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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琚被我推了個趔趄,撞到背後的樹叢才沒有摔倒。他一手扶著樹幹,詫異地問:“瑤瑤,你推我幹嗎?”

  他還好意思反問我!

  我指著他控訴:“我沒有兄弟姐妹,自小就把你當親哥哥看待的!你、你、你怎麼能對我做這種……這種齷齪的事呢!”

  我氣得話都說不利索了,比生氣更多的是失望和傷心。就算小周娘子真的是個手上沾了人命的毒婦,也沒有這件事讓我難以接受,因為我跟她不親,但是仲舒哥哥……賀琚,我是真的當他作嫡親的兄長,全家除了姑姑和祖父我最親近信賴的人。

  記得小時候讀到《木瓜》,“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我還跟他說:你看,我們兩個的名字多相稱,分明就是嫡親兄妹,你是不是我爹爹生的,抱養給的三叔公家?

  他當時還不情願:誰要跟你是嫡親兄妹。

  我說:你就是嘴上故作嫌棄,實際心裡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呢。

  他就扭扭捏捏地把臉轉過去不說話了。

  原來,那並不是我以為的喜歡。

  剛才他居然親了我的嘴,這種事我以為將來一定是要和兩情相悅、打算長相廝守的人才能做的。就連長御,我那麼喜歡他,但是他對我並沒有男女情思,我也從未想過要讓他親我。

  賀琚,他玷污了我,也玷污了他自己。

  想到臉頰和嘴唇都被他碰過,我心裡說不出地彆扭難受,舉起袖子來在臉上胡亂擦了一氣。

  袖子上擦下來一大片黑灰。

  我的臉這麼髒?剛才不是已經……被賀琚擦過了嗎?

  心裡咯噔一下,腦筋這才轉明白過來——他沒有輕薄我,那又是我的幻覺。

  我頓時覺得尷尬無比、無地自容。我不但臆想跟自己的堂兄有不倫之舉,還惡人先告狀,反咬一口指責他。

  仲舒哥哥平白被我冤枉,沒有疑惑氣憤,反而心虛地低下頭:“你……你都知道了?”

  這是……?

  他馬上又解釋:“瑤瑤,你別怕。我是枉讀了聖賢書,對不起列祖列宗、長輩教誨,對你起了……起了不該有的念頭,但我一直都是發乎情、止乎禮,從未有過半分逾矩!自從十五歲時三嬸提醒說兄妹之間也不能沒有男女之防,我就連你的手都沒碰過了。昨日……昨日是我一直找不見你,擔心你出意外,一時心急情難自禁摸了你的臉……以後我絕不會再犯了,不然我就剁了自己的手!這不你臉上沾了灰,我也只是出言提醒,沒有再碰你麼?”

  他舉起手,手上果然拿著一塊乾淨的汗巾。

  他居然承認了,所以我沒有冤枉他?那我的癔症又是……

  我問他:“你沒有那麼做,但你心裡想了沒有?”

  他頹然垂下雙手,羞愧地把臉轉向一邊,微微點了點頭。

  “你是不是還想……還想……”我實在說不出口他想親我,“對我做更過分的事來著!”

  他低著頭不說話,算是默認。

  我一口氣追問道:“你是不是還在心裡偷偷慶幸姑姑突然過世,我的婚事因此耽擱,又可以在家多呆幾年才會出嫁了?昨天你來劉夫人的集會,也不是為了相看別家閨秀,是專門來阻撓我的親事對不對?”

  這回換他震驚了:“瑤瑤,你怎麼知道……”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了。

  我沒有得癔症,那些不是我的妄念臆想,而是他們的。

  我看到了他們心中邪惡的念頭。

  紜香和宋公子暗通款曲,想跟著我陪嫁過去做妾,我不喜歡宋公子,姑姑拒絕了這門親事另選他人,她的美夢前程泡湯了,心裡怨恨我們姑侄;臨時徵召來的菜農僕婦貪財好利、手腳不乾淨,看到我的衣服珍奇、屋內飾件貴重,心中蠢蠢欲動想據為己有;大理寺卿糊塗武斷、怠忽職守,對陛下的重責施壓不滿,恨我們家的事牽累他,想栽贓陷害我囫圇交差。

  還有仲舒哥哥……賀琚,我看到的,正是他心裡想像意淫的情景。

  方才我還慶幸是我冤枉了他,仲舒哥哥仍舊是我的仲舒哥哥,但一轉眼又不是了。

  “嘴上說得好聽,心裡想的卻儘是猥瑣齷齪的念頭……”我又委屈又憤怒,“當著我的面你就敢……背地裡不知還想過什麼過分的!”

  他面露愧色,頭垂得更低,仿佛被我說中了心事。

  他、他竟然真的想過!

  我感到一陣噁心,毛骨悚然。

  兩邊的樹叢擁擠茂密,張牙舞爪地爭相向小徑上擠來,幾丈之外轉過彎就看不到路了。天色快黑了,把我們倆全都攏在樹木的暗影里,四周靜得聽不到一點人聲。

  瀾園本就人少,今日更不剩幾個,這裡又地處偏僻,倘若他真對我做點什麼,我就算放聲大喊求救,也不會有人聽到吧?

  賀琚向我走近一步:“瑤瑤,你聽我……”

  我馬上後退三步:“你別過來!離我遠點!”

  他還想再往前,我心裡越想越害怕,也不管他說了什麼,轉身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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