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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禮晃已至窮途末路,道盡途殫。

  他坐困愁城,只余最後一個萬不得已的辦法。

  他在路邊隨意撿了一顆青石,注入一縷心魂,給自己的這個分身,取名「約枝堂」。

  繼而,佯裝失憶,把這個捏造出來的救命恩人帶上了靈山。

  在禮晃真假難辨的授意下,叢不蕪被逼到絕境。

  生怕稍有不慎前功盡棄,禮晃獨坐在殿中,甚至不敢偷偷去看她。

  他重複千萬遍地告誡自己,若想不失去她,只能先失去她。

  可再是冠冕堂皇,禮晃也瞞不過他的心。

  他在也沒有一日安眠,在無數次的驚醒後,禮晃讓明有河速歸靈山。

  只是這隻狗似乎天生貪玩,還記恨著禮晃曾經哄騙它離開靈山,於是起了別樣的心思。

  他甫一化作人形便是十七八歲,心智看似成熟,卻未成熟。

  明有河對叢不蕪說禮晃是石頭做的心,禮晃心間流轉百般滋味。

  他是水邊頑石一塊,石身當然是石心。

  但石心未必無情。

  與此同時,禮晃還在圖謀另一件大事。

  事關禮豈如何順利成為下一任的靈山之主,禮豈半信半疑,時常變出一條金瞳的小蛇來窺伺進程。

  禮晃對這條小蛇視若無睹,這個與他同等模樣的兄長哪裡都好,就是肚量有些小。

  黑水牢一事,禮晃手把手地教會了叢不蕪恨他。

  他們終於解契。

  禮晃到底沒忍住,親自去了黑水牢。

  叢不蕪傷痕累累,體無完膚。

  禮晃沒有勇氣再看第二眼,滿心悲哀地想,她一定快要恨死他了。

  沒有人比禮晃更清楚,作為定情信物的銀簪對叢不蕪有多重要。

  他再次抽出一縷生魂附上簪身,希求能夠庇佑叢不蕪平安無事。

  說來引入發笑,禮晃分明決定在塵埃落定之前,不再與叢不蕪產生任何關聯。

  可叢不蕪下山,他變成南歸的雁。

  死鵲橋竹林中,他取來朽木碎石,又取一縷生魂,變成啞巴斐禁。

  叢不蕪當真恨死他了。

  禮晃又想,如今萬事懸而未決,還是等他下山,再去找叢不蕪吧。

  熟料無巧不成書,叢不蕪也在蓬萊境中。

  眼見叢不蕪逐漸恢復妖力,禮晃大喜過望。

  他急不可待地進入蓬萊境,特意變作了門弗隱。

  他曾無數次告訴過叢不蕪,昔日汴山生亂,項運闔給他捏了一個嶄新的身份——避世不出的天才門弗隱。

  不知叢不蕪有沒有想起來他。

  可他又搞砸了。

  叢不蕪不僅又要殺他,還說讓他放過她。

  禮晃不想再聽了。

  可叢不蕪當真不再理睬他後,他又覺得讓叢不蕪罵一罵也好。

  他一邊情難自禁地黏在叢不蕪身邊,一邊準備下山事宜。

  其實他在賭。

  如果他贏了,作為凡人被驅逐出靈山,世間再無江山君禮晃。

  如果他輸了,魂飛魄散,身死道消,死無葬身之地,世間同樣再無江山君禮晃。

  禮晃決意放棄一切,只為長久陪伴在叢不蕪身旁。

  即使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他也視之為救命稻草,不肯錯失分毫。

  叢不蕪順利下山,他不能得隴望蜀。

  這點忐忑於他而言,已經是上天眷顧了。

  倘若他不是項運闔的孩子,便不可能成為那八十一位待選的天驕之一,靈山自然也不會認其為主。

  所以,禮晃必須剔骨還母。

  項運闔對他問心有愧,他又何嘗不覺虧欠?

  禮晃得到春山劍的那一日,靈山上下,許多認都在為他感到高興。

  這些人里,卻並不包括他的父親與母親。

  因為他們悉心栽培的禮豈成了一枚廢棋。

  禮晃只能宵衣旰食,苦心經營,做一個讓人無可指摘的江山君。

  養恩大於天,禮非節與項運闔將他撫養長大,禮晃感激不盡。

  讓一切重回原點吧,就像他沒有來過那般。

  禮非節與禮豈將此事瞞得滴水不漏,直到天罰降臨前,項運闔都沒聽到風聲。

  剔骨後,禮晃尚有生機。

  他仿佛察覺到不到筋脈盡斷的疼痛,不斷盤算著該如何去見叢不蕪。

  見到她該說什麼話才好?

  要不要再變成另外一種模樣呢?

  如何向她解釋這一切呢?

  「我是真心愛你」,還是「那般負你,絕非我本心」?

  禮晃如是想著,自己都嗤之以鼻。

  叢不蕪肯定會先打他一巴掌,然後又要殺他……

  所有人都要罵他負心漢,不會有人會信他的鬼話。

  不過這些都無關緊要,只要他能活下來,他可以繼續等待。

  等待叢不蕪回心轉意,等待叢不蕪再次看見他一片真心。

  他既默默等過七百餘天,也能再等七百餘年。

  畢竟他還活著……

  天罰便是在此時破空斬下,靈台內清白一片,禮晃想:他許是活不下來了。

  禮晃神識中最後的畫面是在東湖溪水邊,叢不蕪一筆一划在他手心寫下名字。

  彼時煙雨朦朧,春色正濃。

  禮晃此生唯一的遺憾,是沒向叢不蕪剖白心跡。

  叢不蕪要恨他一輩子了……

  這是無可奈何的山窮水盡,只余柳暗並無花明。

  如此人間,如此劫。

  第48章 重逢故里上窮碧落下黃泉,天上人間。……

  世間出現第一座東湖廟時,牧童已白了頭。

  他的後輩將那頭不死的青牛牽至山澗,舉家南遷。

  明有河與那幾隻粉蝶早已離開多年,去遊戲人間。

  叢不蕪閒來無事,便與那頭青牛走走停停,涉川過海,看山上紅霞,看大漠孤煙。

  她本無意捲入波瀾,奈何總會遇到奇人奇事,被迫與妖魔鬼怪斗個底兒朝天。

  直到最後一枚銅錢消失不見。

  雲霞蔽日,飛鶴沖天,飛升只在一念間。

  叢不蕪只覺周身一輕,雜念滌盡。

  她總算了悟,為何師父總是不在仙山。

  原來成仙也不會飛升到何處去,若想出塵來,必先入世

  去。

  所謂仙山雲海,不過一粟藏在人世間。

  叢不蕪斜騎青牛,追溯著塵封的記憶,去往海上仙山。

  一路上又是難免滯留於某城某處,匡扶正義。

  暮色沉沉,紫靄迷濛。

  一彎長河清如玉帶,石橋斑駁,是風雨鑿刻。

  叢不蕪看見一座香火鼎盛的廟宇,匾上四字,是為:東湖娘娘。

  她驀然回首,看見石橋另一端的巍峨城池,問鵲城……

  往事如雲煙過眼,叢不蕪心中百感交集。

  廟門前人來人往,小販賣力吆喝。

  叢不蕪未被攤上的糖人吸引目睛,反而看著攤邊的一沓黃紙,覺得十分新奇:「小哥兒,此為何物?」

  「百問冊嘛。」小販極力推薦著自家的糖人兒,「這樣,你買一個糖人,我送你一張,如何?」

  叢不蕪買了糖人,又問他:「何為百問冊?」

  「一看你就不是東湖娘娘的信徒,外地來的吧?」小販擦擦手,解釋道:「百問冊當然是有關東湖娘娘的一百問了,快到她老人家的生辰了,圖個熱鬧嘛。」

  「我的確不是她的信徒。」

  叢不蕪不知她怎麼就變成了「老人家」,心中暗笑。

  小販好心道:「噥,給你拿個簡單的。」

  叢不蕪:「好。」

  她倒要親眼看看這冊中究竟寫了什麼。

  小販挑了挑,遞給她一張黃紙與一支硃筆,紙上的字跡十分清秀,寫著「飛升第一步」。

  「東湖娘娘飛升第一步,是什麼?」

  見叢不蕪不答,小販狐疑地將她上下一打量,「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叢不蕪寫道:「下靈山。」

  小販拿起來一看,眉頭緊皺:「寫的什麼亂七八糟的。」

  叢不蕪疑惑:「不對嗎?」

  若她依舊留在靈山,這會兒定是人不人,鬼不鬼了,又何來飛升一說?

  「東湖娘娘與靈山有何瓜葛?」小販把那黃紙藏了起來,朝她擺擺手,「你快走開吧,一會兒被靈山廟的人看到了,有你好果子吃的。」

  叢不蕪牽過青牛,最後問了一句:「那你說她飛升第一步是什麼?」

  小販道:「是行俠仗義,積善成德。」

  叢不蕪搖搖頭,也不言語,斜坐在青牛背上,悠悠遠去了。

  師父既說緣分已盡,仙山便也不再是叢不蕪的長留之地。

  告別師父與幾位師兄師姐,叢不蕪踏上歸程。

  東湖愈發寂寥,漸漸再無人跡。

  叢不蕪在院中栽了許多花樹,為墳塋除去野草,忙忙碌碌,日銷月鑠,年復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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