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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賓客太多,我沒能看全,一出事就把三皇子送到蘭苑來了,不然一定能找出何人動的手腳。

  我望了虞重銳一眼,欲言又止,有些話不知該不該跟他講。

  但我的心事,他好像總能猜到:“不會是信王。信王今日大婚,三皇子在他府上出事,他第一個難辭其咎。況且三皇子年紀尚幼,就算當眾舉止失常出醜,孩童而已,大家也會寬容原諒,不至於背負污名有損前途。”

  我想想也對,要說童年時期的污名,信王以前不知留下多少蠢事劣跡,只要他成年後英明仁德,照樣有很多人擁護追隨。

  “那你覺得會是什麼人?”

  虞重銳道:“要麼是信王手下的人短視無知、擅自行動,要麼是第三方挑撥生事、妄圖坐收漁利,總之都不足為懼。”

  他這麼說,或許只是為了安慰我,讓我不要擔心憂慮。就算知道是誰,我也不能拿對方怎麼樣。

  很多事他都隱瞞了,自己擔下來沒有告訴我,但是我想知道。

  默默地坐了一會兒,我對他說:“你在河邊跟祖父說的話,我聽見了。”

  虞重銳轉過來看我,手裡的動作略緩,他把扇子換到左手繼續慢慢扇著。

  “虞向南……是什麼人?”

  他沉默片刻,回答:“原蘇州府的知府,永王起兵時,他沒有反抗,戰亂平定後一併定為叛黨逆罪,滿門抄斬了。”

  “可是當時永王兵強勢大,整個長江以南都被叛軍占據,被迫屈服沒有反抗的地方官多了,陛下不都寬宥赦免了嗎?”

  “因為後來查出,永王一早就開始厲兵秣馬囤積物資,蘇州府多次剋扣朝廷的租庸調輸送給永王,才使其迅速壯大、起兵作亂,所以定為叛黨。”

  我問他:“那這事……是真的嗎?”

  虞重銳道:“先帝十分疼愛永王這個胞弟,將金陵富庶之地賜給他做封邑,准他蓄養府兵,駐守長江水道及東海沿岸。金陵周邊諸郡的官員為了討好永王、求得蔭庇便利,都有暗中向其輸送利益,不獨是蘇州府。”

  我有點明白:“所以這是官場上大家心知肚明、藏在台面下的規則手段?”

  虞重銳點了點頭。

  “那為什麼虞知府就成了逆黨?”

  “因為……”他停頓道,“有你祖父作證,虞知府送給永王的糧草錢帛全都經過他手,數額巨大,兩方早有勾結密謀。”

  祖父當年在蘇州府掌管漕運,從蘇州往金陵運輸大量物資,自然是水路運河最便利。

  我還想追問,祖父為什麼要告發指證自己的上峰?是因為他也牽涉其中,為了撇清和永王黨的關係,把責任甩給知府?還是為了立功,把這上不得台面的事情翻出來,大做文章?亦或是跟虞知府有私怨,藉機構陷報復?

  但是如果我問出來,那就說明,我心裡就是這麼想自己的祖父的。

  從什麼時候開始起,祖父在我心目中的形象竟變得這般不堪了呢?

  我低著頭,悶聲問虞重銳:“那這件事……跟你家有沒有關係?”

  謀逆之罪,重則株連九族,同一個地方同姓氏,難保就會被宗族親戚連累。

  “我父親和虞知府算同輩的遠房堂兄弟,但其實我們兩支親緣隔得遠了,排行都已各自分開。虞知府行‘向’,父親行‘文’。但因為這層親戚關係,虞知府提攜父親做了八品文學,他也因此牽連入獄,在獄中關押了三年,始終不肯認罪,直到陛下大赦天下才放出來。從那之後父親身子就不好了,一直在家中休養。”

  我記得虞重銳提到過他父親纏綿病榻,原來是在獄中落下的病根。房太尉的外孫都能在縣衙牢獄染病而亡,何況是不肯認罪、羈押三年的犯人?別說審訊受刑傷筋動骨,光是獄中苦寒、伸冤無望,就足以摧毀一個人的身心了。

  我抬頭望著他,不知該如何才能表達心中的歉意:“對不起,我……”

  他微微一笑:“跟你有什麼關係,我父親入獄時,你才剛出生沒多久呢。我們家的人恩怨分明,不會遷怒一個襁褓里的小娃娃。”

  我剛出生,那他也就十來歲而已,家裡就沒有了父親。“那段時間……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那倒沒有,我母親很能幹,她才是家中的頂樑柱,我上頭還有一個哥哥。他們倆一個有錢,一個打架厲害,沒人敢欺負我家,我只需安心讀書即可,不然怎麼能十六歲就中進士呢?”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實際上哪會那麼輕巧。他能十六歲中進士,除了天資聰穎、刻苦好學,興許也有臥薪嘗膽、為父出頭的志氣因由吧。

  從虞重銳父親的角度來想,因為這件事平白遭受牢獄之災,仕途健康盡毀,後半生只能與病榻湯藥為伍。換作是我,我肯定痛恨怨極了祖父,絕對不可能要他的孫女做兒媳的。

  祖父也說,賀氏一門絕不會跟姓虞的有任何瓜葛。

  何況我現在身不由己,還得借著三皇子的名頭才能苟延殘喘。我居然還不肯放棄,還在妄想著……我跟虞重銳,說不定還有轉機、還有希望,不會緣盡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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