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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知璋渾身抽搐,痛苦地睜大了眼睛。可這些,和四年前他父親所受的折磨比起來,遠遠不夠。

  冬日,寒風呼嘯,如同罡風颳骨,刺痛著臉頰。

  宋知璋緩緩跪在地上,沒了氣息。

  宋遠行走上前來,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他與周景寒早已達成一致,今日來這小院,只是為了在老皇帝面前演一齣戲,套出他父親葬身何處。

  但宋遠行根本不相信,宋知璋會那麼好心告訴周景寒真實地點,他一定會用周大人的遺體,一再要挾周景寒。

  「我跟你一起找周大人的遺體。只要在京城,總會找到的。」

  周景寒微微搖頭:「不必了。父親在天之靈,也不會希望我為此所困,受人威脅。」

  他拍了拍心的位置:「這裡記得就夠了。」

  宋遠行沒有說話,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他一起走出小院。

  院外是一地的屍體,兩個人踩過屍骨,慢慢走向遠處。

  ……

  暮靄沉沉,黑雲壓城。

  周景寒的身影隱沒在宮牆的陰影之中,與夜色融為一體。

  他緩步踏入停放先帝遺體的靈殿,昏黃的燭火在穿堂風中搖曳,似隨時都會熄滅。

  周景寒目光一凜,抬手示意,身後兩名黑衣人迅速上前,手腳麻利地將假屍首與老皇帝遺體替換。

  當那具象徵皇權更迭的棺木緩緩合上時,一場精心策劃的假殯天,終究成了真喪儀。

  所有的波譎雲詭都淹沒在這穿堂的微風之中,再無人知曉。

  殯天大典如期舉行,宋臨主持大典。

  各藩王雖各懷鬼胎,但朝堂之內有周景寒運籌帷幄,城門之外有宋遠行重兵把守,誰也不敢輕易動手。

  誰也沒想到,就在殯天大典結束的第二天,晉王殿下慘死在官邸之中。

  一時間流言紛擾,百姓們私下議論紛紛,都猜測是太子宋臨為登基掃除障礙,要把藩王困殺於京城之中。

  藩王們人人自危,終是聯起手來,召集早已埋伏在京城之外的親兵,與宋遠行的大軍對峙於城門之外。

  城外戰火一觸即發,城內亦亂作一團。

  不知從哪冒出來數百死士,仿若從地獄爬出的惡鬼,趁亂在城中四處縱火、燒殺搶掠。

  百姓們哭聲震天,街道上煙火瀰漫,人人擔驚受怕。

  「太子無能,都是他沒有本事坐不穩這江山之主,才害得我們淪落戰火!」

  百姓的罵聲不絕於耳,最終全部歸咎於宋臨之過。

  面對城中之亂,宋臨不得已調配城外一千精兵,進城協助御林軍鎮壓禍亂的死士。

  說來奇怪,那些死士原本隱於暗處,極難抓捕,自宋遠行精兵進城後,猶如神助,不出三日便鎮壓了城內之亂。

  京城中漸漸流傳出一種風聲:「那太子無能,甚至、甚至不如守城的宋將軍!」

  這樣的聲音,不知什麼時候在京城之內傳開了。

  等到宋臨反應過來時,宋遠行早已控制了京城。

  從晉王暴斃,到城中之亂,宋臨隱隱猜到了其中的緣由,可一切都已經晚了。

  如今,藩王親衛仍困守皇城,能解京城之亂的,只有宋遠行一人了。

  **

  皇宮內,周景寒依舊被困在東宮小院裡。

  他百無聊賴,只能坐在院中看天上的雲彩。一扭頭,看見了面色凝重的宋臨。

  微風拂過,撩起宋臨的衣擺,露出他空蕩蕩的褲管。

  宋臨也低下頭,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殘缺的腿,不管他如何努力隱藏,終是會被人一眼看穿。

  他面色一黯,眼中滿是痛苦與不甘:「我本不該如此。」

  周景寒凝視著天邊流雲,過了很久,才輕聲道:「曾經,我也覺得我不該如此。可世上沒有『本該』。」

  發生的事,也無法挽回。

  周景寒為宋臨倒了一杯茶。

  茶香入鼻,宋臨的心難得平靜下來,他看向周景寒,最後一次詢問:「真的沒有破局之法了嗎?」

  周景寒垂眸,聲音平淡:「殿下比誰都清楚,藩王心有不甘、大臣各謀出路,根源就在於你的腿疾。」

  他一日殘疾,別人就會蠢蠢欲動,試圖取而代之。

  宋臨啞聲道:「難道孤就這樣等死?等著藩王打進來?等著宋遠行盡收民心?」

  周景寒抿唇不語,良久才道:「殿下信我嗎?」

  「我從不懷疑你的能力,只問你的忠心!」

  宋臨握住周景寒的手,聲音急切:「對孤忠心一次,可否?」

  周景寒終於仰起頭,神色堅毅:「殿下,御駕親征吧,親自到城外擊退敵人,守護你的百姓。」

  「什麼?」宋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的腿……」

  周景寒打斷他的話:「此時此刻,你的百姓比什麼都重要。」

  ……

  城外,兩軍對壘,神色肅穆,就在劍拔弩張之際,忽然城門洞開。

  宋臨策馬而出的身影震驚了所有人。他背脊挺直如松,絲毫不見殘疾之態。

  直到那支從城樓射來的羽箭穿透他的後背,他仍高舉佩劍,嘶吼著「誓死衛城、守護百姓」的誓言。

  聲音順著城門,傳入京城,正瑟瑟發抖的百姓全都驚訝於這個傳說中「殘廢陰狠」的「無能太子」,竟為了百姓做到如此地步。

  整整兩個時辰的激戰,將士們在他的感召下奮勇殺敵,終於徹底殲滅藩王的力量。

  可宋臨早已支撐不住,從馬背上重重跌落,再也沒能站起來。

  宋遠行護他回城,經太醫診治,宋臨雙腿徹底殘疾,終身只能靠輪椅行走。

  在宋臨昏迷不醒的日子裡,宋遠行悄然接手朝政。他自幼研習帝王之術,以驚人的效率收拾著殘局。

  朝堂之上,漸漸有人提起當年之事,這天下本就是宋臨與宋遠行的祖父共同打下來的,宋遠行亦有繼承大統的資格。

  不過,因著宋臨為民拼死而戰一事,在百姓之中呼聲很高,無人再清算他之前的過錯。

  宋臨也知大勢已去,主動提出搬離東宮,到避暑山莊修養身體,從此再未回京。

  ……

  周府內,所有行李已收拾完畢。

  宋遠行匆匆趕來,最後送周景寒一程,言語之中亦有挽留之意:「真的要走嗎?」

  周景寒笑笑,看著早已坐上馬車的林輕音:「她不喜歡京城,我帶她去別的地方轉轉。」

  遊山玩水、逛遍山河。把這些日子的擔心受怕、惴惴不安,全都忘記。

  宋遠行明白他的決心,笑道:「你便甘心為了她,放棄這一切?」

  周景寒沒有說話,腦子裡忽然想起了四年前的那個雪夜。

  他剛到臨川城,華燈初上,夜色漸深,正是萬家團圓之際,滿大街瀰漫著年夜飯的味道。

  他已多日未進食,唇角乾裂,連潤嗓子都疼。

  他鼓起勇氣,敲響了林府的大門,想借二兩銀子給爹娘下葬。

  他記得他娘親說過,林家老爺雖愛財如命,但林家夫人極為良善,定不會做那忘恩負義之人。

  可他沒等來林家夫人,只看見四個壯漢從門內出來,舉起了手中的木棍。

  肩膀、肋骨、小腿……棍棒從四面八方襲來。

  周景寒雖幼年學武,但雙拳難敵四手。初時還能抵抗一二,直到後腦挨了狠狠一棍,眼前一黑踉蹌跪倒在地。

  棍棒立刻如雨點般落下,直打到他都感覺不到疼了。

  街道上年夜飯的香氣還在,可燈火已忽明忽暗,他的眼睛被血污糊住,早已什麼都看不清了。

  他

  像一條死狗被抬著,扔到了遠遠的角落裡,冰雪落在他的身上,好像要將他徹底埋葬。

  直到那溫柔又急切的聲音響起,周景寒透過眼中的血污看見了一個溫柔的婦人。

  他沒見過這個婦人,但腦海中立刻想起了母親的話:林家夫人極為良善。

  他確認了她的身份。

  可這位良善的林家夫人並沒有獲得上天的眷顧,在他被救下的半年之後,她的身體便走到了盡頭。

  他永遠記得那一天,林夫人躺在病床上,一邊可惜為他織的棉衣還沒織完,一邊不舍地看著被攔在屋外的輕音。

  至於林宏,早在她身體被拖垮之時,便有媒人陸續上門開始謀劃「續弦」之事,哪有時間來看她一眼。

  林夫人也不再奢望,只將希望全都寄托在眼前的少年身上:「景寒,我把輕音交給你,你替我照顧她好不好?」

  周景寒轉身,透過窗戶縫隙,看向懵懂擔憂的林輕音,就這樣應下了她的一生:「好。」

  思緒流轉,回到眼前。周景寒看著宋遠行,微微笑道:「我沒覺得自己失去了什麼。」

  仇恨已報,他已一生無求。這條命,從今以後只屬於她了。

  宋遠行知他無所求,亦不再挽留,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京城的位置還給你留著,玩累了再回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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