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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所有的變化盡收眼底的沈丘風登時心下大驚，然後選擇默默低頭繼續奮筆疾馳。
柏青嘆了一口氣：「他不該對我那麼好的……好到……即使我們後面因為誤會分開後，我也忘不了他。」
「他不該對我那麼好的，」柏青又重複了一遍，這次語氣裡帶了一股莫名的神經質：「我們當時鬧得很不愉快，後來就是你們知道的，我出國了。」
「說實話，那幾年我在國外過得不好，如果他當初對我差點，我也不至於忘不了他，我總是在想，如果當初沒有遇見他就好了。」
「我在國外主修的是心理學，老師是一個心理學大拿，他看出我深陷痛苦，一直在想辦法盡力開導我，可是沒用……」
柏青想到了那段日子，喃喃低語：「一點用都沒有……」
「他沒辦法了，我也沒辦法了，再這麼下去不行的啊，於是老師建議我回國尋找轉機，解鈴還須繫鈴人，於是我回來了。」
「不過在那六年裡，我也慢慢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我為什麼要折磨自己呢？為什麼自己一個人獨自承受一切，對啊，誰讓我痛苦，誰就要給我負起責任啊……」
柏青有些不受控制地低吼出聲。
「我本來可以孑然一身，不受任何人約束，也不會有任何痛苦和波動，是他！是他非要把我拉入他的世界！！把我變成這樣！那就得負起責任啊！！！」
柏青說著對沈丘風眨了下眼睛：「這是我回來的真實原因，於是一切就開始了……」
「不成功，我也不要成仁！」
沒錯，從他決定要回國的那一刻，就已經把整副牌洗好。
「一開始我真的很努力，努力去重新接近池湛，可他實在太聰明，太警惕了，」柏青說到這裡露出一個笑，那笑里飽含惡意：「簡直不知好歹！」
沈丘風呼吸一滯，沒敢說話，手上依舊筆耕不息，唰唰唰地寫著。
「他似乎對我的靠近很抗拒，可我看得出來，他對我還有意思，那一切就簡單多了，我決定再次打碎他，然後重塑一切。」
「我耍了點小手段和他重新在一起了。」
柏青說的是他綁了池湛那件事。
「可後來我又發現，即使我們重新在一起了，他依然不願意對我敞開心扉，他表面上對我和以前沒什麼區別，可我怎麼會感覺不出來呢？那怎麼行啊？」
柏青聲音詭異地慢了下來：「那我要怎麼進行下一步啊……」
柏青對奮筆疾馳的沈丘風歪了一下頭：「你知道怎麼徹底把一個無欲無求的人掌控在手中嗎？」
沈丘風的筆尖猛然停滯，他抬起頭：「什麼？」
柏青看著他，滿意地點了點頭，像是在看一個自己喜愛的學生。
他沒正面回答，只無端輕輕啟唇念了一段神神叨叨的佛法內容。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注〉
沈丘風迷茫了，他聽不懂。
柏青也沒解釋，緊接著繼續道：「我當時很奇怪，覺得他整個人矛盾至極，但是我那時沒發現他病了，只覺得他一直龜縮在自己的世界裡，不願意展示出他真實的情緒。」
「可很快，事情就出現了轉機，柏生廉的私生子把我擄過去打了一頓。」
說到這裡，柏青撇了撇嘴：「本來我挺生氣的，可你猜怎麼著？那件事讓我有了一個重大發現……」
「那是自我們重逢以來，他第一次對我露出真正的情緒，這麼一想我其實挺感謝柏華山搞了那麼一出的。」
沈丘風咽了咽口水：「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是報復嗎？」
沈丘風頭皮發麻，到現在為止，他還搞不清楚柏青的目的是什麼。
聞言柏青皺了一下眉，否認了：「報復？不，不是報復。」
「那你想要做——」什麼……
「噓——」柏青豎起食指，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聽我繼續說下去。」
「柏華山打我的事情，令池湛對我展現出真正的情緒，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柏青看向沈丘風，沈丘風硬著頭皮隨便猜了一個：「憤怒？」
「不，」柏青搖了搖頭：「是心疼。」
說到這裡，柏青忍不住大笑起來：「竟然是心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柏青拭了拭眼角笑出的眼淚：「真是太可愛了！」
第92章
「心疼， 多麼美好的感情。」
柏青覺得人類會對另一個人的悲慘遭遇心疼這件事，簡直是世上最偉大的發明。
他是真的沒想到，池湛在警惕他的同時， 竟然還吃六年前他接近他那一套。
沒錯，一開始柏青不就是靠著拙劣的演技和裝可憐，一點一點入侵池湛世界的嗎？
柏青想到這裡，心裡泛起一股滿足感。
池湛還真是……一如既往……
沒有一點長進啊。
「可他真的很愛你，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他是愛你才會心疼你， 才會……心甘情願被你騙。」
沈丘風想起那一段時間的池湛，狀態十分不好，他經常會把自己關在辦公室， 不允許任何人進入， 有時候又失控對著他和張揚控訴柏青的所作所為，臉上扯出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你們不知道，他是很擅長拿捏人的！只要被他察覺到我……】
【他又在騙我！難道我就活該被他騙！！】
【難道就因為……就因為我愛他嗎？是不是啊？是不是因為我愛他， 所以我活該被他騙？……】
「正是因為他愛我， 所以……才活該被我騙吶！」
柏青的聲音適時響起，彼時池湛失神的質問與呢喃，終於得到了正確答案。
這肯定的回答瞬間拉回了陷入回憶的沈丘風。
那時候他和張揚都當池湛是戀愛腦發作，喜歡人家柏先生還搞些有的沒的， 卻從來沒有懷疑到柏青身上。
要怎麼懷疑啊，柏青這樣一個無辜被遷怒， 卻始終溫和有禮的人。
相反，他們潛意識裡都認為池湛在作妖，卻不曾想，池湛是多了解柏青的人。
他怎麼會不了解柏青的小心思。
也許， 老闆從那時候就比所有人都看得清，沈丘風暗忖。
能不瘋嗎？自己喜歡了那麼多年的人好不容易回來找自己了，結果嘴上溫柔地說著愛他，小意溫存，實則是在哄騙自己交出真心。
當年的歷史再一次重演了。
所以池湛百般抗拒，想要守住自己的心，提醒自己不要再被柏青這個騙子迷惑。
「我真的很努力，可池湛也真的是難啃，我差點就要放棄了，好在柏華山讓我看到了希望，原來只要用老方法，裝可憐就可以了。」
於是柏青就迅速給自己定位了。
他必須要騙過所有人，在池湛那裡成為一個完美的受害者。
一個，絕對無辜的，瞞天過海的可憐人。
他開始在池湛面前精心設計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
沈丘風聽了柏青的自述，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目光複雜道：「所以你才故意讓那天晚上的視頻泄露了出去。」
他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柏青定定望著沈丘風，心裡驚訝的同時又有些覺得理所當然。
自從柏華山那件事以後，柏青知道池湛還愛他以後，他就意識到太愚蠢了，用愛去感化一個人，實在太愚蠢了。
多年前他們也愛對方，可最後還不是慘澹收場，分隔兩地。
池湛那麼愛他，他不還是照樣步步謀劃，毫不留情百般算計。
所以不夠，兩個人只有愛還不夠。
要愧疚，要一方絕對不能放手，要流著淚跪地求饒。
「是啊，池湛他太心軟了，瞻前顧後！」
沈丘風沉默不語，他是第一次從別人嘴裡聽到池湛心軟這種話。
「可我等不了，六個月，最多六個月，」柏青比了個六的手勢：「我就要成功，所以我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讓我成功在池湛心裡埋下一顆愧疚種子的契機。」
一個人對愛人的愧疚，才是永遠立於不敗之地的殺器。
柏青繼續說：「做了就做了，臨門一腳竟然心軟了，又想要和我重修舊好了，那怎麼行呢？更何況我發現了他給我設置免打擾，所以我不滿意。」
於是柏青故意用言語激怒池湛，用動作欺騙他，爭吵過後拒絕池湛進門，讓池湛誤以為他又要失去他了。
回憶慢慢在眼前浮現……
【柏青抵著門把，眼底的倦色蔓延：「我說，我們兩個都互相冷靜一下，今天你先回去吧……」
池湛的臉色瞬間變得陰鬱，表情極為嚇人，眼珠慢慢轉動，歪了一下頭，聲音又輕又慢。
「冷、靜？」
「嗯，」柏青點了下頭，又道：「我覺得……我們之間好像出了點問題。」
他用雙手比了一個分開的動作，神色很平靜。】
柏青嘆了一口氣：「他不該對我那麼好的……好到……即使我們後面因為誤會分開後，我也忘不了他。」
「他不該對我那麼好的，」柏青又重複了一遍，這次語氣裡帶了一股莫名的神經質：「我們當時鬧得很不愉快，後來就是你們知道的，我出國了。」
「說實話，那幾年我在國外過得不好，如果他當初對我差點，我也不至於忘不了他，我總是在想，如果當初沒有遇見他就好了。」
「我在國外主修的是心理學，老師是一個心理學大拿，他看出我深陷痛苦，一直在想辦法盡力開導我，可是沒用……」
柏青想到了那段日子，喃喃低語：「一點用都沒有……」
「他沒辦法了，我也沒辦法了，再這麼下去不行的啊，於是老師建議我回國尋找轉機，解鈴還須繫鈴人，於是我回來了。」
「不過在那六年裡，我也慢慢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我為什麼要折磨自己呢？為什麼自己一個人獨自承受一切，對啊，誰讓我痛苦，誰就要給我負起責任啊……」
柏青有些不受控制地低吼出聲。
「我本來可以孑然一身，不受任何人約束，也不會有任何痛苦和波動，是他！是他非要把我拉入他的世界！！把我變成這樣！那就得負起責任啊！！！」
柏青說著對沈丘風眨了下眼睛：「這是我回來的真實原因，於是一切就開始了……」
「不成功，我也不要成仁！」
沒錯，從他決定要回國的那一刻，就已經把整副牌洗好。
「一開始我真的很努力，努力去重新接近池湛，可他實在太聰明，太警惕了，」柏青說到這裡露出一個笑，那笑里飽含惡意：「簡直不知好歹！」
沈丘風呼吸一滯，沒敢說話，手上依舊筆耕不息，唰唰唰地寫著。
「他似乎對我的靠近很抗拒，可我看得出來，他對我還有意思，那一切就簡單多了，我決定再次打碎他，然後重塑一切。」
「我耍了點小手段和他重新在一起了。」
柏青說的是他綁了池湛那件事。
「可後來我又發現，即使我們重新在一起了，他依然不願意對我敞開心扉，他表面上對我和以前沒什麼區別，可我怎麼會感覺不出來呢？那怎麼行啊？」
柏青聲音詭異地慢了下來：「那我要怎麼進行下一步啊……」
柏青對奮筆疾馳的沈丘風歪了一下頭：「你知道怎麼徹底把一個無欲無求的人掌控在手中嗎？」
沈丘風的筆尖猛然停滯，他抬起頭：「什麼？」
柏青看著他，滿意地點了點頭，像是在看一個自己喜愛的學生。
他沒正面回答，只無端輕輕啟唇念了一段神神叨叨的佛法內容。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注〉
沈丘風迷茫了，他聽不懂。
柏青也沒解釋，緊接著繼續道：「我當時很奇怪，覺得他整個人矛盾至極，但是我那時沒發現他病了，只覺得他一直龜縮在自己的世界裡，不願意展示出他真實的情緒。」
「可很快，事情就出現了轉機，柏生廉的私生子把我擄過去打了一頓。」
說到這裡，柏青撇了撇嘴：「本來我挺生氣的，可你猜怎麼著？那件事讓我有了一個重大發現……」
「那是自我們重逢以來，他第一次對我露出真正的情緒，這麼一想我其實挺感謝柏華山搞了那麼一出的。」
沈丘風咽了咽口水：「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是報復嗎？」
沈丘風頭皮發麻，到現在為止，他還搞不清楚柏青的目的是什麼。
聞言柏青皺了一下眉，否認了：「報復？不，不是報復。」
「那你想要做——」什麼……
「噓——」柏青豎起食指，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聽我繼續說下去。」
「柏華山打我的事情，令池湛對我展現出真正的情緒，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柏青看向沈丘風，沈丘風硬著頭皮隨便猜了一個：「憤怒？」
「不，」柏青搖了搖頭：「是心疼。」
說到這裡，柏青忍不住大笑起來：「竟然是心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柏青拭了拭眼角笑出的眼淚：「真是太可愛了！」
第92章
「心疼， 多麼美好的感情。」
柏青覺得人類會對另一個人的悲慘遭遇心疼這件事，簡直是世上最偉大的發明。
他是真的沒想到，池湛在警惕他的同時， 竟然還吃六年前他接近他那一套。
沒錯，一開始柏青不就是靠著拙劣的演技和裝可憐，一點一點入侵池湛世界的嗎？
柏青想到這裡，心裡泛起一股滿足感。
池湛還真是……一如既往……
沒有一點長進啊。
「可他真的很愛你，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他是愛你才會心疼你， 才會……心甘情願被你騙。」
沈丘風想起那一段時間的池湛，狀態十分不好，他經常會把自己關在辦公室， 不允許任何人進入， 有時候又失控對著他和張揚控訴柏青的所作所為，臉上扯出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你們不知道，他是很擅長拿捏人的！只要被他察覺到我……】
【他又在騙我！難道我就活該被他騙！！】
【難道就因為……就因為我愛他嗎？是不是啊？是不是因為我愛他， 所以我活該被他騙？……】
「正是因為他愛我， 所以……才活該被我騙吶！」
柏青的聲音適時響起，彼時池湛失神的質問與呢喃，終於得到了正確答案。
這肯定的回答瞬間拉回了陷入回憶的沈丘風。
那時候他和張揚都當池湛是戀愛腦發作，喜歡人家柏先生還搞些有的沒的， 卻從來沒有懷疑到柏青身上。
要怎麼懷疑啊，柏青這樣一個無辜被遷怒， 卻始終溫和有禮的人。
相反，他們潛意識裡都認為池湛在作妖，卻不曾想，池湛是多了解柏青的人。
他怎麼會不了解柏青的小心思。
也許， 老闆從那時候就比所有人都看得清，沈丘風暗忖。
能不瘋嗎？自己喜歡了那麼多年的人好不容易回來找自己了，結果嘴上溫柔地說著愛他，小意溫存，實則是在哄騙自己交出真心。
當年的歷史再一次重演了。
所以池湛百般抗拒，想要守住自己的心，提醒自己不要再被柏青這個騙子迷惑。
「我真的很努力，可池湛也真的是難啃，我差點就要放棄了，好在柏華山讓我看到了希望，原來只要用老方法，裝可憐就可以了。」
於是柏青就迅速給自己定位了。
他必須要騙過所有人，在池湛那裡成為一個完美的受害者。
一個，絕對無辜的，瞞天過海的可憐人。
他開始在池湛面前精心設計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
沈丘風聽了柏青的自述，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目光複雜道：「所以你才故意讓那天晚上的視頻泄露了出去。」
他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柏青定定望著沈丘風，心裡驚訝的同時又有些覺得理所當然。
自從柏華山那件事以後，柏青知道池湛還愛他以後，他就意識到太愚蠢了，用愛去感化一個人，實在太愚蠢了。
多年前他們也愛對方，可最後還不是慘澹收場，分隔兩地。
池湛那麼愛他，他不還是照樣步步謀劃，毫不留情百般算計。
所以不夠，兩個人只有愛還不夠。
要愧疚，要一方絕對不能放手，要流著淚跪地求饒。
「是啊，池湛他太心軟了，瞻前顧後！」
沈丘風沉默不語，他是第一次從別人嘴裡聽到池湛心軟這種話。
「可我等不了，六個月，最多六個月，」柏青比了個六的手勢：「我就要成功，所以我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讓我成功在池湛心裡埋下一顆愧疚種子的契機。」
一個人對愛人的愧疚，才是永遠立於不敗之地的殺器。
柏青繼續說：「做了就做了，臨門一腳竟然心軟了，又想要和我重修舊好了，那怎麼行呢？更何況我發現了他給我設置免打擾，所以我不滿意。」
於是柏青故意用言語激怒池湛，用動作欺騙他，爭吵過後拒絕池湛進門，讓池湛誤以為他又要失去他了。
回憶慢慢在眼前浮現……
【柏青抵著門把，眼底的倦色蔓延：「我說，我們兩個都互相冷靜一下，今天你先回去吧……」
池湛的臉色瞬間變得陰鬱，表情極為嚇人，眼珠慢慢轉動，歪了一下頭，聲音又輕又慢。
「冷、靜？」
「嗯，」柏青點了下頭，又道：「我覺得……我們之間好像出了點問題。」
他用雙手比了一個分開的動作，神色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