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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肉包,快走,去找思莊阿姊,我闖禍啦!」

  呵,還知道闖禍了,也不算太笨。

  倒是思莊,在他沒注意的地方,當真是越來越像個人了。

  林評提腳去隔壁打聽。

  丑姑在院子裡洗衣裳,廚房煮著豆飯,特有的香氣飄的滿院子都是。當然丑姑並不覺得這飯香就是了,住在林先生隔壁,一天三頓聞著飯菜香,簡直幸福又折磨。

  丑姑如今見了林評,沒有一開始的誠惶誠恐,從屋裡搬了蒲團仔細放在太陽能照到的地方,請他坐,熱情的拿出炸酥魚讓林評嘗:

  「我家大魚這些日子跟著石管事認了不少字,已經能在工地上當個小小的記錄員了,昨兒回家帶了三斤油,說是這個月的補貼,比他老子爭氣多啦,還特意交代我別省著,叫炸了給老人補身子。

  我就怕浪費了好油好魚,特意請教過思莊娘子做法,您嘗嘗味兒可對?」

  手指長的小魚,剪掉頭尾,剖開內臟,用麵糊裹了過油炸,撒上香料,又酥又脆,當真美味。

  聽林評如此誇獎,丑姑笑的合不攏嘴,家裡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想和林評說道說道才能安心。

  雞最近不下蛋了,大鵝掉毛很厲害,二魚吃飯竟然開始挑食,月姮娘子過年時給村里上了年紀的老人畫像,她家婆婆得了一副,稀罕的一夜起來看好幾次,雖然啥也看不清。

  凡此種種,她都想從林評這裡得一句肯定的安慰。

  林評聽的耐心,不時給出恰當建議,丑姑聽的連連稱是,恨不能叫大魚回來直接記在竹簡上才好。

  林評不經意的問了一句:

  「說起畫像,不知你們對我早年的畫像如何看吶?」

  丑姑沒有半點心眼兒的說:

  「如今外面好多人家也想學咱村給您供奉生祠,他們想找畫師給您畫像,結果畫了好多幅,月姮女娘都不滿意,覺得沒有畫出您氣度的半分神韻,當時大傢伙兒都說月姮女娘講的對。

  於是思莊女娘拿出了幾張您年輕時的畫像,栩栩如生,色彩鮮艷,就跟活了一樣,好不稀奇!當時還引來好多人圍觀,後來月姮女娘就做主,叫匠人按照那個畫像給你塑造神像。每個村子都要有,可得些時日呢。」

  林評聽的炯炯有神。

  溜溜達達回家後,正好看見思莊和嬴政狗狗祟祟趴在門口不敢進屋的樣子,沒好氣道:

  「都敢瞞著我幹了,還怕我知道啊?」

  思莊討好的給林評捏肩捶腿,擠出一絲僵硬的笑,還學會了甩鍋:

  「那不是你說的,讓我學會自己思考,不要事事都問你,拿不準的找月姮阿姐和小石頭他們商量嗎?這就是我們商量的結果。」

  再說了,她給林評擠眉弄眼。

  收集能量的大好事,林評沒有理由拒絕啊,就算林評拒絕,她也要據理力爭的!

  林評推開她,誰要機器人按摩啊,沒有半點靈魂!要不是知道思莊的心思,他能這般淡定?

  換成其他事,下面的人背著他干,還把他瞞的死死的,不就是在不知不覺中架空了他?這誰能認?

  林評涼涼的看了思莊一眼:

  「下不為例。」

  眼神沒甚麼溫度,讓思莊頭皮一緊,連忙道:

  「好的,我這就給月姮阿姐和小石頭寫信,叫她們親自來給您請罪。」

  還算聰明。

  見危機解除,嬴政湊上來,握著林評的手晃啊晃,軟軟的撒嬌:

  「先生,先生,您就幫幫政兒罷,幫幫政兒罷!」

  林評居高臨下,嚴肅的問他:

  「先生可以幫你,但你想過,你阿母的選擇不是你想要的,屆時你又該如何?」

  嬴政難過的眨眨眼,小臉貼在先生膝蓋上,低落道:

  「那就如她所願罷。」

  於是,在趙國局勢越發嚴峻,趙王請平原君趙勝帶人前往楚國請求楚王派遣援兵時。

  在平原君趙勝的妻子,給遠在魏國的兄長——信陵君魏無忌寫信,請求身為相國的兄長,對趙國伸出援助之手時。

  在趙姬和情人商議好私奔日子時。

  嬴政從外面撿回來一個十六七歲的美少年,當真是「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終不可諼兮。」*

  和十六七歲的林評有三分相似,卻比那時的林評更灑脫,更張揚,更富貴,一瞧就是權勢人家養出來的公子,叫人移不開眼。

  小小的嬴政把美少年帶到趙姬面前,在趙姬驚艷的眼神中,嬴政鼓足勇氣,上前握住阿娘的手,輕聲道:

  「阿娘,此乃信陵君魏無忌的胞弟,為人灑脫不羈,想在村中借住一段時日,讓他留在我們家可好?」

  趙姬的眼睛好不容易從美少年身上挪開,經常有人來村中借住,她都習以為常了,回答的漫不經心:

  「那就住下罷,阿娘叫人給他收拾屋子。」

  嬴政見狀並未有任何歡喜之色,繼續小聲試探:

  「阿娘,你喜歡他嗎?」

  當然!除非審美有問題。

  嬴政接著道:

  「那讓他留下陪我們,您讓工地上那個人走,好不好?」

  第53章

  趙姬聽了嬴政的話, 心頭狠狠一跳,換上最溫和的語氣,將嬴政攬進懷裡問他:

  「此事還有誰知曉?」

  嬴政垂著頭不看她, 他不想欺騙母親, 也是想告訴母親,她的那些謀算在旁人眼裡淺的可笑, 想讓她放棄此前的打算:

  「還有先生和阿姐。」

  趙姬狠狠地鬆了口氣, 只要不是呂不韋的人, 事情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林先生那人她知曉,最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一人, 他不在乎她的生死, 更不在乎她到底何去何從,因而不會阻攔她。

  至於月姮,那孩子有心眼兒, 但心眼兒從來不壞。只看她知曉此事卻並不過問的態度就明白, 她不打算插手。

  但對兒子, 趙姬知道不能這般說,摸摸兒子的後腦勺, 抱著人坐到屋檐下, 耐心哄他:

  「政兒告訴阿娘,為何想叫此人留下來?」

  嬴政反問:

  「您以前說過, 無人不愛美少年, 他不美嗎?」

  趙姬失笑, 往院中那人身上打量一眼,很誠實的告訴嬴政:

  「美!」

  但傻孩子,你這問題真是傻到家了。

  倘若這美少年只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她或許會動心。可對方是信陵君的胞弟, 貴族出身,她動心又有何用?

  她當初待呂不韋的心不真嗎,呂不韋毫不猶豫的把她送給了嬴異人。她待嬴異人的心不誠嗎?嬴異人毫不猶豫的把她撇在趙國。

  連有利益糾葛的兩個男人她都抓不住,她能抓住一個出身良好,長相明艷,才十六七歲的少年的飛揚的心?

  倘若她此時只有十三四歲,當然可以努力爭取得到這位少年公子的垂簾。但她已經年過二十,也算是在男人堆里打過滾兒,最是明白這些男人的本性。

  對方即便待她一時新鮮,也不可能長久。

  但這些話趙姬不能告訴兒子,她覺得兒子再小那也是男人,是男人,就永遠都無法理解女人的處境,因此她只道:

  「政兒告訴阿娘,你為何想讓他留下呢?」

  嬴政實話實說:

  「他好,工地上那人不好。政兒寧可叫他做政兒的繼父,他會對咱們都好。」

  瘋狂給先生使眼色。

  林評無奈,朝趙姬走了兩步,溫聲道:

  「我家中姊妹眾多,自來就很會照顧小孩,夫人不介意的話可以叫我留下試試看。」

  趙姬深深看了這人一眼,將他當成那些前來打探林先生消息之流。這一年她沒少遇到這樣的事,對方甚麼招數都能使得出來,如今有人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倒也不算離奇。

  趙姬的手輕輕拍在嬴政後背,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對林評道:

  「寒舍簡陋,倘若您不嫌棄便住著罷,小兒無狀,冒犯了先生,妾在這裡向您賠罪了。」

  林評笑的很是灑脫:

  「夫人此話嚴重了,我與令郎投緣,那便叨擾夫人了。」

  趙姬帶著嬴政回屋,關上門窗,隔絕了外界視線,低聲叮囑他:

  「此人意圖不明,少和他接觸,待會兒阿娘送你去林先生那邊,晚上你和先生一起住。以後要多聽先生的話,先生對你沒有壞心,但對外人,要多堤防,知道嗎?」

  嬴政很難過,知道他下了一步臭棋,或許這就是先生口中的病急亂投醫,難怪先生從頭到尾都不支持他的這個計劃。

  拽著阿娘衣擺,仰著頭問她:

  「您還是要走嗎?」

  既然瞞不住,趙姬也沒有騙孩子的打算,實話告訴他:

  「自然。」

  「在外遇到多大波折,吃多少苦頭,也不怨天尤人。不後悔?」

  「不怨,不悔。」

  「他日阿父接政兒和阿姐回咸陽城,您也不羨慕我們過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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