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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允川只看了一眼,戲謔的眼睛划過裴寂那張陰沉的臉,心裡暗諷,真是風水輪流轉,這場景怎麼這麼熟呢。

  裴寂此刻也冷靜下來,賀魚過於低的體溫像是打開了他這段時間恐慌的閘門,那些關在心裡的情緒並未消失,在時間的流逝中悄無聲息加重。

  他不想賀魚死了。

  那冰涼的體溫與他一般無二,過來的路上他的手都在抖。

  沒事,沒事就好。

  裴寂鬆口氣,可心裡那股情緒還沒下去。

  難不成真是賀魚自己暈倒了嗎。

  但他下山走山路,去林子裡幹什麼。

  怎麼會突然暈倒。

  裴寂腦子中湧出一個一個疑問,但這些只有賀魚醒來才能給他解答。

  他帶賀魚回了家,萬一賀魚醒了要吃飯,他燉的肘子快好了。

  肘子放在鍋里,一直到後半夜賀魚還沒有醒來。

  裴寂握著賀魚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手上的體溫已經恢復該有的熱度,但人還沒醒來。

  連遊戲都沒心情玩,到了後半夜裴寂感覺手上的溫度有些不對,較往常的高很多。

  他嚇壞了,人類脆弱的**。

  賀魚一定是生病了。

  他帶著賀魚去了醫院,半夜掛了個急診,從未來過這種地方,在群里的夜貓子網友們指導下磕磕絆絆跟值班的護士填完了手續。

  一量體溫將近四十度,燒得很厲害,護士趕緊推了個退燒針。

  抽血化驗折騰到三四點,掛上了兩瓶水。

  裴寂守在賀魚的病床邊,架子上的液體通過那個管子輸到賀魚的身體,裴寂能清晰看到賀魚手上膠布下針孔的痕跡。

  表情豐富的臉因為發燒發紅,嘴唇乾裂,活蹦亂跳的人躺在床上連回他一下都做不到。

  好脆弱。

  裴寂把頭貼在賀魚的小腹上,另一隻手放在他的胸口處,惟有此刻手上傳來的心跳律動能讓他安心。

  賀魚身體好,從沒生過這麼大的病。

  黑暗裡裴寂也看的清楚,他玩弄著賀魚另一隻沒有扎針的手,數著他的睫毛。

  在他數到另一邊的時候,賀魚的睫毛動了動。

  裴寂攥著賀魚的手發緊,輕喚了聲:「小魚?」

  睫毛動了動,眼看著他要動那隻扎針的手,裴寂趕緊空出手來摁住:「別動,在輸液。」

  賀魚腦子很痛,他嘗試說話,喉頭幹得厲害。

  裴寂看出賀魚的需求,拿過一邊他一直溫著的水遞到賀魚唇邊:「慢點喝。」

  一杯水喝了個底,腦袋的疼痛有些緩解,賀魚伸手揉了揉太陽穴,聲音干啞:「裴寂。」

  「嗯。」

  「沒開燈嗎,這麼黑。」

  「嗯,我開你床頭的夜燈吧,我怕太亮你受不了。」

  賀魚應了。

  開關的「咔噠」聲傳進賀魚的耳朵,可眼前還是一片漆黑。

  賀魚放在被子上的手陡然抓緊。

  第41章

  「開了嗎?」賀魚聲音有些顫抖。

  「開了。」裴寂掃了眼上方掛著的瓶子, 快要沒了。

  賀魚抬起頭望向裴寂說話的方向,黑的,全是黑的。

  賀魚的異常引起裴寂的注意, 他看著賀魚望著他空洞的雙眼,心裡一梗:「小魚...」

  賀魚壓下心頭升上來的恐慌,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我下山的時候看到一個小孩, 然後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慌張沒用,賀魚用緊拽住手下的被子, 捏出一個褶皺。

  裴寂給自己發現賀魚的事也講了一遍,他頓了頓說:「找到你時,你身上有股很噁心的味道。」

  房間一陣沉默,只有吊瓶不可聞的滴答聲。

  賀魚的腦子實在太亂,又亂又痛,理不出個思緒, 那個小孩的樣子他都沒看清, 想找都找不到, 附近下雪監控又壞了,當時沒人也沒目擊者,賀魚實在不知道要怎麼找到。

  他覺得眼睛肯定是那群人做的,是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惹到的仇家。

  身上沒什麼力氣,頭又昏昏沉沉, 賀魚實在是難受得很。

  他重新躺下,聲音干啞:「裴寂你能摟著我嗎?」

  他很害怕,他要是看不見了, 以後要怎麼辦,若是一直找不到那些人呢。

  身上覆上一個有些假溫熱的身軀,賀魚給頭埋進玫瑰香味道的懷裡, 裴寂還在他身邊能讓他安心些。

  累,很累,身體十分疲憊,腦袋很亂,他努力壓下心中不安的情緒,在昏昏沉沉中睡著了。

  黑色的陰氣悄無聲息鑽進賀魚的身體,在他體內逛了一圈,無功而返。

  裴寂的臉色沉得可怕,賀魚的身上除了那股奇怪的味道什麼都沒有,他身體裡沒有什麼奇怪的玩意,空空的,連一身修為都沒了,他們拿走了賀魚多年修煉的道術和他能看到鬼怪的眼睛。

  裴寂緊緊摟著賀魚,他從未如此生氣過,在他的眼皮底下,還能發生這種事,他再厲害卻還是護不住賀魚,擋不住這些心懷叵測之人。

  他應該去查,可他不敢離開賀魚,不在他身邊他實在難以安心。

  傅允川來的時候賀魚醒了,靠在床頭臉色看不出什麼,裴寂在給他餵粥。

  「慢點吃,剝個雞蛋補充一下營養。」

  「不要蛋黃。」

  「不要蛋黃怎麼行,就蛋黃營養高。」

  賀魚無奈只好就著裴寂的手又吃了個雞蛋。

  「有人來了嗎?」賀魚聽到開門的聲音,他望向聲源處問道。

  裴寂收拾著擺出來的盤盤罐罐:「嗯,傅允川來看看你。」

  賀魚不吭聲,心卻是沉了下去,叫傅允川來,那就是裴寂沒辦法了,連北陰都沒辦法了,他還能看見嗎。

  身邊空氣流動,傅允川似是在他身邊站定。

  溫暖的氣息流過他的身體,連帶著感冒發沉的身體都輕鬆不少,眼睛不流淚了,鼻子都通氣了,除了眼睛還是看不到,其他都恢復正常。

  身上的病痛消失讓賀魚的心情好上不少,著急也沒用,大不了早早死,變成鬼還能看到,死了也無所謂,他在下面有大靠山,他就不信那個小孩不死,再過幾十年落到他手裡,別說眼睛,看他怎麼折磨他!

  氣死他了。

  「謝謝。」賀魚看不見,微微仰頭望向方才他感受到的位置說。

  他看不到傅允川和裴寂此時更凝重的神情,傅允川和裴寂對視一眼,皆明白對方的意思。

  有些棘手。

  「他的眼睛和一身道法都被拿走了,要找回來才行。」

  傅允川說的跟裴寂的猜測一樣,這卻是最壞的結果,茫茫人海,沒有什麼線索,要如何去找。

  裴寂沒有什麼辦法,只能從當時都在山上的人鬼下手,可當時來往人眾多,去遊玩買票的還有跡可循,那些來往的散人毫無辦法,可這些散人才是最有可能對賀魚下手的。

  傅允川看著裴寂變幻的神色,直到他現在擔心什麼:「讓小魚跟余意住兩天吧,我跟你一起去找。」

  他怕裴寂不放心,又說:「去我家住吧,比較安全,你別看余意還小,厲害著呢。」

  裴寂想到那次見到的那條大蛇,吐口氣點頭。

  賀魚現在身體沒什麼大礙,死馬當作活馬醫在醫院檢查了一圈,沒有查到眼睛的任何問題,最後只歸結於可能是心理原因,後續再觀察是否能恢復。

  本來也沒抱著醫院可以解決的心態,可聽到這樣說賀魚心裡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我們先去傅允川家住一陣。」裴寂為了減輕賀魚看不見的焦慮,幾乎事無巨細得稟報,前面有什麼,要去做什麼,車是什麼樣的,椅子是什麼樣的。

  賀魚被他這樣搞得心裡那點恐慌全然不見,反過來安慰裴寂兩句。

  其實他除了一開始意識到自己看不到有些茫然,現在也只剩下生活上的不習慣了。

  順天應人,物來順應,順勢而為就是了。

  眼睛雖然看不見,不愁吃不愁穿,不用工作也有錢賺,還有人幫他解決這件事,等著就好了,唯一難受的就是玩不了手機。

  「小魚,你要聽書嗎,我給你找。」

  余意給他手裡塞了個飲料管子,貼心插上吸管,輕聲詢問他是聽劇還是聽書,快到中午了要吃些什麼。

  難得有這樣清閒到什麼都不用做的時候,賀魚聽了幾天的有聲書,累了做做運動,聽余意說他老家的那些事。

  他才知道余意不是這方世界的,聽他說還有兩個總欺負他的哥哥,和一個不靠譜的爹。

  余意說的很有意思,賀魚聽得也津津有味。

  吃飯的時候余意會把東西倒出來放到一個個盤子裡,讓他更方便些,出門散步余意也會挎著他的胳膊,上廁所恨不得都扶著他。

  除了看不見一切都好,賀魚知道自己一身道術修為也被取走,也沒過多焦慮,他覺得此刻很適合養性。

  既然沒了就重新開始,早早起來五心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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