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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榮昌知道他是真的不在乎。
葉清雋素來對他的妾室大方,對他的僕人也大方。
大方到,他可以贈出美妾,以犒賞忠僕。
葉榮昌心想自己若是年輕個二十歲還有可能心動些,可他都是快要抱孫子的人了,哪裡能做那種為老不尊的事情來。
偏那小娘子白生了一雙漂亮的眼睛,卻傻不愣登,竟把他錯認成了家主。
他們家主就更可笑了,不僅不呵斥澄清,反而似看戲時忽然升起的玩味,令下人與葉榮昌都不許否認。
按照葉榮昌的理解,那就是葉清雋他是許久沒過傻子什麼樣的,所以想忽悠一個傻子來消遣,這才累得自己夾在中間尷尬。
這廂,“小傻子”回了稚水苑,翠翠坐在屋裡頭繡著心上人的荷包,抬眸見雲黛進屋來,撅了撅嘴,道:“姨娘就是不聽我的話,我都說了咱們主子最討厭人送這些湯湯水水去了,你偏不信。”
雲黛垂眸瞥了她一眼,卻徑直進了屋去。
翠翠見她也沒應聲,心道她必然是吃癟了。
翠翠在這府里都不知道送走多少個姨娘了。
別看雲黛生得有模有樣,可她家主子不好這一口。
據翠翠觀察,她家主子喜好胸脯飽滿的,腰肢纖纖的,最好還是個大屁股,像個蛇精一樣的妖艷美人。
即便如此,這些也僅是次要的元素,她家主子與外頭那些紈絝子弟不同,她家主子更在意內在美。
什麼叫內在美?
精通琴棋書畫,舞曲詩賦,生來清雅脫俗,有蘭花的高雅,有梅花的冷傲,有蓮花的不染,也唯有那些個女子能有機會進這葉府里來。
而這姨娘原就是自杏村出來的一個沒什麼見識的小村姑。
怕是大字認得她,她不認得大字,更別提那些附庸風雅之事了。
翠翠嘖了嘖嘴,繼續給心上人做刺繡。
當天夜裡,雲黛又做起了夢。
起初,夢裡的男人儒雅清雋,言態溫和,舉止斯文,待誰都是輕言細語。
在他動手弄死頗得他寵愛的小妾之前,雲黛一度以為自己是夢到了如意郎君。
直到後來,他親手捏碎了一個小妾的手骨,暴露了與他那溫雅外表極其不符的乖戾。
從始至終,他的神色都如往常那般若無其事,卻反而更令人背後生涼。
若說這只是開始,後來的畫面卻是極殘忍的。
雲黛是個膽小的,自幼連殺雞都看不得,見血就忍不住要暈,偏夢裡她暈不了,只能全程渾身打顫地將這夢做完。
聽見外頭鳥雀啾鳴,她顫顫地睜開了眼,瞧見了淺色帳頂。
和往常一般,昨夜的夢像是隔了層濃霧一般在她腦子裡逐漸淡去,她只依稀記得夢裡是什麼事情,可卻怎麼也想不起那些人的樣貌。
然而夢裡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卻仍伴著她,叫她一想到那人便忍不住汗毛倒豎。
夢變得模糊不清,她也不願再去回想。
翠翠進屋來伺候她穿衣,特意囑咐她道:“姨娘若是想要長久,就莫要再去主子眼跟前晃悠了,你瞧瞧,這些天可曾有哪個姨娘特意去他跟前獻過殷勤?沒有吧……”
翠翠碎碎念叨,心是好心。
可惜到了雲黛這裡,卻都成了反效果。
她昨天才提示雲黛,家主不愛別人對他獻殷勤送湯水,雲黛昨天偏就厚著臉,在他專心忙碌的時候特意打斷了他,還給他送了酸不拉幾的酸梅湯。
翠翠心想,這鄉下人就是鄉下人,長得一副好皮囊,可偏偏把別人的好心當做壞心。
好像是自個故意騙她,不讓她去親近家主似的。
翠翠心裡也惱,是以對雲黛的所作所為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然而翠翠卻不知道,恰是雲黛信她,這才按著她的話反著做。
若不然,雲黛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一個不小心就命運悲慘地成了家主的“寵妾”。
雲黛對著鏡子裡那張表情茫然的臉嘆了口氣。
昨日去時,她雖明顯察覺出對方的不耐,可對方也仍能溫和待她,令她總覺得惶恐,卻又不敢表露出來。
她也唯恐自己有一日突然就在旁人面前露了陷。
雲黛是個老實本分的姑娘,從前就不愛說謊,進了這府里之後也不怎麼會說謊。
偏生翠翠是個熱情友好的丫鬟,對雲黛問長問短。
這也令雲黛生怕自己說漏了嘴,是以對著翠翠總是沉默相待,翠翠難免覺得她是瞧不上自己。
待雲黛用了早膳,翠翠便打量著她安安靜靜的模樣。
別說,雲黛生來就是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樣,叫女子看著也忍不住生出好感。
尤其是翠翠這種同情心泛濫,私底下喜歡偷偷餵養貓貓狗狗的女子,見著雲黛便仿佛見到了一隻闖入了別人家裡茫然無措的小花貓一樣,總忍不住生起憐愛之心,是以才隔了一日,她便又忘了雲黛昨日不聽自己勸告的事情。
“姨娘也別這個時候就氣餒了,你昨日去過了一趟,雖有不妥,但好歹咱們主子對你有了個印象,日後若是想要寵幸哪個姨娘的時候,必然也會記起你來的……”
她這番安撫說的雲黛突然喉中一梗,食不下咽。
按翠翠的說法,家主是個雨露均沾,待人溫和公平的男子,當下忙碌著才沒時間來寵幸她們這些偏房,一旦等他閒下來了,哪怕心裡頭最喜歡的不是雲黛,必然會先來稚水苑留宿給全她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