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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拜別公主,隨李公公到燕寧宮,陛下吩咐他帶我至此處覲見。但是進去一看,陛下果然如永嘉公主預料的一般去甘露殿議事了,李公公讓我先等一等。

  燕寧宮的亭台樓閣、布置陳設還跟姑姑在時一模一樣,只是宮裡的人和生氣都不同了。我沒有看見君柳,負責灑掃的是幾個陌生宮女;院中那幾缸蓮花沒了長御的悉心照料,眼看都要養不活了,只剩幾瓣凋零的枯葉殘荷。

  我在燕寧宮等了許久,約有一個多時辰,陛下仍未駕臨。中途尚食局過來進茶點,說陛下已經知道我來了,讓他們先伺候我用些點心,聖駕稍後就到。

  為首的年長女官一邊布杯盞一邊悄悄打量我:「賀貴妃都死了快一個月了,陛下怎麼又想起她的侄女來?不會還要翻案吧?褚昭儀讓我散貴妃和小太監的謠言,只是想臭臭她的名聲,讓陛下不要那麼專寵,誰知道她竟會自盡呢?傳的人也不止我一個,總不能算我們逼死她的吧?」

  我忍著氣憤瞪了她兩眼,她心虛地收起盤盒迅速退下。

  褚昭儀是三皇子生母,後宮除了姑姑她最炙手可熱,背後卻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爭寵。他日就算三皇子繼承大統,她也沒有母儀天下的德行氣度。

  說姑姑壞話的人做的點心我也不想吃,一塊都沒動。

  過了一會兒,又來了兩個小太監,說要拔掉蓮缸中的花,以後不種了,蓄上清水作防火門海之用。

  那些蓮花都是長御的心血,我看缸里還有幾株花苞活著,便問:“連日多雨,並無走水之憂,不能等這一季開完了再清理嗎?”

  小太監說:“我們也是從師父那裡領的差事,辦好了就回去交差,沒法做主。”

  他心中暗道:「難怪我最近總是不順,原來是那長御陰魂不散!他仗著自己相貌俊俏,在貴妃面前獻媚邀寵,心思不正不守本分,怪我們檢舉揭發他嗎?我們是愛護陛下的名聲,忠於陛下!幸好師父提點,說這些水缸荷花有古怪,拔光了他就沒法再作祟了!」

  原來不光姑姑被人傳謠污衊,連陛下怒殺長御也是有人煽風點火挑撥所致!

  我直想把這小太監捉起來打一頓,但是轉念一想姑姑不在了,我又不是宮裡的人,周圍的宮婢內侍都不會聽我的,我如何懲戒他,還是先忍一忍。

  我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小太監道:“小人李四寶。”

  好,李四寶,我記住你了。

  我對他說:“你把這幾支花苞剪下來,插到花瓶里吧。”

  李四寶清完荷花缸,又等了小半個時辰,日漸西斜,陛下終於忙完有空見我了。

  除了很小的時候,我隱約記得陛下還抱我逗過我,稍稍長大一些便很少見他有笑面孔了,總是一副天威難測不好親近的模樣,大家都十分怕他,他走到的地方都是周圍人跪了一地。

  我也跪在地上,五體投地行君臣大禮。

  陛下走到殿中上座,對我說:“平身吧,起來回話。”

  雖然平身,但我依舊跪坐於席上,頭低在胸前。沒有陛下的允許,是不可以隨意抬頭窺伺天顏的。

  陛下先問:“微瀾出事之後,聽說你也流落失散了,近日才回的家。在外頭可吃苦受委屈了?”

  我猜測陛下是從那葫蘆辦案的原大理寺卿那裡知道我跑出瀾園的,他肯定不會說我的好話,便回道:“當時驚慌無措失了方寸,從瀾園出來後險些為賊人所擄,幾經輾轉才脫險回到家中。”

  陛下卻問:“哦?你一個弱女子,怎麼從賊人手裡逃脫的?”

  我猶豫了一下,沒有提是虞重銳救的我,只說:“幸好途中屢次遇到好心的鄉親仗義搭救,加上姑姑在天之靈庇佑,臣女才僥倖得免。”

  陛下沒有再追問,放柔語氣道:“你不必如此拘謹,今日召你來就是想隨便說說閒話。除了你,朕也不知道還能找誰說。”

  我眼眶一熱,低頭拜道:“陛下沒有忘了姑姑,臣女銘感五內,代姑姑叩謝天恩。”

  “朕怎麼能忘記她呢……”陛下悠悠道,“朕連她最後一面也沒見著。你是不是最後一個見她的?你跟朕說說吧。”

  我含著眼淚說:“我……我也沒有見到,我看見她時,滿地都是血,她已經氣絕身亡了……”

  “然後呢?”

  “然後……”我低頭把眼淚擦了擦,以免自己御前失儀,“然後我就暈過去了。”

  陛下沉默了許久沒有再開口,我也不敢抬頭去看他在做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他忽然沉聲道:“你抬起頭來。”

  我再伏首一拜,然後緩緩抬頭,視線從眼前的厚底皂靴,移到玄色繡金龍雲紋的袍角,再移到腰間的十二銙玉帶、胸口的五爪團龍,最後移到那張白面微髯、天下人皆不敢貿然直視的天子之顏上。

  只看了一眼,我便立刻慌張地垂下眼去。

  座上那位威嚴肅穆的陛下,他、他在想什麼?!他明明正在跟我說姑姑的事啊!

  我看到他對我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心說:「不知不覺,小丫頭已出落得如此明媚鮮妍、風姿綽約。正好後宮許久沒進新人了,不如今晚就留你侍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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