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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我在樊增家門外看到那名婦人時就已猜出一些,但聽他這麼說出來,還是讓人唏噓難過。

  “兇手自幼身體殘疾,飽受欺凌,尤以體壯力大的樊增為首。唯有樊茵茵與他同病相憐,時常暗中接濟照應他。兇手心中仰慕樊茵茵,但因自己殘疾卑微,不敢訴諸於口,只盼樊茵茵能得善報,嫁一個好郎君。誰知茵茵竟被朱二污折殞命,兇手恨極了朱二,但朱二與樊增等人結黨橫行,他始終找不到機會下手報仇。這回恰巧碰到樊增與朱二反目,他心中亦恨樊增,便想到了這條一石二鳥之計。”

  “還有那密閉的門窗,兇手殺人之後如何脫的身,我始終沒想明白。”說到這些破案的細節他更興奮了,兩眼放光,“其實是我一葉障目,根本就不是密室!兇手作案後,一直在樊增家附近窺伺,遇見朱二的舅母過來尋外甥。這舅母一向看不慣樊增欺壓使喚朱二,前日朱二又向她抱怨過樊增獨吞錢財,就在樊增家門前叫罵,引了不少人過來觀望。兇手便趁亂上前挑唆,說罵了這麼久都不見人,莫不是關著門在做見不得人的事,引舅母去衝撞樊增家屋門。兇手沖在最前,假作破門之狀,其實那門只是草草掩住,並未閂嚴。還有裡邊朱二陳屍的臥室,眾人衝進去之後……”

  他一口氣嘰里呱啦說了好多案發現場的痕跡細節,我都沒有親見,被他繞得有點暈。

  朱二霸占欺壓無辜弱女,手裡欠了一條人命,被人尋仇所殺,死得不冤;跛子兇手殺人手段殘忍,事後又掩蓋罪證栽贓嫁禍,就算事出有因,恐怕也難逃死罪;最可憐的便是那樊茵茵,人美心柔卻不得善報,留下她母親孤苦伶仃,晚景淒涼;而樊增這下是真的一條罪責都沒有了,但依他品性,朱二仗著他威勢橫行鄉里,他本人做過的惡事未必比朱二輕,竟讓他無事逃脫了。

  算起來是樊茵茵和跛子的兩條命換了朱二一條命,丁氏孤苦終老,樊增逍遙法外,怎麼看都有點不太公平。

  “……現在真相大白,每一條都對得上,但我也只是做個事後諸葛亮罷了,當時真是毫無頭緒,不知往哪裡查下去好。”晏少卿還在絮絮叨叨說個不停,“齊瑤姑娘連臥房都沒有進,更未聽過村民證詞,不知是從哪兒發現了突破口,直接就將兇手鎖定了?在下這幾日百思不得其解,多次請求虞相引見,他都斷然拒絕,在下只好趁他未歸不請自來,多有唐突冒犯,只求姑娘一定一定要為在下解惑,否則我日夜寢食難安。”

  他還非追著我問怎麼找出兇手的,這要我如何向他解釋?說我靠眼睛看出來的嗎?

  虞重銳攔著不讓他見我,自然是怕我應付不來,他特意叮囑我的話我都記著呢。

  我努力想編個理由搪塞過去,但絞盡腦汁也編不出來。別說我並不知道這個案子的證人證詞現場痕跡,我就算知道,晏少卿和虞重銳都找不到突破口,我能看出什麼來?

  難怪當時虞重銳急著催我離開,就是怕我陷入如此窘境。他早就信我了,為我遮蓋掩飾,只有我腦子一根筋轉不過彎來。

  反正我鬥智鬥勇肯定是鬥不過他們這些聰明人的,不如索性裝傻充愣?晏少卿也不能拿我怎麼樣。

  我故技重施,用上回在樊家村的舊招應付他:“直覺。”

  “是是是,當時姑娘就已經說過了。”他居然還賠笑附和,“只是判斷這疑犯樊增是否為真兇可以靠直覺,從茫茫人群中找出犯人來,也能靠直覺嗎?”

  “對啊,”我繼續裝腔作勢胡說八道,“我一看見那兇徒,就直覺是他犯的案。”

  其實也不算胡說八道,我確實是這麼發現的沒錯。

  晏少卿面露疑惑:“總得有些蛛絲馬跡線索佐證來輔助推斷吧?”

  “這麼簡單明了、顯而易見的事還需要佐證?”講道理我肯定講不過他,只能信口開河強詞奪理,氣勢上壓倒對方,“你算一加一等於二需要佐證嗎?”

  他沉默良久,抬起頭望著屋頂,悵然感慨道:“初入刑門時,師父就告訴我,刑偵之道能破解的案子只是少數,世上還有許多的懸案空案,找不到證據線索,兇犯如泥牛入海,難以追查。每當線索斷絕、陷入死胡同時,只能靠我們長期積累下來的直覺判斷往下尋根究底。彼時我還質疑師父,斷案當以事實證據為唯一依准,怎麼能靠直覺臆斷呢?萬一疑人偷斧、冤枉了無辜者怎麼辦?現在我才明白,只是因為我沒有這樣的天賦,必須依賴外物佐證校驗,才能避免自己做出錯誤的判斷罷了。”

  說到這裡他長嘆一口氣道:“是我妄自用庸人之心度天才之意了。夏蟲不可語冰,大概說的就是我這樣的淺薄愚鈍之輩吧。”

  不不不,你是天才,我們才是庸人。你這覺悟和想法,我們一般人還真理解不了。

  連侍立一旁的鳳鳶都看不下去了:「這個晏少卿,官也不小了,少爺還誇他智力卓絕,我看怎麼好像腦子不太正常的樣子,這麼容易就被人忽悠住了?小妖精分明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亂蒙胡扯的唄!」

  這年頭連個婢女都不好糊弄,虞重銳告誡我的話果然是真理,我一定時刻記在心中,絕不再泄露半點觀心機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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