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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是嵐月嫉妒我、見不得我好,心裡又怨恨祖父,才這樣編排抹黑他。

  太陽落山之後,天色就暗得特別快。洛陽城看著很近,卻怎麼也走不到,仿佛固定天邊盡頭。瀾園離城北最近的安喜門只有不到十里地,不知來不來得及趕在城門關閉前走回去。

  我身上什麼也沒帶,空口說我是賀相的孫女,他們會讓我進城嗎?

  身後有車馬轔轔,我讓到路邊,一輛馬車從我身邊越過,駛出去幾丈後忽然停下,有人從車上疾步走下來。

  “賀小姐?”那人走到我面前,“真的是你?這時辰你怎麼一人獨自走在野外?”

  天色有些暗,我多看了幾眼才認出他,是相親見過兩面的狀元郎。

  “那……你……”我想跟他打個招呼,開口才發現我連他的名字都沒記住。

  他看出我的尷尬,施禮自報家門:“鄙人邵墉,字東亭。”

  哦對,邵東亭,這個名字祖父倒是經常提起,語氣親昵。我還記得上月祖父剛舉薦了他去做戶部郎中,安插在虞重銳手下。

  “我……我跟家人走散了……邵郎中這是要回城嗎?”

  邵東亭解釋道:“昨日在劉夫人處飲多了酒,一直昏睡到下午才醒,慚愧慚愧。賀小姐也往城裡去?如不嫌棄,邵某可護送小姐一程。”

  坐車確實比我自己走路快,與他同行守城吏那裡也會方便一些。我跟他只見過兩次,他曾與我議過親,又是祖父的門生,最多不過是貪圖我家權勢,當不會加害我。

  如此一想我便答應了,謝過他上車,兩人相對而坐。

  車裡掛著風燈,一到亮處他發現了我肩頭的血跡,訝道:“賀小姐這是受傷了嗎?要不要緊?”

  我的遭遇一時解釋不清,也不想讓他知道我家裡的事,就隨口說:“天黑不小心被樹刺掛了一下,不妨事,讓邵郎中見笑了。”

  他坐在對面看著我,忽然唇角勾起一絲冷笑:「一看你就是從瀾園逃出來的。貴妃昨夜在瀾園遇刺,朝中現在誰人不知?編什麼瞎話。」

  我有點尷尬,沒想到這儀表堂堂的狀元郎也是表面一套背後一套。不過現在是我形跡可疑,他提防不信我也無可厚非。

  然而他又接著說:「貴妃遇刺這麼大的事,倒是可以藉機做做文章。沒了貴妃靠山,賀鈞必定大不如前,卻還動不了根基。但如果貴妃之死是你們自己家人下的手,結果恐怕就大不一樣了吧?」

  他這麼想,是像大理寺卿一樣把罪名扣給我?他不是祖父的得意門生嗎,但話語之間好像是……想對付祖父的意思?

  「賀鈞老賊背信棄義、賣友求榮,只是沒落失勢,怎麼抵消得了他犯下的罪孽?」他的表情漸漸猙獰,突然從對面撲過來扼住我的喉嚨,「你們賀家的榮華富貴,是踩著別人成堆的屍骨換來的!我要你們姓賀的血債血償,一個都別想跑!」

  我被他推在車廂壁上,咽喉受制掙脫不開。假的,都是幻象而已,閉上眼不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嗎?忍一忍就過去了,我得趕緊回去告訴祖父,這個邵東亭是假意投靠奉承,其實心懷仇恨,欲對我們全家不利。

  我閉了一會兒眼睜開,邵東亭果然又換回了斯文有禮的表情,仍端坐對面,對我柔聲道:“小傷也不可馬虎,我馬上送小姐回城裡去醫治。”

  他轉身掀開車廂前方的隔簾,吩咐車夫加速趕路。

  但是他心裡打算的卻是:「我正愁抓不到賀鈞的把柄,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一會兒天就黑了,只說帶你去醫館,先找個地方關起來,再慢慢想對策與老賊周旋。」

  他竟然想囚禁我,拿我做對付祖父的籌碼!我不能跟他回去!

  “停車!快停車!”

  邵東亭眉頭一皺:“怎麼了?”

  不行,我喊得太著急了,不能讓他生疑。我低下頭深吸了兩口氣平復心緒,裝作羞澀的模樣說:“那個……人有三急……”

  剛上車片刻的功夫就說內急,也不知他信不信。不過他沒有立刻撕破臉,還維持著風度翩翩的模樣,說要陪我下去護送我到路邊。

  可惜這洛陽城外四野空曠一目了然,連個樹林子也沒有,草叢不過及膝高。我故意對他說:“你就站在路邊,背過身去,莫要偷看!”

  我鑽進草叢裡,弄出些聲響,然後悄悄地往後退。一直退到十餘丈外,也不管他聽不聽得見了,轉身拔足狂奔。

  我一邊跑一邊回頭看,那廂邵東亭也覺察出不對了,撥開草叢追過來,追了幾步又折回去,上車趕著馬來追我。

  我的兩條腿是鐵定賽不過四條腿的,只能儘量往草多路不平的地方跑。可是我要跑到哪兒去,洛陽城還那麼遠,他有馬有車,還有身強力壯的車夫做他幫手,我若落到他們手裡,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我只顧一氣往前跑,穿過草叢,竟又回到了轉彎的官道上,眼前再無可以藏匿遮擋之處。身後馬蹄車輪聲越來越近,我心裡絕望極了,摸到身上還藏著嵐月扎我的銀簪,不如我就跟邵東亭同歸於盡好了,省得他再去害我家裡其他人。

  馬車速度極快,呼嘯著從我身邊越過,竟沒有停下來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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