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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好笑容愈盛,她開心死了,拿過他手裡的衣服穿好,把拉鏈一直拉到下巴。

  秦在水目光溫和地落在她頭頂,沒忍住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他推門走出理髮店:「走吧,送你回學校。」

  春好小碎步跟上他:「噢!」

  再次坐進車裡,副駕駛那個話多的男人不在了,司機安靜地開車。

  春好看著窗戶,玻璃上時不時映出她新剪的髮型。她很喜歡這個樣式,對著看了許久。

  到了學校,門口伸縮門關了,只留一人的距離方便進出。

  春好跳下車:「我自己進去,我知道路。」

  「好。」

  春好走出幾步,想起來寫回信的事。

  她腳步一停,今天能見到他,但下次再見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秦在水看她身影停住,降下車窗:「怎麼了?」

  春好下定主意,她轉身回到他窗邊:「秦在水,你上次的信我收到了,我給你寫了回信。你在這裡等我,我給你拿出來。」

  秦在水意外一瞬,還沒出聲,她已經轉身跑進去了。

  校園裡沒有燈,秦在水下了車,他讓司機把前車燈打開,那光穿過校園的伸縮網門,給她短暫照亮一截路。

  春好跑到自己宿舍,她把自己之前寫了但還在斟酌猶豫的信拿出來,最後通讀一遍。

  她在信末加了時間,珍而重之地放進信封里,拿固體膠封口。

  拿上信,春好又跑回去,秦在水在門口等她。

  她加快幾步,把土黃色的信遞給他:「我本來想寄給你的,但我不知道你的地址。乾脆直接給你。」

  秦在水溫和接過:「多謝。」

  「還有——」春好仰起頭,看著夜空下他深黑的眼睛,「你能給我你的地址嗎?我以後也想給你寫信。」

  秦在水思索片刻,點頭:「我把地址寫給你。」

  他說著,走去車門那在后座拿了白紙和筆,寫下郵編和詳細地址給她。

  春好接過,念出聲:「北京市海淀區頤和園路……」

  「我的工作單位。」他說,「你的信可以寄到這裡,會有專人再轉寄給我。」

  春好這才放心,她把白紙折好拿在手裡,「那我走了。」

  秦在水微微點頭,目光看著她:「等你進去我再走。」

  春好又穿過伸縮網門,走向黑暗的校園。

  他們的校園沒有燈,她在山裡早習慣了黑暗,也不會害怕,但秦在水仍舊用車燈為她鋪亮腳底的路。

  春好走到宿舍樓下,進門前,才看見校門口白燈一晃。他的車開走了。

  -

  秦在水上了車,司機往西村的方向開。

  他看了會兒倒退的樹木,摁亮閱讀燈,把春好的信拿出來。

  信紙展開,他看見她努力克制的,歪歪扭扭卻又方方正正的字體。

  【秦在水,展信佳。我是春好。你在西村的考察結束了嗎?和村伯伯相處還愉快?這幾個月來是否有水土不服的地方?如果身體哪裡不舒服,一定要及時告知你的同伴。還有,春節快樂。——春好2009年1月24日。】

  她不會寫回信,但熟背他信里的每一句話,於是就仿寫了一段給他。一本正經的語氣里又透露那麼點純真和莽撞。

  秦在水簡直看笑了,他又把信折好放回信封,夾在了自己的文件里。

  他勾唇搖了搖頭。

  這小姑娘,看不出來,還挺逗的。

  第7章 春起偏偏他做得最多

  [他既然是來看我的,為什麼又要和別人一起來呢。不開心。]

  -

  三月,宜城開春。

  春好頂著全新的髮型,仿佛整個學校也輕盈起來。花壇里的花兒也開了,池塘里的水也在風裡微微搖晃。

  月底,春夏衣物分發下來,同時收到的,還有秦在水的信。

  他的信都很短,只簡單詢問她的生活情況,或者寫一些自己工作上遇到的有趣見聞,最後再以一句關心結尾。

  春好每次都看不夠,但這些話已足夠慰藉她懵懂又期盼的心情。

  小學最後一學期飛速划過。

  在準備升學考的時間裡,春好又給秦在水寄了一封信去。

  她想告訴他自己快畢業了,秋天就要上初中,她想謝謝他,但好像無論說什麼,語言都是單薄的,畢竟她無法為他提供任何實質性的好處。

  於是,她只在信里說自己會好好準備考試,爭取去一個還不錯的初中,以及信的最後,她另起一行,寫下一句:「秦在水,謝謝你。」

  但這次的信,一直到暑假結束,秦在水都沒有回覆她。

  -

  沒有作業的暑假異常清閒。

  春好沒回西村。但因為畢業,她無法再在小學宿舍里住下去。她和宜城市接收的那些貧困小孩一起被安置進了福利院。等九月開學,再搬去新學校。

  福利院的生活也很規律,偶爾有三峽大學的學生過來做志願,大家一起唱歌看電影,寫字畫畫。

  春好卻坐不住,她需要隔幾天去小學一趟,看看收發室有沒有自己的信。

  但福利院不讓隨便進出,她只好偷偷翻牆,還被福利院的阿姨點名批評過。

  一直到八月,宜城的楚天都市報搞了個青少年流動賣報的活動。

  春好報名參加了。這樣她就可以趁

  著外出賣報紙的機會去小學看看有沒有秦在水的信。

  那一年宜城很熱,屢次打破高溫記錄,天湛藍得沒有一絲遮蔽的雲彩。春好就在這樣炙熱的太陽下每日往返學校,可仍舊失望而歸。

  這日,春好找人問了西村所屬縣政府的聯繫電話。去年,秦在水就是在那給她上的戶口,把她送出了大山。

  春好賣完報紙,在一家電話亭前停下,給縣政府撥了電話去。

  前幾分鐘占線,撥了好幾次才打通。

  春好:「你好,是西達縣縣政府嗎?我想問秦在水最近有沒有來過你們那?」

  「秦在水?不認識。我們這裡沒有秦在水。」對方是個冷漠的男聲,「還有其他事嗎?沒事可以掛斷了。」

  春好皺眉:「他是扶貧機構的,你們領導肯定知道。」

  「抱歉,這不在我的工作範圍內。你可以掛斷了。」

  春好語氣著急:「你就幫我問一問他最近有沒有來過,這也不行嗎?」

  對方不再回應。春好氣憤地掛斷了電話。

  這破接線員,什麼狗屁態度。

  春好給老闆付了五毛電話錢,拖著沉重而炎熱的步伐轉身離開。

  她抬頭看看鬱鬱蔥蔥的梧桐樹,蟬鳴刺耳,陽光漏下來的碎屑鋒利得和玻璃渣一樣。

  為什麼突然就失聯了呢?

  春好鬱悶又難過。

  她吐出口氣,準備搭公交回福利院。

  但還沒走到車站,就被一群蹲守已久,且和她差不多大的男生圍住。

  為首是個戴黑白棒球帽的,他背了個斜挎包,手裡還拿著一沓賣不出去的報紙。不僅他,春好掃了眼,似乎圍著她的所有人,報紙都沒賣出去。

  那男生壓了壓帽檐,做足氣勢地看向她:「你,憑什麼搶我們生意?」

  春好差點沒控制住表情:「誰搶你們生意了。」

  她心情本來就差,把身邊圍住的男生隨意一推,她繼續往車站走,扔下句方言,「神經戳戳的。」

  「……」

  許馳沒被人這麼說過,他是被他媽喊來體驗生活的,本來報紙賣得好好的,上周不知為什麼忽然賣不動了,天天賠本。他暗中觀察了好幾天,終於發現了春好。

  她是真肯干啊,每天早上七點雷打不動開始,別人賣一塊,她賣五毛,一天賣兩百份,直接把這條路上他的顧客全部捲走。

  許馳看她要走,大喊:「喂!你不許走!還沒講清楚呢!」

  他一個滑鏟跑到春好面前,那些小弟也跟著跑過來,繼續把春好圍住。

  春好:「怎麼,這條路你家開的?」她說,「你說我搶你生意,你拿出證據啊。」

  許馳說:「我本來在這條路賣的好好的,你一來,把我的買家全搶走了。」

  「那是你的問題。」春好索性指了指不遠處公交站的站牌,一字一句說,「這條路叫解放路,這一站叫解放站。哪個是你名字?你姓解嗎?」

  許馳氣得跺腳:「我姓許!我叫許馳!」

  春好:「我管你叫什麼。」

  她扒拉開他,繼續走到站台上等車。

  「喂!我讓你走了?」許馳炸毛。

  春好回頭,尤為颯氣地甩了下短髮:「你再喊一句,我讓你明天也賣不動報紙。」

  許馳瞠目結舌,指著她:「你你你你……」

  說話間,春好的車到了,她掏出硬幣上車。

  許馳見她要走,大喊:「喂!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春好已經上了公交車,她站在後門的地方,隔著玻璃挑釁地抬了抬下巴。<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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