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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是!這會兒廉頗的心思和前些時日的嬴異人詭異的同步了,當真覺得林評心思玲瓏剔透,能一眼看透人心。他告訴林評:

  「繆賢被遷怒,自知難逃一死,因而想逃去燕國。而他選擇燕國的原因,是燕王曾經私底下拉著他的手,說想和他成為知己友人。

  他把逃跑地的打算告訴彼時還在他門下做舍人的藺上卿,藺上卿聽後阻止了他的舉動,勸道——

  彼時家主您是趙王身邊最信任的內侍,趙強燕弱,燕王自然樂意與您成為知己友人。可一旦您成為逃犯,燕王萬萬不敢冒著得罪趙王的風險收留您,還會重兵把守將您送回來,屆時您可就要沒命了!如今唯一的辦法便是您主動向趙王請罪。」

  繆賢思索再三,認為藺相如說的有理,於是主動向趙惠文王請罪。趙惠文王那些遷怒的想法可沒法兒對人言,他搶奪寶物在先,若是再將人處死,誰還敢真心效忠於他?

  因而「大方」寬恕了繆賢的罪過。

  但事情還得解決,趙惠文王遷怒不成,就想找個使臣去秦國交涉。說是交涉,其實就是按照秦昭襄王的意思,將和氏璧送去秦國。這一步難度不大,只要安保到位即可。

  可接下來,還得從秦國手裡真正拿到秦昭襄王許諾的十五座城池,想也知道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若秦昭襄王拿了和氏璧又不願意割讓城池,趙王人財兩失,使臣就是第一個被他遷怒的對象,端看繆賢此前有多慘就知道是甚麼下場啦,傻了才會去。

  朝中無人願意做這個使臣,最終繆賢不知出於何種念頭,向趙王推薦了他家中舍人藺相如,他對趙王道:

  「臣嘗有罪,竊計欲亡走燕,臣舍人相如止臣。」*

  所以,繆賢認為藺相如能擔此重任,主動舉薦。

  而趙惠文王選擇任用藺相如,實在是出於無奈,死馬當活馬醫。畢竟滿朝上下,無人願意主動做這個使臣。若他強迫誰去,還得憂心此人心存怨憤,暗中使壞,亦或者直接帶著和氏璧投秦,他才要成為諸侯國之間的笑話。

  「所以,藺上卿彼時接下那趟差事,朝中無人看好,甚至已經預料到他的死期。」廉頗感慨。

  偏偏最不被人看好的,最爭氣。

  藺相如帶著和氏璧前往秦國,上演了一出青史留名的完璧歸趙。

  林評連連讚嘆,雖然廉頗沒甚麼講故事的天分,說的乾巴巴,但他還是從中窺探到了一絲藺相如的智慧:

  「恨不能眼下便與藺上卿當面對談!」

  廉頗比他自己被讚美還高興,一拍案幾,開懷大笑:

  「可惜小先生生的晚,不曾親見藺上卿當日之雄姿,著實遺憾!」

  林評笑眯眯鼓勵廉頗繼續:

  「雖不曾親見,聽您這般描述,更加心馳神往三分,君生吾未生啊!明面上逼的秦昭襄王不得不對他再三忍讓,暗地裡想方設法安排人將和氏璧悄悄送回趙國,面對秦王的暴怒,還能叫秦王說出以使臣之禮待他。可見謀略,勇氣,膽識,急智,缺一不可。」

  那是出身寒微的藺相如,向趙國朝堂邁出的第一步。

  林評深覺在這時代能嶄露頭角,青史留名之人,各個都身懷絕技,他是真想親眼見一見藺相如這位猛人。

  舉起茶杯道:

  「願藺上卿早日康復!」

  廉頗與他相碰:

  「願上蒼保佑!」

  二人借著藺相如打開話匣子,說到起興處,廉頗告訴林評:

  「事實上,彼時我與藺上卿並不相熟,那些事都是後來聽他講的。直到澠池相會時,我與他互相配合,才算真正的不打不相識吶!」

  林評雙眼一亮,澠池相會啊,這可是後世小學生都耳熟能詳的片段了,他親自給廉頗斟了茶,催促道:

  「說說,快說說!」

  「說起來,這事依然和秦有關。彼時,秦先後攻占了我趙國的簡和祁還不罷休,繼續進攻,導致趙損失了兩萬餘將士,才止住秦的進攻。

  同一時間,秦兵分兩路,前去攻打楚國。秦昭襄王憂心趙國接連失去兩地後,使得秦兵陷入危險境地,於是派遣使臣,約先王前往澠池會面,重修舊好。」

  第23章

  林評知道澠池那地方, 他有種從縫隙中窺探歷史的興奮:

  「原本是韓國領土,宜陽之戰後,歸屬秦國。當時秦王主動約趙惠文王相見, 卻將地點選在秦國境內, 可見誠意不足,威懾之意十足。」

  可不是這個話嘛, 但彼時趙國剛吃了敗仗, 秦國卻蒸蒸日上。趙惠文王應邀前去吧, 害怕有去無回。不去吧,又怕惹惱了秦國, 惹得對方繼續開戰, 於是找人商議。

  到了這會兒,林評不得不說一句,趙惠文王在秦昭襄王面前, 當真是一輩子都沒抬起過頭。弱國對上強國, 步步驚心吶:

  「那種時候, 想來不得不去罷?不去便是直接示弱,秦王看出這點, 只會更加肆無忌憚, 趙國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

  正是這個道理!

  趙王找人商議,其實是想尋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既不得罪秦國, 又能保全他自身, 不用前往澠池以身赴險。再不濟,能得到朝臣支持,派個有分量的使臣替他前去也行啊,總比直接讓他在澠池罹難的好吧!

  廉頗一陣苦笑, 告訴林評:

  「身為諸侯,身為趙武靈王的兒子,沒有先王半點膽識和謀略也就算了,若是連責任和擔當也丟了,只想著自己偷生,不顧治下百姓死活,還配為王嗎?」

  「上將軍!」

  「廉上卿!」

  「慎言!」

  廉頗這番話說到了在場其他人心坎兒上,卻也犯了忌諱,交淺言深的道理他該懂,不過是一時忘情。著實不該當著旁人的面講出來,將來萬一傳出隻言片語到趙王耳里,都後患無窮。

  廉頗一頓,領了他們的好意,順勢扯開話頭:

  「當時我和藺上卿商量後,明知王上想聽到甚麼,還是面對他的暴怒,勸他親自走一遭,與秦王在澠池會面。」

  林評心道,不愧是能在史書上留名的狠人。這舉動在趙惠文王眼裡,和兩人強壓著他去送死有何區別?若非朝中一時無人可用,怕是恨不能當場將兩人處死罷?

  聽林評如此問,廉頗面色更苦了:

  「事實上,我當時還幹了一件在先王看來,恨不能當場劈死我的事。彼時先王命藺相如相隨左右,我親自將人送到兩國邊境處。臨分別時,我勸先王——

  大王此次前行,來迴路程加上會面時間,臣估摸著最多三十日,若過了這個時間線您久久未歸,約莫是發生了意外,為保朝堂安穩,屆時還請大王允許我們擁立太子為王。」

  林評撫掌,當時趙惠文王沒直接劈死你,那是知道自個兒打不過你,而你又不是乖乖跪著等著受死的性子。

  趙惠文王當時心裡能樂意才有鬼呢,他還沒死,你就想著他死了以後的事,誰聽了心裡能得勁兒?但他不樂意也沒辦法,難道到時候群臣就不擁立太子上位了嗎?於是只能被迫同意,心裡估計沒少給你記黑帳。

  廉頗自覺他做了一個臣子能做的一切,問心無愧:

  「我親自帶兵駐守在邊境線上,布防了大量兵力以防秦國突然發起進攻,同時也是給秦國施加壓力,確保先王安危。真到了那種時候,我會親自帶兵為先王報仇,絕不叫趙國蒙羞,即便付出生命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林評相信廉頗真是這般想的,若真到了那一步,他也會那般做。

  趙奢和趙豹也相信。

  但當時的趙惠文王信沒信就不好說了。

  其實,林評認為,從這件事結束後,趙惠文王把首功歸結於藺相如,讓藺相如在朝堂上壓廉頗一頭,便能看出一絲端倪。

  既有籌功的意思,又有離間廉頗和藺相如的想法,同時把藺相如瞬間架在一個絕對的高度,讓藺相如成了靶子。

  玩的一手好平衡。

  將相和,對國君來講可不是個好現象。

  這些事林評只是想想,他覺得廉頗這種兩朝老臣心裡自有一桿秤。

  林評只問他感興趣的:

  「聽聞澠池相會時,秦王命趙王彈琴,藺上卿叫秦王擊缶,雙方你來我往,堪稱舌戰群儒,藺上卿不落下風,機敏異常,並未讓秦國占到絲毫便宜,最後平安護送趙惠文王離開澠池,與駐守在邊境的您接頭,順利回到邯鄲,一時間在各國成為美談。」

  廉頗失笑,點林評:

  「滑頭!」

  「哪裡是美談,笑話還差不多!沒少在背地裡笑話我罷?」

  「怎會?」

  「怎麼不會?先王因著此次功勞,回到邯鄲城後便封賞藺相如為上卿,職位在我之上,叫我意難平,以至於做出了貽笑大方之事。」

  時人普遍唯貴族論,有刑不上大夫的說法,貴族處處都高人一等的影響早已形成,深深根植在所有人心裡。出身貴族的廉頗,身上還有為趙國攻城略地的大功勞,也只是上卿。而藺相如出生卑賤,卻只因為護著先王從澠池回來,就位居他之上,所以他說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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