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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對陛下而言確實不是什麼難事,”我抬頭看著他說,“陛下對我本也沒有男女之情,何必故作情深呢?是不是裝得久了,連自己也信了?”

  他終於收斂起柔膩的神態,凝眉正色。

  他知道我能看見人心惡意,所以在我面前總是克制心念,不讓我窺伺他真正的想法。但是他卻不了解,喜歡一個人,不是光靠掩飾就能假裝的。

  他並不喜歡我。即使是那次酒後故作輕薄之態,我也沒有看到他心裡有任何邪思綺念。

  或許他根本不知道,喜歡別人是什麼樣的心境和感覺。

  “上回我查出家中殺嬰罪證,致使祖父削爵、眾叔伯貶官,陛下說天底下沒有我想治而治不了的人。不知哪裡可以為陛下效勞?下一個是太師,還是太尉?”

  信王看著我,半晌不曾言語。

  “臣女都已經坦誠直言了,陛下還不能對我開誠布公嗎?”

  他終於轉開臉,緩聲道:“太尉自朕微時便已追隨,勞苦功高,且過兩年再說吧。”

  “臣女聽聞下月太師六六大壽,親眷朋黨應當都會赴宴拜壽,不如陛下駕臨太師府恭賀,帶臣女同去。高門大戶,人多口雜,誰家背地裡沒有點見不得人的事呢?”

  太師將矛頭對準了虞重銳,我若此時讓他後院起火自顧不暇,興許能讓虞重銳面臨的壓力小一些,為他解圍——我這麼想,心裡大概能坦然好受一些?

  我終究還是淪落到對人不對事、以黨爭立場來劃分敵友的窠臼中。某個人做過哪些事、過往有什麼功績不重要,我只管窺伺他有無私心歹意,是否忠誠不二;若皇帝看哪個人不順眼,不必明著撕破臉皮、找正當的理由壓制,只需讓我去挖他背後的私德錯處,讓他陰溝裡翻船,就像他們現在對虞重銳做的一樣。

  這些想著就讓人噁心的鬼蜮伎倆,就是我從今往後的作用和使命。

  “瑤妹妹若是為朕辦成了,朕答應你……”

  “陛下不必給我任何允諾,”我打斷他道,“直接做就可以了。我想要什麼,想必陛下清楚得很。”

  天子金口一言九鼎,就能當得真嗎?反悔有很多種方法。信王確實履行了承諾,廢除婚約、放我出宮,是我自己回來求他的;先帝陛下也從來沒有說過要收回傳位給兄長之子的話,他只不過想找個別的理由殺了信王而已。

  他說什麼、怎麼想,我都不在乎,我只要結果。

  第107章

  年尾的這幾個月里, 發生了很多事, 朝堂大事有之, 艷異逸聞有之。譬如入冬後,右相宋公寒疾發作, 不良於行,於是自請解除其兼領之御史大夫、吏部尚書等職務,信王提拔新秀能臣頂替, 蓁娘的哥哥又升官了。

  再譬如林太師年過花甲猶好女色,家中美妾成群,其中卻有不愛富貴只慕少艾者,與太師府的琴師兩情相悅攜逃私奔, 被太師抓住私刑沉塘,這是好幾年前的舊事了。因虞重銳所行新田畝法, 農戶亦可租佃河塘, 撈河泥沃田、灌溉、種藕養魚等等,這片野塘被附近的村民承租。偏巧最近河裡鬧水獺,把魚都吃光了,村民干塘抓捕, 水獺沒捉到, 撈上來兩具白骨, 身上綁縛鐵鏈石塊, 顯然是被人所害。女子腹中還有已成形的胎兒, 兩屍三命。這琴師當年在洛陽頗具盛名, 隨身所帶之琴鐫刻其名號, 經水而不腐,女子身上亦有太師所賜之金玉,所以很容易便確定了身份。一番審訊查證後,仿照我家案例,太師推了一個管家出來頂罪,自己則引咎削爵罰俸貶職了事。

  又譬如房太尉發現短短一年內,國公、左相、太師接連落馬,右相稱病不朝,只剩自己一個獨挑大樑出頭,大約也覺察到苗頭了,最近收斂低調了很多,連要求廢除新法的摺子也收了回去,只是向信王訴苦年關難過。信王因命吏部重整祿制,削減職田,祿米金帛各加一等。

  不過最轟動朝野上下的,還是要數虞重銳入獄後,頗受新帝青睞、暫代戶部事務的新晉侍郎邵墉,主動承認自己是永王逆黨禍首虞向南之孫,列舉經年搜集所得之證據百餘條,為其祖翻案。

  虞向南一案,是先帝登基不久、戰亂初平時,由祖父主導而定,最主要的依據就是祖父的證詞,倉促結案漏洞頗多。如今祖父聲名掃地,德行為眾人所不齒,他的證言不但不足信,還成了反面例證。邵東亭多次要求與祖父當庭對質辯論,祖父都以年事已高、時隔太久記事不清為由避而不見。

  冬月下旬結案審定,信王批准為虞向南平反昭雪,恢復其身前名位,追諡“忠肅”,受株連之親眷家屬皆赦免放歸,已故者撫恤追悼。邵墉認祖歸宗改回虞姓,奉旨回鄉祭祖遷陵。

  當年虞向南的兄弟子侄或一併隨他被處極刑,或流放邊地客死異鄉,孫輩一子三女獲罪落賤為奴。這麼多年過去,骨肉早已散落凋零。邵東亭尋遍教坊,只找到一名年長的堂姐,另外兩個年紀較小的姐妹則流落人海,無處尋獲。他又向信王請求,他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自幼沒入掖庭,求信王放其出宮回鄉。這個兄弟是他父親的正室所生,他和母親都未見過,只知道今年應當是二十三歲,在家時名“垣”,小名叫作長玉。

  長玉……長御?

  宮中奴婢的來歷詳盡清晰,掖庭仍能查到,長御籍貫出身、父母家人、因何獲罪,都一一記錄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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