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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凌安扭過了頭,他從不是個耳根子軟沒主見的富家少爺,而是脾氣倔犟認定就不回頭的人。

  沒得到回答,程沅沫氣呼呼拽著額上帕子擲在了地上,背過身去捂著耳朵不願意搭理紀凌安了。

  紀凌安給了個眼色,春塵明了地退了出去,將門帶上。

  「我十六就跟了你,今年我三十四了,十八年,整整十八年。」紀凌安坐在床邊垂望著鞋尖,竟是慌亂間沒察覺,一腳踩的竟是程沅沫的鞋子。

  嘴角勾了勾,很快又拉直。

  「前半生你忙著打拼沒多少時間陪著,現在能陪著我了,又出了疫病。

  你想著去集中院呆著不影響到我,可有沒有想過,一進了那裡,到死我都見不到你最後一面。

  你當真對我就那麼狠心?」

  程沅沫壓抑著情緒,將臉埋在了被子裡,溢出的淚水盡數被被子吸走。

  「我想過了,只留我一人在屋裡照顧你。我若也染了疫病,咱們一塊死。我若幸運沒得,等歌兒成婚後,我就去找你。」

  程沅沫默默擦了擦眼淚,哽咽道,「何苦呢?我掙下的家業夠你舒舒服服到老,何必陪著我註定要早死的人?」

  「你到現在都沒清楚,我有多愛你。」紀凌安一把翻過程沅沫,拽著她衣領滴滴淚砸在她臉上,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對方,「程子美,你有沒有心?」

  程沅沫很少掉淚,更別說在紀凌安面前,被發現偷偷哭的羞恥冒上心頭,慌亂地錯開眼,悶悶道,「我沒什麼好的,不值得你那麼付出。」

  「程子美,你是覺得我瞎了眼,大把條件好的人不選,非選當時是個破乞丐的你嗎?」

  紀凌安頭一次向程沅沫傾訴內心對她的愛意,驚覺的發現竟是比自己以為的還要洶湧。

  「喜歡上你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跟你一塊吃苦的準備了。我當時就想著我有嫁妝,怎麼著也能盤個小攤,咱們不要多,混口溫飽就成。」

  紀凌安難以置信瞪著她道,「你怎麼能如此輕賤我對你的愛。」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疫病(二)

  源源不斷的淚水順著眼角流下,分不清臉上的到底是誰的淚。

  程沅沫怔怔地望著淚眼婆娑控訴她的紀凌安,心口陣陣鈍痛外,還多了絲困惑得解的釋然。

  顧不得此刻的狼狽不堪,程沅沫咬緊牙關壓制住悔恨,哽咽萬分,「為什麼你從來不和我說這些?」

  紀凌安攥著衣領的手鬆了,拉攏著肩膀頹唐的坐著,神情無盡悲痛落寞,「你不是也絕口不提有多在意我嗎?」

  互相視若珍寶,又互相含蓄不肯言說,唯獨能從生活中的點點滴滴體會對方的愛意。

  每一次的對視,都是無聲的告白。

  程沅沫閉了閉眼,動著手指想牽住夫郎的手,猛然想起自己的病,五指抓著被子用了力氣遏制住了念頭。

  「我依你的想法,能多陪著你一會,我也高興。」

  紀凌安當即露出了淺笑,擦乾淨臉上的淚水,撿起地上的帕子打濕重新敷在程沅沫的額上,「你再睡一會,我去吩咐些事。」

  一步三回頭的撩起珠簾去了外室,紀凌安隔著門喊了聲在外頭待命的春塵,「哎,你別推門進來,我們就隔著門說,你且聽著就成。」

  「告訴府內上下的家僕,家主生了病,誰想走的就去庫房拿二十兩銀子走,沒人會說他們什麼。

  家主生病的期間任何人不去進屋侍奉,每日的飯菜放在門口就成。一經日用需要什麼我會同你說,你備好了同樣放在門口,我自個取。

  如果…如果駐府的醫師沒走,就請她來看病,走了的話,去外頭請還在的醫師前來,就說價錢不是問題。」

  聽到開頭春塵就清楚了發生什麼事了,掩面擦淚連連點頭,聽到正君問了她一聲聽明白了沒,才想起來隔著門板看不見她動作。

  忍著悲痛道,「奴婢明白!」

  紀凌安隔著門模模糊糊看見春塵跑出去的背影,扶著門框卸下了提在心頭的一口氣,回頭隔著串串珠簾向裡屋看去,床上的人已經睡了過去。

  紀凌安取了面紗蒙住口鼻,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在床邊坐下,目光細細描繪著愛人的眉眼。

  得了疫病能活多久紀凌安不清楚,反覆在程沅沫命不久矣的恐慌和能陪著她走最後一程的慶幸中來回擺動。

  說好了老了之後去別莊不問世事的安度晚年,竟白頭偕老也成了一種奢望。

  一旦想到未來的漫長歲月中身邊少了個人,心口便襲來無法忍受的悶痛,仿佛世界要將他拋棄一般。

  *

  夢中混亂混沌,程沅沫醒後腦子一片空白,緩了許久才感知到四肢從骨頭縫裡的疼。

  她一動,趴在床邊打瞌睡的紀凌安就醒了過來。

  程沅沫嗓子更啞了,喉嚨里像是被灌了燒滾燙的炭,問道,「我睡了多久了?」

  紀凌安倒了溫水給她潤喉解渴,回道,「四個時辰了。」

  又拽過枕頭墊在身後,好讓程沅沫靠的舒服些。

  程沅沫無力地歪著腦袋,水滋潤過的嘴唇恢復了些血色,「難怪瞧著天像是太陽快落山。」

  紀凌安問道,「餓不餓?我讓廚房送了些清淡的菜粥來,你吃些?」

  「沒胃口。」說完程沅沫察覺不妙地看向紀凌安,果然人不悅的掛了臉,識趣的改口道,「忽然覺得肚子餓了,我用些吧。」

  「就在床上坐著,我去端來。」紀凌安起身去了外間,衣服下擺折皺的印子是他跪趴在床邊壓出來的。

  像來體面的人穿衣用度雖不至於奢靡無度,卻也是精緻講究,每寸領口燙熨的平整,何時有過如此將就的時候。

  程沅沫收回目光,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察覺不出什麼又將手規矩的放回了被子裡。

  她道,「難為你要做這些下人的活。」

  砂鍋放爐子上熱著,紀凌安加了些水攪了攪,「說的好似你往常喝醉了,不是我在跟前照顧你一樣,況且照顧好妻主本就是我份內的事。」

  屋外傳來了春塵的聲音,紀凌安看了眼裡屋才走到門邊,低聲說道,「你家主子好不容易醒了要用飯,你撿著要緊的事說。」

  「哎!」春塵心思一動,挑著話說道,「您要奴婢辦的差事都辦好了,只走了小半的人,其餘大傢伙都顧念著主子們的恩情。還有就是…奴婢派人去外頭找醫師了,要不了多久就會來醫師的。」

  紀凌安眸子微動,忍了忍淚水,「好了,知道了,你下去吧。」

  砂鍋里的粥滾了一圈,紀凌安吹了吹熱氣盛了碗端了過去,提著衣擺坐在床邊,道,「生病不比其他,吃的得清淡些。」

  程沅沫不要他喂,接過後嘗了口,沒滋沒味舌頭不靈了,沒表現出來反倒是問紀凌安,「你用過了嗎?」

  紀凌安不忍看向程沅沫被燒出紅血絲的眼睛,逃避地拿起帕子去盆架前淘洗,「你睡的時候我吃過了。」

  程沅沫嘗了兩口就吃不下了,喘了口氣道,「你不必太自責,也別將駐府醫師的事放在心上。疫病當前,為活命離開實在正常。」

  紀凌安背過身去擦了擦淚花,裝作若無其事的道,「我知道,只是你一直燒下去不是辦法。你待會吃完,我用熱水給你擦擦身子,看能不能降下些。」

  程沅沫沒拒絕,應了下來。

  最後在紀凌安的眼淚脅迫下,程沅沫硬生生往肚子裡塞了半碗的粥,吃的身上微微冒汗了才算完事。

  歇了會,紀凌安端了熱水來給她擦拭身子,擦到胳膊時還好,等被子掀開看到腿,腿上一顆顆的小血點嚇的紀凌安手一抖,差點拿不穩巾帕。

  「怎麼了?」程沅沫起身看著了,垂下了眼睛,「不然還是我自己來吧。」

  紀凌安吸了吸鼻子,倔強地避開了她的手,「我來。」

  淡色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拿帕子的指尖止不住地顫抖,紀凌安便用另一手控著手腕,認真仔細的為她擦拭。

  擦乾淨身體又換了新寢衣,程沅沫覺得渾身舒適鬆快了不少,望著忙碌不停的紀凌安背影,不忍道,「晚上別趴在床邊歇息了,去外間的軟榻好好睡一覺,別為了我熬壞身體。」

  「那你答應我,有什麼事得喊我。」紀凌安放下銅盆,擦著手走了過去,「不然被我發現一次,我就躺你身邊睡。 」

  俏皮又霸道的話也就只有紀凌安能說的出來,程沅沫失笑,點頭道,「我答應你。」

  *

  夜裡留了兩盞蠟燭照明,微弱的燭光隨窗縫吹進來的風跳動著,程沅沫躺在床上久久未能閉眼。

  她想了很多事,想自己死後疫病還未得到治療怎麼辦?還沒教會小大什麼東西自己就撒手人寰了,她未來該如何面對?想歌兒的婚禮上少一位高堂會不會被妻家輕視?想怎麼讓紀凌安好好活下去?

  思緒萬千,睏倦來襲,程沅沫閉上了眼睛,帶著無盡的擔憂陷入夢鄉。<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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