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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渡這時也出來,還沒等他開口,范一搖便搶先一步。

  「大師兄,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誰。」她語氣堅定,不再是任性之言。

  江南渡眸中仿佛有什麼東西在一瞬間坍塌,他緩緩收緊拳,纏繞在掌心的鞭子勒得指節發白。

  「一搖,你要知道,這麼多年我所有的努力,都是希望你只做自己。」

  范一搖點點頭,聲音很輕:「嗯,我知道的。」可隨即她又道:「但師兄,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又該如何做自己呢?況且孟塤那傢伙拉了這麼多畢方鳥下水,也不好讓大家一起陪葬吧。」

  江南渡沉默,看著被他小心呵護了十餘年的小師妹拔出燭息刀,撥來兩張空椅,借力踏上水面,向著那五道酒柱飛掠過去,終究一動未動。

  范一搖自小跟著師父師兄走鏢,接觸三教九流,也曾跟著那些拉二胡彈琵琶的賣藝者學過些音律,而孟塤口中這首《西極天馬歌》雖然氣勢磅礴,聽起來跌宕起伏,但仔細分辨,旋律極為簡單。因此她以燭息刀擊打,稍微試了幾次,便試出音調。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從范一搖開始擊奏第一個音符,消失已久的男子吟詩聲復又響起,這聲音明顯不是孟塤的,不過此時范一搖已經來不及深究。

  她一邊豎起耳朵聽著樓內鼓樂,一邊回憶方才大師兄擊打酒柱的順序節奏,很快便擊奏成曲,與樓內樂聲相互契合。

  最開始,還是阿南發現了端倪,窩在母親懷裡,用手指了指屋頂,「娘,你看!」

  阿南媽生怕他的聲音打擾到范一搖,忙捂住小兒的嘴,目光卻還是下意識往他所指方向看了眼。

  這一看,不禁驚呆了。

  只見整座古樓的房樑上開始有紅色的光點向外彌散,而房梁則隨著這些光點的散落而逐漸分解消失,緊接著是門窗,立柱……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隨著這首《將進酒》吟唱至最後一句,范一搖也剛好奏完這首曲的最後一個音符。

  她眼前一黑,熟悉的眩暈感襲來。

  而與此同時,酒漿不再傾倒,五道酒柱逐漸變成斷珠,直到最後消失不見。

  黃金燈盞突然齊齊向房頂內縮進去,也不知觸發了什麼機關,只見五座燈盞正中心的覆海自動打開,一件黃色銅器緩慢墜落下來,周身金光在下墜過程中逐漸由金黃色轉變為青綠色……

  室內酒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退下去。

  「得救了?咱們得救了!」

  「是范總鏢頭救了我們!」

  「我們是不是能離開這裡了?」

  畢方村民開始歡呼,隨即整棟古樓猛然震顫兩下,竟是整體原地爆開,一片驚叫中,室內所有陳設皆化為漫天紅色光點。

  江南渡在混亂中以長鞭捲住自半空下墜的少女,將她拉入懷抱。

  此時少女雙眼緊閉,顯然已是失去意識。

  他輕輕為其理順額前碎發,手指輕顫,說不清楚是心疼,還是害怕。

  這次,她又會想起什麼?

  那種不可控的無力感讓江南渡身心俱疲,如果可以,很想這樣抱著人一走了之,只要他想,可以去一個永遠不被人找到的地方。

  可是腦子裡迴蕩的那句話,還是讓他什麼都沒做——

  師兄,我如果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又該如何做自己?

  ……

  范一搖是被臉上一陣涼意驚醒的。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居然躺在一棵枯樹下,周圍一片冰天雪地。剛剛正是樹梢上積雪被風拂落,砸在她臉上。

  白茫茫的天地,看得久了眼睛有點疼,她漫無目的,正準備閉上眼繼續睡回去,卻有一物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一道修長飄逸的身影,踏雪而來,行至她跟前卻未停留,似乎根本沒有看見她一樣。

  仙氣飄飄的衣擺經她面前而過,只在潔白無瑕的雪地上留下兩行淺淺腳印。

  初創般的天地自此有了痕跡,那人如一柄標尺,在她面前丈量出時空的寬度與深度,使她有了行進的方向。

  於是范一搖起身,踩著那人踩出來的腳印,飛快追了上去。

  那人似乎感受到她的尾隨,轉身望過來。

  逆光中,范一搖抬起頭,一雙圓圓的眼睛睜大,記憶中好像從沒有見過如此好看的人。

  他長發如瀑,一襲白袍,額前兩縷髮絲隨風輕舞,面容清貴冷峻,如霜雪般冰清傲骨,不可攀附。

  「我道是誰,原來是一隻小天狗啊。」男子輕笑。

  范一搖兩隻毛茸茸的前爪踩在男子在雪地里的腳印,不安地動了動,竟是生出一絲自慚形穢來。

  男子似乎覺得有趣,「無事可做麼?」

  范一搖似懂非懂,乾脆在雪地里一屁股坐下來,搖著尾巴。

  「讓我想想……九鼎立成後需人看管,你可願來助我?」

  范一搖尾巴搖得更快了。

  男子笑容更甚,「那就跟我走吧,不過既然要為人間看守九鼎,這樣可不行……」

  他衣袖輕拂。

  范一搖仰著腦袋,只感覺一陣冰涼水波般的觸感掠過面頰。

  寬大的袖擺再次落下,原本雪地里蹲著的天狗幼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頂著一對包包頭的白衣小女孩。

  范一搖盯著自己的「前爪」,目瞪口呆。

  族中長輩總是嫌她沒天賦,到了這個年紀還不能化形,沒想到今天終於化出了人身!

  這人怎麼做到的誒!!

  「你,你是陣法師嗎?」范一搖結結巴巴盯著男子問。

  男子輕笑:「是啊。」

  她怎麼不知道陣法師有這麼厲害的?!

  范一搖亦步亦趨跟著男人走,因為還不熟悉用兩條腿走路,沒幾步便向前摔倒,整張臉埋進了雪裡。

  男子的笑聲傳來,不同於之前幾次的溫文,這一次似是真的開懷而笑。

  范一搖覺得很丟臉,費了好大力氣手腳並用爬起來。

  面前卻伸出一隻手。

  她抬起頭,對上男子滿含包容的眼。

  她臉上熱熱的,將自己的手放進男子掌中,任由其牽著,一起走進風雪。

  他們越過冰川,踏過高原,直到站上山巔,看到漫山遍野匍匐膜拜的人。

  他們高呼「天神帝俊」,流下虔誠的淚水。

  范一搖懵懂看著腳下信眾,只聽男子對她道:「小狗狗,看好了,這些都是由我們庇佑的子民,我們的使命就是看顧好他們,不受天災荼毒,不受人禍困擾,要讓他們在這片土地上無憂喜樂,繁衍生息。不可拋棄他們,背叛他們,直到我們咽下最後一口氣。」

  范一搖卻不解,歪著頭問:「可是,為什麼呀?為什麼要保護他們?」

  男子溫和一笑,道:「因為,我們是他們的神明。」

  ……

  范一搖醒來的時候,發現鬼市飯店已經消失不見,她此時正身處一個巨型深坑,坑中密密麻麻,擺放的竟然都是黑色的石棺,一眼望去,看不到盡頭。

  「一搖。」

  范一搖聽見有人叫他,茫然了片刻,才對上大師兄視線。

  「大師兄,是你啊……」

  江南渡呼吸滯澀,剛剛那一瞬他心中再清楚不過,一搖眼裡看到的人,本不是他。

  可他卻沒有問,只是以手輕輕附上她額頭。

  「感覺如何?」

  范一搖坐起身,環顧四周,發現黑色棺材陣的正中央,竟盤踞著一隻通體赤紅的怪物。

  她心下一驚,下意識想去拔出燭息刀,卻被江南渡按住。

  「別怕,他已經死了。」

  范一搖這才注意到,怪物一動不動,的確是沒有任何活動跡象。而在怪物龐大的身軀前,似乎浮著一樣東西,瑩瑩泛著青綠色的光。

  「這東西是什麼?」范一搖瞅了半天,沒找到它的鼻子眼。

  「那是帝江。」鳳梧負手立在旁邊,凝望著那怪獸,眼中竟是有種唇亡齒寒的悲情。

  帝江?

  這名字對范一搖來說不算陌生,她在不少人間流傳的古籍上都看到過它,據說它生著六條腿,四個翅膀,通體赤紅,沒有口鼻頭臉,遠看像個會飛的大面口袋,卻很擅長歌舞。

  說實話,范一搖當時看到這些記載,實在是沒法腦補,這樣的生物怎麼會擅長歌舞。

  鳳梧道:「帝江是應歌舞而生的上古神明,人類有歌舞開始,它便降生於世,秦漢時期,因為國運昌盛,九州通道大開,帝江就會經常偷偷來到普通人的世界欣賞歌舞,剛剛那首《西極天馬歌》是時武帝所創,是他最喜歡的曲目之一。」

  范一搖有點驚訝,「師父你認識他?居然了解的這麼清楚。」

  鳳梧看了江南渡一眼,咳了咳,沒有回答。<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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