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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清晨醒來時,雲黛都覺有些不可思議。
她是個認床的人,即便是在霽國公府,睡在了高床軟枕上,前幾夜她也未曾有過好眠。
可昨夜這榻又窄又擠,她反而睡得舒坦,真真是個怪異的事情。
她未瞧見葉清雋,待她出來時,便瞧見他坐在桌邊,而桌上卻又是一個新的食盒,裡面裝的卻是些熱白粥,配了些醃菜。
雲黛簡單地洗漱了,便也安靜地坐在桌邊吃著東西。
葉清雋一言不發,昨日待她幾句冷嘲熱諷,便也沒有了與她說話的欲、望。
可她心裡卻焦灼得很。
若是母親發覺她不見了,定然會急瘋了的。
今日便是十六,今日過後她便該回家去才是,可如今,她卻還耗在此地。
待二人用完早膳,雲黛安靜地將東西收拾放在外面。
雲黛心思微動,便在食盒邊守了一會兒,只片刻,果真有人浮出水面,雲黛忙叫住了他。
對方滿臉水漬,卻是個老爺子。
“老人家,我是霽國公府的人,您能不能……”
她話未說完,他便驀地沉下水去又潛走了,連那食盒都沒拿上。
雲黛僵了僵,似感應到了什麼,戰戰兢兢地回頭,便瞧見葉清雋立在她身後。
他仿佛忍到了極限,臉上也逐漸攀附上了一層寒霜。
雲黛正有些懼怕,他卻驀地一腳將那食盒踢進了水中。
嘩啦一聲,水滴濺在雲黛瑩白的面頰上,叫她目中愈是惶恐。
她如何能知曉他心內的火山早已蔓延了一波又一波的滾燙岩漿,怒氣直衝地在體內四處流竄。
他拿她仿佛半點法子都沒有了。
他生來便是這般性情涼薄,自私冷漠。
能容得下她與旁的男人眉來眼去,放她離開自己身邊,獨獨就是為了叫她有了匹配他的身份,日後嫁了他也不必委屈。
她離開時說會想他,即便他心裡不信,又如何不會揣測她是不是多多少少都會想那麼丁點。
豈料她卻猶如乳燕投林,與旁人自是快活,對他如何會有半分想念?
他忍著要將她捉回來教訓的念頭,又偽得她喜歡的模樣接近了她。
可那終究不是他——
真正的他,她卻始終不能接受。
他若強取,她又焉能承受?他若撒手,從此她便再也不願靠近他半分。
日後她嫁給其他男人,與其他男人生兒育女。
他這一路走來卻全都給他人做了嫁衣,到了那時,他卻不知自己會不會做出瘋狂的事情來。
他如今將她困在這船上,卻也困不住她的心肝。
倒不如當下就掐死了她投進湖裡,省得日後叫他做出一些失控的事來……
雲黛不知這短短一息之間,他想了多少。
只是他的表情著實可怕了一些,讓她極是不安。
她以為自己會如同方才那個食盒的命運一般,被他踹下水裡去,豈料他卻隱忍地後退了一步,轉身又回了船室之內。
雲黛見他離開,卻並沒有鬆了口氣。
她如今亦是茫然了……
片刻雲黛進來,即便知曉他如今一肚子火氣,卻也隱隱做出了一個決定。
“殿下。”
雲黛低低地喚了他一聲。
“我猜到殿下想要什麼了……”雲黛咬了咬唇,低聲說道。
葉清雋面無表情地望著她,她卻忽然解開了衣帶。
她打量著對方無動於衷的面容,咬了咬唇,又羞怯地將交領扯開了一條縫,露出些刺目惹眼的瑩白柔膩。
她怯聲道:“您若是想要我的身體,我……”
她的手指觸碰到抹胸的系帶時,卻驀地被他打斷。
他的臉上凝結的冰霜終是消失。
取而代之的卻是火山崩裂,烏雲蓋頂。
可是火山熔岩滾燙,烏雲陰沉可怖,那都是她最懼怕的東西。
到了最後,他卻只能得了她這麼一個答案。
他閉了閉眼,片刻驀地冷笑:“虧得你叫我瞧見了你這乾癟的身子……”
“我如今才算是死了心了。”
未待雲黛有得反應,他便又冷笑道:“如你所願。”
他黑眸似激起了一潭死水,而後又無聲死寂地落下。
葉清雋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字字清晰:“你我從此,自是兩清。”
雲黛卻愣住。
船停靠在岸邊,婆子親自將雲黛攙扶上了馬車。
雲黛坐在車廂里,整個人都仍陷在困惑之中。
所以他這兩日究竟是圖什麼,他只是莫名地生了場氣,又莫名地放走了她,卻什麼都沒有從她身上拿走。
待她到了盛華庵時,婆子從後門將她送了進去。
她進了一間庵堂,便瞧見一個面容素淡的婦人,這婦人正是帶髮修行慕妃,她手持念珠,目色冷淡。
“你與他終究還是無緣。”慕妃緩聲說道。
雲黛猜到她的身份,便緩緩與她行了一禮。
“你去吧,你母親,正在門外等你。”
雲黛詫異。
待她從正門而出,便瞧見了臉色陰沉至極的牧虞。
“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