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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羅已經落伍了。保羅是最後一台會聊天的咖啡師機器人。是地下鐵民把保羅找到,修好了保羅。所以保羅就在這裡,回答他們的問題。但保羅的更新功能已經壞了,所以不能回答新發生的事。」

  我看著他,又看了看杯子裡的液體。以後我可以吹牛說我喝過咖啡了。我想。一口把咖啡給喝了乾淨,好苦!

  保羅的表情變得好了一些,見我起身要走。他問:「客人您以後還會再來嗎?」

  「嗯,會的。」

  「宇宙盡頭咖啡館永遠等著您!」保羅臉上出現了快樂的表情,對我揮手。

  我突然覺得這樣也好,保羅沒法更新也挺好。他就這樣活在過去的夢裡,所有那些已經不存在的東西對他來說都還鮮活著。

  我對地下鐵民知之甚少,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還是鰣一說的。野獸男孩見我恍惚,主動幫我推起了車,他拉著我走向另一條隧道。那條隧道上也布滿了壁畫,層層疊疊。野獸男孩舉著發光的棍子,一手推著我的車。最後他在一片建築物群的壁畫前停下來,他把光源湊近壁畫,指著一個三個圓球組成的建築,這個建築好像一座塔,最大的圓球在下面,然後是一個中等大小的,最後是一個小圓球在尖頂上。它看起來和其他建築物都很不相同。

  野獸男孩指著這個,嘴裡嘰里咕嚕地說著什麼。我嘗試猜測:「這是什麼?」

  野獸男孩比劃著名我剛才給保羅的坐標。

  「上海灣?坐標?東方明珠?這是東方明珠?」

  野獸男孩點點頭。然後他在地上開始畫圖,他畫了一個代表我們的位置的叉,又畫了一個簡陋的東方明珠,然後在中間畫了一大片的海浪,和一些簡筆畫的黑色動物,以及亂七八糟的通道。他越畫越快,最後拿棍子在所有的圖畫上亂劃一氣,用一個巨大的大叉結束了作畫。

  「去不了嗎?」

  野獸男孩搖頭,抱頭蹲下。

  我也失望了起來。這兒離家太遠,離終點的世界盡頭又太近。所有人都說泰山以南已經沒有人煙了,可我還是走到了這裡,遇到了地下鐵民。這小子說不能,但我不死心。都到這份上了,還差一口氣,就只差一口氣了。

  「有辦法的吧?一定有。你要是不知道,我划船也要划過去,把你的小船借我!」我在地上畫了個小船的形狀。

  野獸男孩看了一眼,搖了搖頭又抱住了腦袋。

  我像困獸一樣在原地晃來晃去,

  突然我看見壁畫上的一個角落裡畫著一頭鹿。整個壁畫群根本沒有像樣的動物,除了這頭鹿。這頭鹿被描繪得非常具體,頭上的角好像分叉的樹枝,胸口有一簇白毛。關鍵是這壁畫上,它站在水面上。

  我仔細端詳鹿,野獸男孩察覺了我的行為,也湊上前來。「鹿。」我對他說,「我一路上,一直看到這樣的一頭鹿。」

  是的,從那片林子裡開始。這頭鹿就會時不時地出現,最初我覺得它可能就是一頭普通的鹿,逐漸回棲息地的野生動物中的一頭,和它遇見不過是旅途中的一次巧合。但是後來我開始改變看法,它總是在恰到好處的時候出現,甚至帶著我穿過了沼澤。

  野獸男孩愣愣地看著壁畫上的鹿,看了很久很久。他嘴裡咕噥著什麼,在我聽來像是一種祈禱和詢問。然後他開始像我先前那樣在原地走來走去,撕扯頭髮,發出很大聲的噪音,好像野獸的低吼。

  最後他坐了下來,坐在地上的塗鴉邊上。他小心翼翼地擦去了那個大叉,用木棍從我們的起點劃了一條路,然後慢慢地划過那些黑色生物盤踞的地方,又慢慢地划過大海,最終劃到了東方明珠的小圓球上。

  野獸男孩開始收拾東西。他帶我去了他居住的窩棚,那在數以百計的窩棚中間。低矮得我幾乎要用爬的才能鑽進去。周圍的地下鐵民只是看了我一眼便又繼續自己的生活去了。只有野獸男孩在窩棚里尋找,發出很大的聲音。

  我鑽進去看,發現他正在把一把磨尖的鐵器塞進腰間,又找出了一個背包,把七八根發光的棍子都往裡面塞。他扔給我一把魚叉一樣的短槍和一些看起來能吃的東西。

  我意識到他在竭盡所能地武裝自己。

  野獸男孩再次對我的車提出異議,比劃著名要我把行李包翻出來。他做出負重很大的樣子,氣喘吁吁,最後倒地口吐白沫。試圖讓我明白額外的行李在這段最後的旅程里是沒有必要的。

  於是我開始檢查那些陪我到現在的東西。燃料爐、柴火爐、帳篷、防水墊、應急照明燈、乾糧……

  最後我把大部分東西都留了下來,只帶上了乾糧和水,還有照明燈和防水墊。我的冒險自行車瞬間變得輕巧無比。

  野獸男孩終於滿意了。最後他找到一副面具,要我戴在頭頂上。

  第四十六章 :地下世界

  野獸男孩帶著我在隧道中穿梭,離那個聚居區一樣的車站越來越遠。我問他我們現在是不是在上海灣的地下了。他點點頭。但要去那個地方還有很長的距離。

  我們走到一個通道里,前面被柵欄給堵住了。牆壁上畫著無數骷髏和大叉。野獸男孩看了我一眼,上手搬開了柵欄,讓我和我的車通過。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就這樣走了過去。再往前就是真正的無人區,是連地下地鐵民都不會去的地方了。

  「V,記錄下這一切。」我對AI說,然後我聽到了攝像頭啟動的聲音。

  在地下世界,時間變得模糊不清。我記不得這期間到底過了幾個白天幾個黑夜,耳邊的流水聲逐漸清晰。野獸男孩和我鑽出一條通道,看到了一條地下河。這條河原本可能並不在這裡,但它如今占據了人類開鑿的隧道,緩慢地流動著。野獸男孩把棍子伸進水中,地下河的深度大約齊腰深。他對我點點頭,於是我們開始涉水前進。

  前方是徹底的未知,我聽見自己的心臟在狂跳。跋涉了一百多米之後,水突然變深。我驚慌起來,野獸男孩要我抓住他的肩膀。

  「水越來越深了!」我對他喊道,但他沒有回答我,只是一步步地向前進。此時河水沒過了肩膀,我開始站立不穩,一手死死抓住車把,一手扒著他的肩膀。

  野獸男孩咕噥著什麼,堅定的口吻。很多年後我才知道那是一句地下鐵民的諫言,口號,或者別的什麼。

  【一路同行。】

  最後水沒過了肩頭,再也沒有繼續上升。我們走了出來。但我的車卻陷入了淤泥里,無論如何都推不出來了。

  野獸男孩安靜地看著我,似乎在等我做決定。

  我把行李袋卸了下來,拖到了地下河的岸邊。坐在原地,我開始收拾行李里的東西。野獸男孩仍然安靜地站在邊上看著我。

  我把行李袋用繩子系在背後,裡面所剩不多的東西在晃悠著。我意識到這是最後了,我堅持把我的自行車帶入地下世界,但最終在這絕境的邊界,它再也沒法陪我一起走。

  選擇前進的那一刻可能就註定要不斷地拋棄東西,從那些不重要的,到那些重要的,以及最後是刻骨銘心的。這算不算是一種人生的獻祭?

  斜插在淤泥里的自行車露出了一個車把,我把安裝在車把手上的人工智慧組件拆了下來,掛在了脖子上。

  千里走單騎。就是一人一車走了一千里的意思。

  野獸男孩起身向前走了,我最後看了我的車一眼,跟著他走入了未知的黑暗。

  資料上說上海灣曾經作為數一數二的繁華城市,擁有一千三百萬常住人口。算上候鳥一樣往來的人類,鼎盛時期至少有三千萬人。彼時巨大的都市運作起來,除了地面的建築,還有空中的立交橋和龐大的地下鐵系統。

  第一次遷徙時代,上海是緩衝帶計劃的先驅者,以最快的速度把主要城區抬升了近五米,吳淞口建起了高牆一般的堤壩,以應對海嘯。三十年後,第二次遷徙時代開始,上海仍然有近一千萬人口在維持城市運作。

  轉折點是2100年後的第三次遷徙時代,以一場曠世海嘯開場,那場海嘯摧毀了日本長崎之後直撲吳淞口。海水第一次沒過了堤壩。在這之後長達四十年,人類與極端氣候的抗爭一直在持續。上海的人口驟減至二百萬左右。世界上無數城市都在崩塌,不過是速度快慢的區別。

  第四次遷徙,上海正式更名為上海灣。從可供人類聚居的地帶退出。

  第五次遷徙時代,考察的無人機帶回資料,內陸的居民認為那個地帶還有約十萬人在生活。

  第六次遷徙時代,整個上海灣被認定是無人區。

  而我現在就在無人區的地下跟著地下鐵民的嚮導在往目的地前進。突然我的嚮導停了下來,他示意我別動。我屏住呼吸,聽著黑暗中的動靜。此時我們抵達了一個同樣巨大的車站,但這兒毫無人煙,只有殘破的廢墟。我們行走在古老的遺蹟中間,突然我看見什麼東西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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