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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跟我說起這事。信王身為親王,除王妃外還可納二孺人、十媵妾,將來繼承大統,三宮六院更是尋常。嵐月既然想做王妃皇后,尊榮地位和夫君的專一寵愛勢必無法兼得。

  但我也不想這麼勸她,就說:“大概是你有孕身子重,他身邊需要人伺候。”

  “他們都說那孺人,”嵐月看著我,冷冷地說,“長得很像你。”

  第99章

  信王新納的孺人住在翠微宮, 從前褚昭儀居住的宮室, 位於宮城西側。我覺得信王是想讓兩名妻妾隔得遠一些,免生爭端, 而別的宮殿還住著陛下的妃嬪,翠微宮恰好空著。

  但嵐月並不這麼想。她覺得自己身為王妃還住在東宮,這個孺人卻先她一步就住進屬於妃嬪的宮殿, 喧賓奪主禮遇逾制, 反而壓了她一頭;褚昭儀生前因為生了皇子頗為受寵, 翠微宮軒室華美為後宮之最,可見信王對這孺人亦寵愛非常。

  她這是疑人偷斧, 心裡預先認定了一個結論, 便覺得種種跡象都是佐證。要這麼推論, 我一個縣主居然住在先皇后、貴妃才能居住的燕寧宮, 是不是也逾制不合身份?我還可以說翠微宮舊主褚昭儀被陛下賜死, 其子也在奪嫡爭儲□□虧一簣, 可見這地方十分不吉利,信王讓孺人入住, 不但恩寵不長,而且性命堪憂。

  就像她非覺得那孺人長得像我, 後來我也遠遠遇見過一次, 除了都有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我看不出來我們倆哪裡相像。

  我問隨行的宮婢:“我跟她像嗎?”

  這個問題好像太為難她們了, 宮婢既不好說像, 也不好說不像, 只得敷衍道:“這美人大多生得杏眼桃腮、瓊鼻朱唇,總有些相似之處。”

  賀王氏殺嬰之罪,因證據確鑿,沒過幾日便判決定論,褫奪誥命,徒刑三年,穩婆、奶娘、包氏孔六等從犯獲杖刑。

  但二叔公和堂叔並不認教唆罪名,只說賀王氏重男輕女愚昧歹毒,為了保住地位擅自殺女求子,將罪責全都推在她頭上,還真是我們家的一貫作風。

  賀王氏見公公和丈夫把自己推出來當頂罪羊,只求保全自身,全然不顧她的死活,便也反水指認聶蒀所訴賀家洗女習俗皆為真,並交代了最近十來年內她所知道的家中另外幾起溺嬰事件,咬了一堆人出來,據說公堂上場面一度十分熱鬧。

  這些案子年深日久,除了賀王氏的供詞,相關證據證人都已湮滅難尋。有兩位嬸嬸膽子小,做了虧心事一直負疚難安,主動承認了罪名;其他人則負隅頑抗,互相攀扯推諉,一團亂麻沒完沒了,足足審了一個多月才結案。

  不管這些人最終能否定罪,還是缺乏證據逍遙法外,國公府殺嬰洗女一事已人盡皆知,祖父治家失德這一項,終歸是推脫不了。

  這一個多月里,我們家就像洛陽的天氣一般,愁雲慘霧,不見天日。

  “聽說江南有梅雨季,淫雨連綿持續盈月,沒想到洛陽也有,還比江南更長。”午後雨終於停了片刻,公主望著窗外依舊陰沉的天色道,“是不是我在回紇待太久了,那裡風沙大氣候乾燥,回到洛陽竟覺得潮濕陰冷不習慣。”

  “洛陽往年也不這樣,”我對她說,“就從去年開始,春夏之際雨水不斷,今年比去年尤甚,就怕黃河又要發大水。”

  因為這個,信王同意了虞重銳重啟黃河河工,他一心撲在這上頭,連洛陽城也很少回,我又有個把月沒見著他了。

  轉眼到了五月底,再過幾天就是姑姑的周年忌日。永嘉公主說她也想聊表心意,時常把我叫到昭陽宮來,或者她到燕寧宮去,陪我一同抄經制幡準備祭品。

  公主在黃紙上落筆,墨汁剛一粘紙便洇開,她立刻抬起手。“天天下雨,連紙都潮了。”

  這時女使進來報說:“長公主,邵郎中在宮外求見。”

  這個邵東亭真是陰魂不散,公主不願見他,他偏要來反覆糾纏,光是我碰到的就已經第三回了。

  “不見。”公主放下筆說,想了想又喚住女使改口,“就說我去清寧宮照顧陛下了,無暇分身。”

  公主不想見邵東亭,直言拒絕便是,怎麼還找上藉口了,好像有點怕他躲著他似的?

  公主不只是拿照顧陛下當藉口,還當真拉我去了清寧宮。

  自從公主提醒過之後,羅才人便十分盡心地伺候陛下,陛下似乎也很滿意,流露出喜歡她之意,是以最近幾乎都是羅才人侍疾。她遇到拿不準的,就會派人去請公主、請我,這兩月中我也來過清寧殿好幾次。

  陛下臥病有三個月了,御廚再怎麼精心烹製、加了多少燕參鮑翅的湯羹,太醫一帖一帖的大補藥方,也挽回不了他日漸消逝的生機。他比我剛回宮時所見又瘦了一圈,乾枯的臉上只剩一層皮膚松松垮垮地掛著,仿佛其下的筋肉肌理、以及它們所蘊含的生命力都已悄然流失。

  我們到清寧殿時,羅才人剛餵陛下喝了藥,服侍他翻身側躺,露出後背透氣。“同一個地方一直壓著,會生褥瘡的。”她說。

  現在她做這些已經十分得心應手了。陛下自己側臥不住,需要人扶著,扶一會兒還不行,一天中累計得好幾個時辰,羅才人便躺在陛下身後抱著他。最近這半月,她好像都沒再找過我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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