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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他微微仰頭,喉結在時歲掌心裡滾動,「皇后娘娘這是要為『我』報仇?」

  時歲的指節微微收緊,眼底的戾氣幾乎要溢出來:「你打了他。」

  「我打的是我自己。」沈清讓挑眉,「怎麼,你心疼?」

  「閉嘴!」

  沈長雲終於看不下去,上前一步扣住時歲的手腕:「歲歲,鬆手。」

  時歲的手指僵了僵,卻沒動。

  沈長雲嘆了口氣,俯身在他耳邊低聲道:「你掐死了他,我怎麼辦?」

  這句話瞬間卸去了時歲渾身的戾氣。他猛地鬆開手,踉蹌著後退兩步。

  沈清讓從地上坐起來,揉了揉喉嚨,冷笑道:「看來瘋狗還得主人來牽。」

  時歲猛地抬眼,眼底血色未褪,卻被沈長雲一把攬進懷裡。

  「夠了!」沈長雲沉聲道,「你非要激怒他?」

  沈清讓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塵:「我只是好奇,未來的我到底看上了他什麼。」

  他走到時歲面前,自上而下的打量著他:「一個會為了一點小事發瘋的……」

  話音未落,時歲突然抬手。

  「啪!」

  一記耳光結結實實地甩在沈清讓臉上。

  殿內瞬間寂靜。

  沈長雲愣住了。

  沈清讓偏著頭,舌尖頂了頂火辣辣的頰側,怒及反笑:「有意思。」

  他轉回頭,盯著時歲的眼睛:「你打我,是因為我說中了?」

  時歲的手還在發抖,卻死死咬著牙不說話。

  沈長雲終於忍無可忍,一把將時歲拉到身後:「沈清讓!」

  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對峙著,一個滿眼怒火,一個滿眼興味。

  半晌,沈清讓聳了聳肩:「行吧,你們慢慢玩。」

  他轉身往外走,到門口時又回頭看了一眼:「對了,那塊玉佩……」

  指尖一彈,贗品玉佩划過一道弧線,穩穩落在時歲懷裡。

  「送你了。」

  第66章

  殿門將合的瞬間, 沈長雲的聲音響起:「滾回來。」

  沈清讓腳步猛然頓住。

  「你如今占的是我的身體。大虞帝王,宮牆內外多少雙眼睛盯著,你什麼都不知道。現在出去,是打算讓滿朝文武都看看——」

  薄唇勾起諷刺的弧度。

  「他們的陛下突然瘋了?」

  沈清讓深吸一口氣, 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 終究還是轉身回到軟榻邊。

  時歲蜷在沈長雲懷中, 脊背微微發抖。沈長雲掌心貼在他後心, 能清晰感受到那急促的心跳。

  「歲歲……」他輕喚,指尖順著脊骨緩緩安撫, 轉頭卻對沈清讓冷了聲線,「給他道歉。」

  「我?」沈清讓不可置信地指著自己鼻尖,「沈清讓你失心瘋了?讓我給他道歉?」

  「你在討厭他?」沈長雲語氣篤定。

  是啊,那是十七歲桀驁不馴的自己。

  可為何……

  他垂眸看向懷中人蒼白的側臉, 喉間突然發緊。

  會對你懷著這般莫名的敵意?

  殿內一時寂靜, 只有時歲壓抑的抽氣聲。沈清讓的目光落在時歲發紅的指尖上,那裡還緊緊攥著那枚贗品玉佩。

  「你還記得……」沈清讓忽然嗤笑一聲,眼底浮起譏誚,「建州客棧那日,他說過什麼嗎?」

  沈長雲清晰地感覺到,懷中人驟然繃緊了身軀。

  「他說——」沈清讓一字一頓,像是要撕開什麼偽裝, 「『若是去了玉門關, 是不是就能天天見你了』。」嘴角勾起諷刺的弧度,「初次見面就說這種話, 想必……」

  目光刮過時歲蒼白的臉。

  「是看上你這張臉了。」

  「沒有!」時歲在沈長雲懷裡劇烈地搖頭,髮絲凌亂地蹭過下頜,「沒有……我沒有……」

  「我知道。」沈長雲將他往懷裡按了按, 掌心安撫地摩挲著他的後頸,轉而冷眼看向沈清讓,「那根本不是你們第一次相見。」

  他聲音沉了下來,開始碾碎某個經年的誤會。

  「是第三次。」

  「沈家與時家世代相交,十歲那年,你就在封陵刺史府的後花園……」

  記憶中模糊的畫面漸漸清晰。粉雕玉琢的孩童,腮幫子鼓鼓地塞滿糕點,餡料蹭髒了他的狐裘。

  「弄丟了這個說要等你回來取狐裘的小公子。」

  沈清讓怔在原地。

  封陵刺史府的後花園?

  他腦海中忽然閃過零星的畫面。

  十歲的秋日,刺史府壽宴。他嫌前廳吵鬧,獨自溜到後院,卻撞見一個偷吃壽桃的小公子。

  桃汁沾了對方滿手,還蹭髒了他的狐裘。

  他記得自己隨口應了一句,卻因父親臨時調令,當夜便隨軍離開了封陵。

  「……那又如何?」沈清讓嗓音發緊,「孩童戲言,也值得記到如今?」

  「戲言?」

  沈長雲突然抬手,溫熱的掌心按住時歲的後腦勺,將人牢牢捂在自己頸窩處。這個姿勢既能隔絕聲音,又能讓時歲聽到他平穩的心跳。

  「歲歲有心疾。」他聲音壓得極低,每個字卻重若千鈞,「你方才那些話,字字都是在往他心口捅刀子。」

  「當年封陵城破,三萬七千條人命,包括時刺史夫婦。」沈長雲的手無意識收緊了力道,時歲在他懷裡輕輕顫了一下,「歲歲被藏在密室里,聽著叛軍凌虐他阿姐的屍身,聽著那些畜生……」

  他深吸一口氣。

  「我再說一遍,給他道歉。」

  沈清讓的目光落在時歲被按在沈長雲頸間的側臉上。那人睫毛濕漉漉的,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

  「我不知道。」沈清讓嗓音乾澀。

  沈長雲冷笑一聲:「你當然不知道。」

  沈清讓沉默片刻,忽然蹲下身,朝沈長雲伸出手。

  見對方蹙眉,他別過臉去,聲音低得幾不可聞:「我……想抱抱他。」

  沈長雲輕笑一聲,鬆開了按在時歲後腦的手:「歲歲。」指尖輕輕梳理著懷中人凌亂的髮絲,「你想讓他抱嗎?」

  「不要。」時歲悶聲道,臉仍埋在沈長雲頸間,「我才不要……」

  沈長雲抬眸:「聽到了?」

  「現在,出去找人送安神藥來。」頓了頓,語氣加重,「記住,你現在用的是我的身體,別讓任何人進來。」

  殿門開合的瞬間,隱約傳來沈清讓沙啞的應答。

  「……知道了。」

  殿門關上的瞬間,時歲緊繃的身體終於鬆懈下來攥著沈長雲衣襟的手指微微發抖。

  沈長雲輕嘆一聲:「別怕,我在這兒。」

  時歲卻突然抬頭,濕漉漉的眼睛裡滿是執拗:「你不許走。」

  「我不走。」沈長雲失笑,將人往懷裡帶了帶,「倒是你……」指尖點了點他心口,「這裡還疼嗎?」

  時歲抿唇不答,只是將臉埋進他頸窩,呼吸間全是熟悉的白芷香。

  殿外,沈清讓站在廊下。初夏的風帶著花香拂過面頰,卻吹不散心頭那股莫名的窒悶。

  原來他欠了時歲這麼多。

  三次失約,一場城破,還有那些……他根本不知道的痛楚。

  「陛下?」

  內侍小心翼翼的呼喚將他拉回現實。沈清讓垂眸,忽然開口:「去取安神藥來。」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再取蜜餞來。」

  內侍一愣,卻還是應是退下。

  沈清讓望著緊閉的殿門,眼前浮現出時歲蒼白的臉色。

  一刻鐘後,沈清讓端著藥碗再次踏入殿門時。

  時歲正慵懶地臥在軟榻上,頭枕著沈長雲的腿。沈長雲斜倚榻邊,修長的手指穿梭在那如瀑的青絲間。

  美人臥膝,青絲逶迤,如詩美景。

  沈長雲剛要伸手接藥,卻見沈清讓忽然蹲下身,徑直將勺子遞到了時歲唇邊。

  「喝藥。」

  聲音硬邦邦的,像是裹著層冰。

  時歲眉梢微挑,眼底閃過一絲訝異。

  沈長雲的手指在時歲發間一頓。

  「倒是殷勤。」他輕笑,指尖不著痕跡地划過時歲耳後敏感處,惹得懷中人輕輕一顫,「朕的皇后,何時輪到別人來餵藥了?」

  時歲下意識要躲,卻被沈長雲按住了肩膀。

  「自己喝。」沈長雲接過藥碗,「還是說……」鳳眸斜睨向蹲著的沈清讓,「歲歲更想喝別人餵的?」

  沈清讓舉著勺子的手僵在半空。

  他本該冷笑一聲甩袖就走,可目光卻鬼使神差地落在時歲泛紅的耳垂上。那裡有一方小小的流蘇耳飾,和自己這個軀體上的穿耳位置,一模一樣。

  「陛下既然要餵。」他突然將勺子往前送了送,幾乎碰到時歲的唇,「就別光說不練。」

  瓷勺被沈長雲奪過。

  「十七歲的我……」沈長雲慢條斯理地舀起一勺藥,在碗邊緩緩刮過,「話怎麼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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