機。

  他應該想到,那天,宋爍領他參觀工作室,邊邊角角都介紹個遍,連窗台上新入職的多肉,都允許寧珏捏捏葉子,不是為了討寧珏一句「領導有方」的誇讚,而是在與寧珏巡視他們的未來。

  宋爍有關未來的規劃里,都寫有寧珏的名字。

  因為在戀人的身份之前,宋爍先是他的哥哥。

  在沒有母親,父親失職的前提下,宋爍承擔起太多身份。作為他的家長,他的朋友,他的戀人,提供物質載體的金錢、家,提供精神載體的注視、愛。

  他必須比寧珏思考得更長遠,承托得更多。

  如果很多人對寧珏說「不管你了」,寧珏只會很有底氣地判定,宋爍說的是假話。

  因為,當寧珏的人生被吹破一角,外界裹挾著沙礫、粗石的風,在刮傷寧珏前,一定會先刮過宋爍。因為他們命運的肥皂泡,從寧珏承諾永遠陪伴宋爍的那晚,就已經融在一起,誰也無法獨善其身。

  所以,拒絕宋爍,會比拒絕其他人更艱難。

  可是也無法抗拒心儀的工作,一時拉拉扯扯,考量不出結果。寧珏爬到床上,瞄了幾眼宋爍,悄悄慢慢、不動聲色地靠近,面頰貼著他的手臂:「哥哥。」又叫,「老公。」

  宋爍動作稍停,對上寧珏黑黑亮亮,藏不住情緒的眼睛裡。加到HR微信了,高興了,情緒滿溢出來,才分給宋爍一點,肯搭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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