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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聞鏡頭掃過老人、年輕的士兵、孩童甚至野狗。

  他們怒吼、哭喊:」我的哥哥死在天穹要塞,都是顧遠澤的錯!」「一定是顧遠澤背叛了聯邦,私底下與帝國苟合,戰爭才會一直不結束!」

  更有離譜的傳聞,說雲舟艦隊私藏千噸黃金。

  種種傳言甚囂塵上。人們被蒙蔽,被煽動,最終合力將帝國十年都無法攻破的銅牆鐵壁從內部拆毀,愚蠢得令人作嘔。

  17.

  而現在,所有人都後悔了。

  顧遠澤剛剛「死去」,帝國軍就長驅直入,踏上聯邦本土。

  在無情的戰火和炮彈下,聯邦輿論短短一個月內徹底反轉。民眾從痛恨顧遠澤、到被打得懵掉、再到幡然醒悟,三部曲無比絲滑。

  遊行和抗議再度滿街都是。

  這次卻是要求政府停止構陷、釋放戰爭英雄顧遠澤。無數人自發地奔走呼號,為司令官澄清污名。大家去當年顧遠澤授勳的廣場守夜,發視頻哭著向英雄道歉,還自發在公園為顧遠澤立起塑像。

  但一切都遲了。

  顧遠澤永遠也回不來了。

  民眾的愧疚很快變為憤怒,參與叛國案審判的法官和議員們,陸續遭受各種襲擊。

  天道好輪迴,一切還是於事無補。

  ……

  在阿爾忒彌斯成為新月殖民州後,帝國不斷加重苛政與賦稅。

  勝利者根本不在意戰敗國的血淚。反正聯邦民眾現在所面的一切,也是他們自己求來的。

  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無辜。

  或許,那些失去家人、短少食物、每天懺悔道歉痛哭流涕的聯邦平民中,也有不曾參與過構陷的無辜者。但事到如今,誰也無法獨善其身。

  聯邦的英雄顧遠澤死了,所有人都是共業。

  郁危明真心覺得,「死掉」對顧遠澤司令官來說,正是最好的解脫。

  平民司令官終於可以卸下一切沉重的枷鎖,什麼都不再去管。

  不用再殫精竭慮思考聯邦的前途命運,不用再和虛偽的政客官員們敷衍周旋。更不必繼續一己之力抗下本不該他負擔的沉重責任,去一次次救人於水火。

  顧遠澤終於可以安然躺在滿是花香溫床里,長久酣睡。

  重獲平靜與自由。

  18.

  郁危明只在新月州待了兩天,參加完典禮就迫不及待回程。

  他實在想家。

  滿腦子想著的都是早點重新擁抱司令官,撫摸那滑膩的蜜色肌膚,偷偷咬兩口。

  「……」

  但同時郁危明也很清楚,他對顧遠澤的感情,充其量不過是一些晦澀的慾念。談不上任何高尚的東西。

  只是這慾念實在過於強烈。

  以至於這漫長十來天的時間裡,他最後悔的事就是沒有隨身攜帶一件沾有司令官氣息的衣服,好在失眠時能蹂躪著那衣服度過漫漫長夜。

  登艦前,郁危明還特意從聯邦抓了幾十隻老鼠。

  「詹恩檢察官,羅議員,魯拉州長,魏上校,還有……」

  在「阿肯那頓」深紅的皇座上,新皇漂亮的灰眼睛居高臨下、愉悅地看著那幫兩股戰戰,伏跪發抖的聯邦官員。

  真有趣啊。

  這裡面的不少人,明明在參加顧遠澤案的庭審時,都還是腦滿腸肥的胖子呢。怎麼這才過了幾個月戰敗後的生活,有好幾個都焦慮成了瘦子呢?

  每一個被他帶上戰艦的人,眼裡都滿懷恐懼和絕望。

  明明他們都已經散盡家財買了路子,馬上就要在帝國拿到公民身份、重頭開始了。

  曙光就在眼前,可又到底哪裡得罪了新皇?

  ……

  郁危明向來沒什麼人道主義精神。

  轉頭就把幾十人全部關進了戰艦底層最狹小的單人監獄。

  監獄裡沒別的,就一塊屏幕。

  屏幕里一遍一遍重複播放著半年前顧遠澤叛國罪的庭審記錄,和所有人彼時得意忘形的嘴臉、上躥下跳構陷時的表演。 」被告顧司令官,你被指控在三次『天穹防線』戰役中貽誤戰機,又在第四次戰役修改躍遷坐標、放棄戰略要地!你有什麼話說?」 」都是狡辯!他就是故意放跑了郁危明!叛徒,帝國的走狗!」 」顧遠澤早在軍事學院時期,就曾多次表現出對帝國體制的同情。他還閱讀帝國的軍事理論著作!」 」背叛者必須接受嚴懲!!」

  「……」

  幾個月前還在庭審上蛇鼠一窩的高官們,現在卻個個在狹窄的監獄裡面如菜色、渾身發抖。

  牢里沒有衛生間,沒有洗浴,只有視頻不斷播放。

  晚上眾人飢腸轆轆,晚飯卻只有區區幾人份。

  很快,高高在上的「體面人」們開始彼此謾罵、指責、撕扯、攻訐,野狗一樣地爭食。

  血水、哀嚎、哭泣、求饒不絕於耳。不出兩天,牢獄裡就臭氣熏天、遍布絕望瘋嚎。

  郁危明可不會讓他們輕易就瘋了或者死了。

  新帝好整以暇,托著腮,眼裡閃著詭異的光。

  他在努力想些有趣的點子。

  比如……正好帝國還有幾個建造失敗、氣溫嚴寒的荒廢衛星,不如把這些人送上去廢物利用?

  就讓他們在狗都嫌棄的冰天雪地里每天好好勞作……

  嗯,種什麼作物呢?

  郁危明不太懂農業,但他依稀印象中,顧遠澤的農業論文裡好像寫過某種清甜的珍貴水果,就長在冰天雪地的湖底淤泥里。

  那果子無法機器採摘,至今需要人工去冰湖裡摸。

  瞧,多懂事的水果。

  太適合這群人一輩子在冰雪衛星上好好種植了。

  19.

  郁危明下船後迫不及待回到花房。

  這一日下了雨,花房玻璃之下全是雨幕,很美。

  「我回來了,司令官。」

  新皇跪在床邊,漂亮的銀髮散落床鋪和地面。臉頰貼那蜜色、微弱跳動的胸膛上,閉目無比滿足。

  「顧遠澤,」他喃喃,「我好想你。」

  還有一句話,新皇抿唇不想說。

  可默默壓抑了片刻,卻又無法克制心底強烈至極的衝動。高傲的新皇垂下灰眸,覺得十分荒謬。

  「……」

  「顧遠澤,我愛你。」

  這話真是毫無道理,他不愛任何人。

  瘋狂的血脈只有慾念,承載不了比這高尚的感情。

  可偏偏無比虔誠的愛意,就這麼與理性背道而馳地宣之於口。

  身體更是迫不及待撲上去吻。

  直到吻得氣喘吁吁,將那殘破的身體整個摟進懷裡、摁在心口,郁危明才閉目深深喘息。

  回程的第三天,牢里那些痛哭流涕、絕望崩潰的議員們,又懺悔著向新皇交出了很多東西。

  珍寶,黃金,聯邦尚未淪陷區的軍事地圖,甚至核密碼……還有一些視頻。

  畫面晃動的黑沉監獄裡,司令官的目光絕望而渙散,頭和僅剩的一隻手垂下去,殘破的身體瀕死痙攣。

  心臟驟停,瞳孔放大,司令官那時明明已經死了。

  可那些人卻又用電|擊槍一次一次打擊他傷痕累累的殘軀,讓他的心臟被迫絕望無比地再度跳動。

  「……」

  雨漸漸小了。

  郁危明蹭了蹭床上人憔悴安靜的睡臉。

  滾熱的掌心下移,輕輕熨帖在司令官略微凹陷的上腹。

  整整一個月,顧遠澤都無法自主進食,只能用營養液吊命。不知道醒來以後會不會痛。

  視頻里,傷痕累累的司令官常痛苦地蜷縮著,在黑沉的牢籠里,抵著多天沒有進食的胃部顫抖痙攣……

  郁危明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幾口氣。

  齊紹洲說,就在這兩天了,顧遠澤就會醒來。

  郁危明忍不住湊近他,低聲喃喃:「清醒的司令官如果看到我給那些背叛者設計的下場,會覺得解氣嗎?」

  「還是,只會覺我瘋了?」

  他不知道。半晌,扭曲低沉地笑出了聲。

  「但無論如何,你已經是我的所有物。」

  「就算討厭,也始終只能屬於我……」

  他垂眸,再度放任自己陷入癲狂,手指陷入蜜色的奶油肌膚。

  卻只是繾綣溫柔的揉撫,從他的斷肢,傷痕,到凹陷的上腹,和肌肉下微微跳動痙攣的臟器……

  他就這麼用溫暖的掌心,一點點用心撫慰顧遠澤曾經痛過的地方。

  「我愛你,司令官。」

  「別怕,醒來我會保護你,一定不會讓你再痛。」

  第6章

  20.

  回到帝國的當晚,郁危明摟著司令官入眠,在花房淡淡的月光下做了個的夢。

  其實也不完全是夢。

  夢裡的場景,他曾在很久以前的一個視頻里看過。

  那是一個篝火的夜晚。

  聯邦的導航員姑娘抱著膝蓋,制服的肩章還閃著新授銜的光澤;通訊官和戰術參謀們則在火堆旁嬉笑打鬧,時不時就有人咧著嘴跑到司令官身邊尋求庇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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