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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分明是景仁帝站著,而他坐著,柳春明卻明晃晃給出了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

  「行,那老夫也就直白地同您講了。」柳春明掀了掀眼皮,「第二條路。是胡人刺客混入京城,殺害了天家,宋家軍不敵胡人大軍的鐵騎。在御林軍的配合之下,胡人占領了京城,這裡淪為煉獄。大雍百年的歷史至此終結。」

  !

  在場眾人聽此均是心中一寒。

  柳春明瘋了,眾人心中有這個共同的念頭。為了他心中瘋狂的執念,他不惜賣國。

  雨已經停息,但烏雲仍舊徘徊在上空,像揮之不去的陰影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犧牲一個人還是整個京城的百姓?

  看不見的絲線繃緊拉扯著每一個人的心,線的端點被掌握在景仁帝手中。

  此刻,不論他做何選擇,都能輕易撕裂一些人的心神。

  「一定......要選嗎?柳大人。」景仁帝艱澀地開口,他無法不低頭,他要面對的抉擇,是要放棄他最親的人,亦或是他與生俱來的責任。

  「皇上,犧牲陸大人一個,便可保全全城的百姓。在微臣眼中,這似乎不難決定吧?」劉春明臉上浮現出玩味的表情。隨著景仁帝臉上的糾結愈深,阮綺華父女臉上的痛苦愈深,柳春明的笑意欲濃。

  【饒了他們吧!父親。】柳驚鴻跪趴在地上。她的腿傷得太重,沒有人攙扶的她只能用雙手支撐,緩慢地匍匐著靠近柳春明。

  此刻她揪住柳春明的衣擺,用眼神苦苦哀求。

  淚水從她的臉上滑落砸到地上,被扭著腰走進來的容妃踩在腳下。

  「柳大人,您是不是還忘了一點?」容妃笑著依附過去,對柳春明道。

  「哦?容妃娘娘。我忘了何事?」

  「您看您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我那弟弟季賀楚的事兒您還尚未安排,我與御林軍統領的官職您也尚未提及。」容妃笑著提醒道,「柳大人今日之事可脫不開我弟弟季赫楚的作證。至於杜陽就更不用說了,據我所知,他現如今正埋伏在山林中等待送陸大人最後一程吧!為您做了這麼多事,您總不會忘了咱們當初的約定吧。」

  杜陽在山林中埋伏陸大人?

  可陸大人不是還要面對胡人嗎?

  阮綺華思緒紛亂,無數不好的畫面在她心中翻湧。但身體受制帶來的無力感又讓她深深窒息。

  「容妃娘娘,您這說的是什麼話?老夫為何一個字也未曾聽懂。」

  ?這是打算賴帳?

  容妃意識到不對,柳眉倒豎。

  她質問道:「柳大人杜統領此時還埋伏在山林。您這樣做怕不是會寒了統領大人的心吧!若是被統領知道您的打算,陸大人那邊要是出了什麼意外可就不好說了!」

  「這不是你一介深宮婦人該操心的事情。」柳春明大手一揮,輕蔑地一巴掌將容妃扇倒在地。

  「竟還站在我面前質問,當真是拎不清自己的地位。」

  「好了皇上,讓您見笑了。方才這一陣兒算是給了您考慮的時間。現在便痛快些,給臣一個答案吧!」

  第68章 我看誰敢!

  光影在景仁帝臉上明滅。佛像安靜地立在陰影處,與大殿中眾人一同注視這位年輕的帝王。

  「這樣的選擇,很難做嗎?」柳春明嗤笑道。

  「放開朕。」景仁帝開口,他掙開了馮保的禁錮,沉默著握緊雙拳。

  大殿中靜得只剩柳春明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擊聲。

  年輕的皇帝將背脊彎成一張繃緊的弧,他定定盯著龍紋雕花的扶手,額角隱隱有汗冒出。

  他不是一個好皇帝。

  也不是一個好兄弟。

  「再不選,臣便只能替您選了。」柳春明道。

  景仁帝死死咬住嘴唇。因為太過用力,唇齒間,有血絲滲出來。

  「皇上何苦為難自己,捨不得陸大人。那臣替您選第二條路便是......」

  「不......」他的父皇終其一生都在與胡人做鬥爭,他又如何能為了一己私慾將大雍百年的基業拱手相讓。

  他痛苦地閉上眼,從喉嚨中發出悲哀的嗚咽。

  「柳大人這樣做又是何必。」阮綺華被按在地上,艱難地說道。

  「事到如今,你分明知道皇上與陸大人僅是表面不合。若要皇上親手下的對陸大人先殺後辱的指令,無異於讓皇上成為不忠不義之人,皇上年少,心氣不穩,以他的性格甚至極有可能鬱鬱而終。」

  「哦?皇上這樣脆弱,那江山易主,對大雍而言也不失為一樁好事了。」

  「當然,若是大人有稱帝的念頭,那麼讓皇上如先皇一般走的無聲無息,朝中再無人與柳大人相抗衡。大雍的江山,從此坐擁在您一人手中。這自然是最好的局面。然而,這個計劃中有個缺陷。一方面是......您並不想當皇帝,對吧?」

  「你這是何意?」柳春明從鼻腔中噴出氣來,冷哼一聲。「敢問這世間,難道當真有人對至高無上的權力不心動?我為何不想做皇上。」

  「如果不是,柳大人為何寧願將大雍送給異族,也不願利用城內外的大軍,血洗皇宮?」阮綺華看向柳春明。

  「我猜,柳大人應當是,放不下對先皇的情誼吧。」

  「砰!」

  「你胡言亂語些什麼!」柳春明猛地起身,沉重的太師椅被他泄憤般一腳踢翻,「他處處不如我,又處處壓我一頭,就連臨終前的託付,都不過是在哄騙我替他守國。他負我在先,我憑何要放不下對他的情誼?你莫要自作聰明了。」

  「讓開!」

  【不要,父親大人,不要。】柳驚鴻死死拖住他的衣擺。但連行動都不便的虛弱之人,哪裡是盛怒之下的柳春明的對手?

  柳春明一把推開擋在他身前的柳驚鴻,她的頭直直砸到了地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不!」

  阮綺華瞳孔驟縮。深紅的血液從柳驚鴻身下蔓延開來,變成一片溫熱的痕跡。

  這個苦了那麼多年的女子,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在生身父親的手下。

  連一句嗚咽都沒法發出。

  然而罪魁禍首,甚至連頭也沒回,只是嫌惡的避開了地上的血跡。柳春明大步邁過來,令壓住阮綺華的御林軍閃開。

  他一手掐住阮綺華的脖子,怒目圓睜道:「你以為你是誰?有幾分小聰明,溜進我尚書府,抓我的把柄,便以為能夠將我擊潰。你太天真了。」

  「咳咳......」阮綺華道:「大人何必不承認,你之所以不肯傷害皇上,無非是。咳咳。是因為先皇當年的託孤。」

  「你恨先皇樣樣不如你卻又處處逼著你低頭。你恨先皇防備你,將權力轉移給陸大人。但你也放不下作為先皇伴讀的情誼,你確實只是提前了卻先皇的病痛,也當真將託孤記在了心上。」

  「所謂要讓胡人大軍壓境,讓大雍易主,恐怕也是......」

  「你閉嘴!」

  「啪——」清脆的掌箍聲響起,她的頭被扇得偏到一邊,耳邊是嗡嗡聲,男人的手勁太大,她好半天緩不過來。

  她吐出口中的血沫來,「阮大人,你想不想知道,我在你的書房,還發現了什麼?」

  「在你最寶貝的密室中發現的,來,你湊過來,我告訴你......」

  什麼?柳春明又驚又怒地湊過來,他壓低聲音道:「我警告你,你不要再耍什麼花招,無論你搜到了什麼,現在立刻馬上給我。」

  一寸,兩寸。

  阮綺華的嘴角短暫的勾起一個弧度來,下一瞬她吐出藏在舌根的銀針,精準無誤的刺入了柳春明的耳朵深處。

  「啊!!!」劉春明防備不及。被刺個正著。尖銳的疼痛扎入他心神,刺激得他禁不住大喊。「殺了她,給我殺了她!」

  「不要!!!」阮富明聲嘶力竭,手腳並用想要掙脫御林軍的壓制,但訓練有素的御林軍可不比養尊處優多年的柳大人,這哪裡是他能掙脫的開的?阮富明目眥欲裂,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御林軍將手中長槍高高舉起,而他此生最珍貴的女兒,就在長槍的寒光之下。

  「我看誰敢!!」

  「叮——」

  玄鐵相撞之聲激盪在大殿穹頂,大殿門口,那道長槍一般瘦削挺拔的身影步步走近。

  阮綺華仰面,她的視線從穹頂飛舞的龍紋轉向門口步伐堅定的男人,血液從她的四肢百骸沖向頭頂,她感到身體的每一處又充沛起來,好似有人給她注入了無盡的勇氣和力量。

  那人帶著永恆的笑意再一次擋在她的身前,無聲地對她道,他來了。

  「當——」

  阮綺華振奮起來,靈活地一個就地滾身,躲開了御林軍的又一擊。

  「柳大人,你不會以為派幾個御林軍的在山林中偷襲便真能攔住我吧?」陸臨淵嘲諷笑道,他右手一翻,丟過去一張弓——

  那是御林軍統領,杜陽的慣用弓。

  容妃焦急的聲音響起,「杜陽呢?!你對他做了什麼!!」<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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