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傅瑤光按捺住胸腔中湧起的噁心,面上依舊是清亮和軟的神情。

  「那時候同你一起進學,你學什麼都很快,來講學的太傅對你時常是欣賞又惋惜的態度,課後你去找他請教他也不像對旁人那般細緻耐心,我總覺得不公,覺得是因為你的質子身份。」

  她說到「質子」時,似有意似無意地看向謝瞻,並未錯過他眼中掠過的陰霾。

  「所以那幾年在宮裡我總想讓你好過一些。」

  她像是想起什麼,自嘲一笑,「謝瞻,那幾年我待你的心意從不曾作偽。」

  立於傅瑤光對面的謝瞻似是被觸動過往的記憶,他看向她的時候神情也較之方才溫和許多,可也只是一瞬,而後便又是一副陰沉模樣。

  他朝她冷笑,「『心意』?什麼心意,今日與我約定終身,隔日宮宴便和那姓晏的眉來眼去?」

  謝瞻上前一步,抬手徑直握住傅瑤光的下頜,「公主莫不是忘了?先毀棄我們之間承諾的人是你,背叛你我之間情誼的人也是你。」

  他鉗握著她下頜的指腹同時收力,看著傅瑤光面露痛色,他反而笑起來。

  「公主如今在這裡同我聊過往,莫不是後悔當日的決定了?」

  「那也不錯,便在此處,若你願委身,謝某倒還願意再給你次機會。」

  他說完,鬆開鉗住她的手,負手站在她身前,一副等著她示好逢迎的作態。

  「畢竟,公主在我心裡的地位還是同旁人不一樣的。」

  背叛……

  傅瑤光心中冷笑,她定定地看著謝瞻,她站得直,平靜而一字一句道:

  「謝瞻,或許你真的覺著屈辱不公吧,但這世間,你是最沒資格說我背叛的人。」

  她望向城樓之外,天色漸暗,城中城外俱是寂靜,沒有炊煙也沒有篝火,她有些失望,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再度望向謝瞻時,她已經整理好自己的表情。

  「那日我同你說,『等父皇壽宴時,我非你不嫁』,我確實這樣做過了,在父皇的壽宴上,當眾表意於你。」

  謝瞻聞言立時冷嗤,「公主莫不是……」

  「你聽我說完。」她淡淡打斷他。

  「當日我說完,父皇大怒,可我當眾提請,心意又堅決,他那時拿我也沒辦法,大抵也被我磨得心冷了,回宮之後他召你進宮,沒多久便為你我賜了婚。」

  「婚後我們過了一段很美好也很平靜的日子,你對我有求必應,凡是我想要的你都會想盡辦法為我尋來討我歡喜,尋不到的便親自畫出來,我隨口提的荒唐要求你盡數滿足,會因為我一句喜歡,哪怕數九寒冬,天寒地凍的時節,你也會在我睡後只著一身單衣去園中造出滿園的雪景。」

  謝瞻微怔,她說得煞有介事,可分明她從一開始就沒有選擇過他,那一晚她說的那些話不過是她玩弄他心意的一場騙局。

  可倘若……倘若他和她當真有這樣的可能,他當然會這般待她。

  他這一生辜負過很多人,可卻從未想過要辜負她。

  他說過很多很多謊言,做過很多很多虛偽的事,可那個夜晚,他說他此生必不負她,是彼時他心底真得不能再真的真心話。

  若她說的都是真的就好了。

  他沉默地聽著,腦中勾勒她深愛他的樣子。

  初雪的遊園,亭廊樓閣俱是皚皚,滿園冰雕雪景比不了她一襲火紅獵氅,他本是想讓她開心,可她一見他便紅了眼眶,解下自己身上的獵氅,披在他的身上,他笑著擦她的眼淚,擁住她吻她的額心……

  不、不對,不該是這樣。

  謝瞻皺起眉,他在寒冬臘月穿著單衣凍了一夜,那他不該抱她,更不該讓她把獵氅披在自己身上。

  他怔怔看向傅瑤光,而她也適時開口。

  「你對我好得全無底線,我那時也蠢,滿心滿眼都是你,從前那些我追著你跑的時候,你待我從來都是若即若離的,從來沒有過這般熱切的時候,倘若是有了,那定然是裝的。可我看不穿,我只當你是因為成了婚,不再像以往那般恪守禮節。」

  「可其實你從前便不是個規矩的人。」

  「我見你第一面你就知道我在,故意激怒那個姜國的使臣,生生挨了他兩鞭子,每一次我找你,只要有旁人在你定然會引起他們的注意,久而久之,滿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心繫你。」

  「那時你為我造滿園的雪景,那日之後你病了小半個月,我既心疼又內疚,可其實你是刻意穿著單衣出去的。」

  言至此,傅瑤光實是耐不住自己心底的譏諷,既笑他虛偽,也笑前世的自己自作多情,竟從未懷疑過他的用心。

  「你付出的三分心思,總是要裝成七分,然後索取十二分的回報。」

  傅瑤光上前一步,指尖從謝瞻眼尾向下寸寸勾劃而過,停在他喉間微微滾動的硬處,指甲重重地摳下去。

  「謝瞻,你從來就不是什麼情種,莫要裝得太久,連自己都騙過了。」

  他硬受了她這一下。

  緩了緩神,他皺眉看向她,不知道是疼得還是怎麼,聲音格外乾澀。

  「你說的那些……都是什麼?」

  他語焉不詳,但傅瑤光知道他問得是什麼,她其實有些訝異他這般態度,至少開口之前,她並無太大的把握讓他信她。

  當然,他若不信,她也還會有別的辦法分走他的注意力。

  傅瑤光貼近謝瞻,紅唇開合,似笑非笑。

  「什麼也不是。」

  「就算曾經是,如今也早已什麼都不是了。」

  謝瞻卻忽然握住她的肩,將她壓向城牆的邊沿。

  「那些事是發生過的!對不對?」

  「我在園中為你雕冰花雪兔,你穿著紅色的獵氅,耳上墜著的連枝雪梅是我親手為你畫的圖樣,你將那身獵氅披在我身上,撲在我懷中哭……這些都是真實發生過的,對嗎?」

  她不言語,只看著謝瞻冷笑,他眉宇間凝起陰沉的戾色,將她半身都壓至城牆外,「瑤兒,回答我。」

  前世也許他也曾這般喚過她,今時今日驟然聽見他如此親昵地稱呼她的名字,她自心底升騰而起一股難言的不適,她半身都在城牆之外,微微失重的感覺讓她想到一些更不愉悅的回憶。

  謝瞻這會只是握著她的肩膀,她的手腕仍能活動,於是她從袖間露出藏好的短刀,看著近在眼前的謝瞻,對著他的胸膛便刺了下去。

  她沒想過一刀斃命,因為知道謝瞻習武多年,對於致命的攻擊有近乎本能的防範,她等待的信號還沒有傳出來,還不能將他逼急了。

  這一刀謝瞻毫無防範,扎進血肉足足一寸多深,血流如注,順著刀身淌到傅瑤光手心和手腕上,她鬆開刀,將謝瞻推開站到一旁,用手帕擦拭手上的血跡。

  可惜這裡沒有清水,帕子上都是血,身上的血跡仍擦不乾淨,她皺著眉將帕子扔到一旁,沾上他的血,這帕子她是不想要了。

  謝瞻此時如夢方醒,他急切地將那方手帕撿起來,捧在手心,渾不知痛地拔出她刺向他的刀,目光懇切地看著她。

  「那些事……」

  他太想要一個答案了。

  他這輩子從來都是被挑選被拋棄,他永遠是被犧牲的那一個,父王犧牲他換自己穩坐江山,兄弟犧牲他換己身在姜國平安富貴,至親之人從未愛過他,教養他的老師用他的消息同自己的好弟弟做交易,是他親手殺了教他讀書習文的師長。

  師父師父,是師如父,他既沒有父親,也沒有老師,從前沒有手足至親,此後也不會有血脈相承的子侄,他這短短二十幾年的生命中,最明麗的色彩、最溫暖的回憶都是她給的,不,都是他從她那裡籌謀算計得來的,他以為她深愛他,可她也背叛了他。

  連她也要放棄他……

  連她都要放棄他!

  謝瞻曾為此耿耿於懷,日夜不成眠,他越是得不到,就愈發想要,每每看她對著不相干的人笑,他打心底里就往上漫殺意。

  他總覺得這一切都該屬於他。

  她明媚穠麗的笑顏、坦蕩熱烈的偏愛,這些都應該是他的,只給他一個人的,偏偏一次又一次地,在他面前毫無保留地展露給另一個男人。

  她憑什麼這麼對自己?

  那個男人又憑什麼被上天、被她這麼眷顧,輕而易舉便能得到他求而不得的東西。

  他常常在心裡這樣想。

  可如今竟教他從她零落的隻言片語中拼出一個匪夷所思的事實,也許她和他也曾真實地經歷過那個夢境。

  夢中有她堅定選擇他,他們成婚、情投意合,共赴白首之約。

  謝瞻連呼吸地放輕了,他覺得這一切才是應該發生的事,她愛他那麼些年,怎麼可能一朝一夕間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他顧不得身體的疼痛,迫切地想要向她求證:

  「那些都是真的,對不對?」

  「你也選擇過我的,對不對!」< ="<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yanqing/09_b/bjZwq.html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