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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

  有人跪在地上,緊抱住她的腳踝,隔著

  層層衣物用臉頰蹭她的小腿。

  「母親,你不能不要我。」

  幼犬似的嗚咽,那人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雙目適應了一片漆黑,叢不蕪終於看清了那張臉。

  「母親,我受了好多欺負。」

  兩行溫熱的淚水透過薄薄的衣衫,打濕了叢不蕪的肌膚。

  「台厭儂,放開我。」

  第35章 誤入蓬萊小蓬萊螞蟻抬轎,叢不蕪絕義……

  台厭儂的眼淚流得更多,被淚水浸濕的碎發似藤蔓般黏在臉上,他像一條受傷後掙扎的蛇,淚眼迷濛地抬起那張過分白皙的臉,梨花帶雨道:「你做我的母親好不好?」

  「……」

  叢不蕪沒有說話。

  正廳好似被濃黑如墨的一匹布牢牢罩住,變成了一個壓抑的鳥籠。

  許是眼淚太過充盈,模糊了視線,台厭儂看不清叢不蕪是何神色,只聽見她冷冷說道:「鬆手。」

  台厭儂動了一動,心裡百般較量後,選擇依言照做,戀戀不捨地鬆開了箍住叢不蕪腳踝的手,但仍舊不死心地跪在原地。

  這種跪姿顯得尊卑有別,叢不蕪別瞧著扭得很,於是偏了一點身|體。

  察覺到她從內而外的抗拒,台厭儂情不自禁地膝行幾步,靠得更近了點。

  桂花香撲鼻而來,香得過分,甚至有些刺鼻。

  「母親,不要害怕我,不要離開我。」

  叢不蕪不適地皺起眉頭,用腳尖抵住他的胸膛,「台厭儂,如此舉止無狀,儀容不雅,你是有夜遊之症嗎?」

  沒有細細分辨叢不蕪蕪究竟是冷嘲熱諷,還是切實關心,台厭儂只是沉默不語,身上的桂花香氣更加濃郁,宛若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恨不得即刻將叢不蕪困入其中。

  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叢不蕪認定方才情形不是睡意朦朧的錯覺,台厭儂的臉的確忽明忽暗,猶如風中垂燈。

  沉默一瞬,一腳踢開台厭儂,叢不蕪悠悠起身。

  台厭儂卻如著魔了似的驚叫一聲,抱住叢不蕪的腿,黏住她不放:「母親,母親,求你不要走——」

  叢不蕪許是被他一聲聲的真情實感喚得動了惻隱之心,停步回頭,張口語言。

  台厭儂吃一塹,長一智,這回倒是學聰明了,閉上眼睛不肯與她對視。

  「……你認錯娘了。」

  叢不蕪如是說著,卻沒推開他。

  她自有一番考量。

  台厭儂環繞著手臂,將叢不蕪的腿困在懷裡,埋著頭悶聲說:「你可憐可憐我吧,孩子都離不開娘,母親,好多人欺負厭儂,你別再留下厭儂一個人了……」

  比哭著找娘的孩子更難纏的,是哭著找娘的假孩子。

  明明天邊月光已逝,台厭儂鬢邊的桂花卻折出一道光,叢不蕪對此視若無睹,從容自若地問他:「那你告訴我,如果我是你娘,東廂房裡住的又是誰?」

  「母親喜歡東廂房?那裡離我的房間最近。」

  台厭儂聽話只聽一半,一下揚起臉來,像是被喜色沖昏了頭腦,瞬間眉開眼笑,上來就要抓叢不蕪的手:「東廂房裡沒有人,母親想住就住。日後厭儂給母親量體裁衣好不好?厭儂現在長大了,手藝很好……」

  他大有講起話來永不停歇的勢頭,叢不蕪不輕不重地給了他一巴掌,避開那隻「大逆不道」的手,說道:「帶我去看看。」

  「母親……」

  叢不蕪有意收著氣力,巴掌落下來並不疼,台厭儂卻泫然欲泣地捂著臉,像是吃了大虧,「東廂房猶待打掃,怕有髒東西污了您的眼,不如明日再看吧。」

  叢不蕪沒工夫看他裝模作樣地扮可憐,打蛇隨棍上地擺起譜來。

  「真是不聽話,我不要你了。」

  「不……你不能不要我。」

  話音還沒掉在地上,台厭儂就從「假西施」變成了真可憐,「母親不要生氣,厭儂最聽話了。」

  等他顫抖著站起來,叢不蕪下巴輕抬,「帶路。」

  四合之下風止雲消,天地邊際難分一片混沌,宛如變成一個大雞蛋,讓人分不清腳下踩的是天還是地,星宿塵埃是否倒轉。

  台厭儂十分貼心地為叢不蕪打開房門,儼然一副感天動地的大孝子作派。

  「母親,請進。」

  東廂房不是他口中的「猶待打掃」,反而不染一塵,清香潔淨。

  博古架上的奇珍古玩琳琅滿目,中間一道屏風散發出絲縷暗香,將廂房隔成兩間。

  屏風上兩隻金羽鳳凰栩栩如生,尾羽勾連,卻朝向不一,讓人無端想到「勞燕分飛」,爭奇鬥豔的花簇里,許多鳥兒形態各異,臉上卻露出傷心情態。

  普通人家喜愛「百鳥朝鳳」,此屏風卻劍走偏鋒。

  外間空曠無比,只有一張臥榻,而內間,也只有兩個搭放衣物的衣桁。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此間都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叢不蕪來時頗有興致,跨過廂房門檻後,卻沒往裡走。

  外間的那張臥榻上沒有薄衾軟墊,只有被剪裁後隨意丟放的一摞摞布匹,算不上髒亂,卻十分離奇。

  地上是散落的針線,色彩各異相互交纏。

  自叢不蕪腳邊,有一串詭異的腳印,像是只有足尖,沒有足跟,四隻腳前後拼接作一雙,一直延伸到內間的衣桁前。

  叢不蕪立時想明白了一切,心如明鏡地看向身邊低頭不語的台厭儂,話里藏話道:「不得不說,你的手藝真是不錯。」

  台厭儂迎上她的目光,目不轉睛,左眼倏地流出一行清淚,他似乎忘了抬袖拭去,緩緩倒行著退出門外。

  「我原本不想剝你的皮的……我想讓你好好活著,做一個有血有肉的、完整的人,是你逼我這麼做的,母親。」

  下一行淚流出來前,他竟又笑了。

  「不過你很快就會聽話了,我會讓你活過來的。厭儂相信,你會是一個溫柔似水的母親。」

  語畢,他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叢不蕪再回首時,地面上隱隱可見一個陰陽顛倒的太極八卦陣,陰毒至極。

  除此之外,她身邊還多了一把椅子。

  台厭儂不愧是「孝子賢孫」,人走了也怕她站久了累著。

  叢不蕪試著動了動手腳,不出所料妖力全無,雙手靈活自如,雙腳……

  、被台厭儂握過的左腳腳踝上,多了一條鐵鏈。

  鐵鏈的盡頭通向何方,叢不蕪不想知道。

  眼下她「手無縛雞之力」,索性坐在椅子上冷靜思忖應對之策。

  奈何天不遂人願,這份鎮定很快便土崩瓦解,因為她聽到了一點動靜。

  有泉水在地底流動,而且即將噴涌而出。

  ——這可就勾起了一段談不上愉快的記憶。

  靈山黑水牢中惡臭彌天,污水成潭,巨蛇繞頸,禁制降罰,她的百年光陰付之東流,挖靈之痛猶在昨日。

  此仇未報,寢食難安。

  叢不蕪沉默地牽動了一下鐵鏈,手上正要用力,地下泉水便爭先恐後地奔騰而出。

  一捧狀若無害的清泉只流轉在外間,轉瞬便淹沒了她的腳踝。

  鐵鏈像是玄鐵打造,叢不蕪不過輕輕將之一扯,地面緩緩流轉的太極八卦陣便迸發出數道強光,直衝叢不蕪的面門而來。

  叢不蕪腰間的銅錢串叮噹作響,帶動起紅線如遇勁風飛揚。

  忽的,一把磨得鋥亮的利斧從天

  降落落在水中,激盪起的水花打濕了叢不蕪的衣衫。

  衣衫上的血跡早已乾涸,變成斑斑鏽跡,鏽跡遇到水,又濃了幾分顏色。

  手指觸碰到利斧的剎那,法陣急急收斂了攻勢。

  不過須臾,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紅線銅錢串也安靜下來。

  台厭儂對她處處手下留情,似乎是真心渴望讓叢不蕪做他的母親。

  可惜,可惜。

  叢不蕪眼中閃過一瞬間的狡黠,拿起斧頭對準自己的腳踝,揚手就要劈下去。

  「住手!」

  泉水不再外流,水面的波紋也凝滯不動了。

  蓬萊境內的時間,仿佛就此停止下來。

  一枚閃亮的銀針自暗處襲來,擊在斧面上,發出清脆簡短的一聲「噔——」。

  叢不蕪像是吃不住力,被震得手腕一酸,那把沉重的斧頭便掉落回水中。

  台厭儂顧及體面,唯恐外間的泉水打濕鞋襪,故而立在內間,倚在半透明的屏風上,背對著她,語氣複雜地提醒道:「那把斧頭,是讓你用來砍斷鎖鏈的,不是讓你用來自毀自傷的。」

  叢不蕪道:「你不就是想要我的皮嗎?我砍斷了腳,你再拿針縫上不就好了?你擁有精妙到人神共憤的手藝,這點麻煩事應該難不倒你。」

  她舉起斧頭當然不是要自斷手腳,而是要印證心中所想:台厭儂很珍惜她這幅皮囊。

  事實果然如她所料。<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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