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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這滿院的彩錦紅燈,真是一團喜氣,連祖父都欣然說“此事總算落個圓滿”。

  可是……

  我抬頭問祖父:“姑姑才剛過世,現在辦喜事,是不是……太快了一點?”

  “虞剡想必也告訴你了吧?”祖父沉下聲來,“貴妃她是自盡身亡的,陛下不予追究,仍按妃嬪禮制下葬,沒有牽連咱們一家人,已經是莫大的恩典了。此事悄悄地過去,對我們家、對貴妃的身後名都是最好的。”

  祖父原來是這樣看待姑姑之死的,“沒有牽連咱們一家人”,說得是沒錯,是為全家人考慮,但是……但是她畢竟是您的親女兒啊!因為姑姑也是半路才認回來的,所以就沒有那麼親、沒有那麼疼她嗎?

  我在心裡憋了好多天的疑問,此時終於忍不住想要當面問出來。我想問祖父,您到底是怎麼看待姑姑這個女兒,又是怎麼看待我們賀家其他女兒的?嵐月說我們家六代洗女,是真的嗎?您也默認縱容了嗎?還有依金婆婆,這麼多年,您可有覺得對不起她?

  不管祖父怎麼回答,我都能看出他心中所想的真相。

  面前忽然光亮一閃,廳門敞開,小周娘子從裡頭滿面堆笑地迎出來:“國公回來啦?終於找著瑤瑤了,太好了!”

  她把我們迎入廳中,服侍祖父摘去冠帽、理正衣襟。丫鬟們次第上前,為祖父奉上溫湯、手巾、鼻煙、茶盞等物。

  人太多了,他們各自懷著無關心思,又互相干擾。我仔細盯著小周娘子看了半晌,她一直在盡心伺候祖父,除了冒過一個念頭說三嬸現在尾巴翹上天使喚不動了以後不知該讓誰照顧我,又發愁要替我找個什麼樣的婆家才能殺殺三嬸母女的氣焰,沒見她再有別的不好的想法。

  她看見我回來了,難道不心虛嗎?莫非上回那兩個穩婆不是她買通的,只是胡亂攀咬?還是穩婆跑了,旁人都不知道我撞破過她們行兇?

  祖父嗅了一會兒鼻煙,吃了一盞茶,對小周娘子說:“這幾日瑤瑤在外頭受苦了,你安排她早些歇息吧,明日請大夫來給她仔細瞧瞧。”

  “瑤瑤雖然不在家,院子每天都還派人打掃著,跟離家前一模一樣,隨時都能住。”小周娘子回道,掉頭吩咐丫鬟,“絡香,你送小姐回去好生安置。”

  絡香是小周娘子身邊的大丫鬟,聞聲應“是”,站到我身側。我看見她瞟了一眼我身上衣裝,心裡譏道:「一身僕婢裝束,穿得還不如我呢,失蹤半月不見人,不會是被略賣為奴了吧?指不定讓什麼人糟踐過了!」

  賀琚一直默默跟在我和祖父身後,此時上前道:“園子裡路黑,瑤妹妹住得遠,我護送她回去吧。”

  我回頭看賀琚。從見面至今他一直這樣,心裡頭一會兒向我伸出手,一會兒又縮回去背聖賢誡語,糾結的模樣倒是和拔刀念經的鄧子射別無二致。

  我現在已經不會害怕這種詭異行止了,反而覺得,虞重銳說的好像有點道理。賀琚比我大五歲,如果他當真想對我行淫邪之事,應當早幾年趁我年幼時就下手了吧?

  有絡香在場,賀琚應當不會衝動做出不當之舉,而且難保我在家中還會看到遇到什麼意料之外的東西,賀琚起碼不想害我。

  我對他施禮:“多謝兄長。”

  他笑得有些苦澀勉強,與絡香各執了一盞燈籠,一路上果然都安然無事,送我到居處後方告辭而去。

  小周娘子說我的院子跟離家前一模一樣,也不盡然。譬如院子裡也掛上了紅燈籠,到處都是詭異刺目的紅光;紜香和以前伺候我的幾個嬤嬤都不見了,換了一批眼生的,人數也比從前少了很多。

  紜香不安好意,不留她也罷;幾個得力嬤嬤都是三嬸安排的,現在三嬸母女得了勢,她們離我而去也很正常;至於人數減少,我現在只想清淨,就怕人多,正合我意。

  院子裡的人自然也各有心思,左右不過是隔岸觀火、好奇猜疑、嫉妒較勁那些尋常的私心,都不算太過分。

  我不喜歡院子裡的紅光,吩咐女婢:“把這些燈籠換掉,晃得人眼暈。”

  女婢問:“換什麼顏色的好呢?”心中則忿忿然:「野雞飛上金屋樑,就當自己是鳳凰了!趁著大小姐不在家,把燈籠掛到我們院子裡來炫耀欺人!現在大小姐回來了,誰不知道信王想娶的其實是大小姐,他們倆青梅竹馬感情深厚,看你這個野雞如何收場!」

  這些紅燈籠居然是嵐月讓掛的,她這又是何必?我都不在家,氣氣我的空院子、氣氣院子裡的僕婢也好?

  我說:“就換成尋常的白紙燈籠。”

  我實在累了,也提不起精神來,草草用了一些粥點便沐浴盥洗歇下了。女婢想要吹熄燭火,我叫住她:“別滅燈,四個屋角各留一盞!”

  她依言留了四盞,狐疑地退下。

  這裡明明是我從小到大住慣的房間、睡慣的床鋪,卻覺得十分生疏,躺下去好半天也睡不著。才過了半個月,我已經認床了,家裡的丈余寬床睡不舒坦,卻懷念別人家裡窄窄的小榻。

  我睜眼在床上躺了許久,總覺得屋子裡太空,像缺了什麼似的,讓人心裡不安生。我想了想,從床上爬起來,把衣架旁的一座折屏拖到床前來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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