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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他在心裡自我反駁,這怎麼會只是一個稱呼呢?

  渠蘭泱竭力想要安耐住心裡奔涌的情緒,卻聽見應昭繼續在他耳邊苦悶道:「我不知道是誰教你這麼稱呼自己的,我只是不喜歡也不願意也不希望有人這麼叫你,哪怕是你自己也不行。」

  不喜歡也不希望嗎?

  也許應昭只是發表了自己的一個看法,也許這句話本身就沒什麼特別含義。

  但是他為什麼會這麼想哭呢?

  「我是戲子。」本就是下九流的人物,上不得台面,台上被捧著,跪著,敬著,台下還是要對那些真正的達官顯貴們搖尾乞憐,像背主的犬,表面上恭順不已,內心裡卻無比希望自己也能受人尊敬,和他們平等交流,妄想著主人和奴隸能坐在同一張桌面上。

  但這是不可能的,怎麼可能呢?他們可以是貨物,商品,交易,就是不能是客人,先生,小姐。

  十幾年沒日沒夜的練習才得到一次上場的機會,以為再也不是籠中鳥,卻發現,你只是從戲班這個每天被打罵的深淵,跳入了另一個無關皮肉卻要剮心,拋肺的深淵。

  他們會把你從頭到腳每一寸肌膚,每一個器官都算的清清楚楚,在無數人手裡輾轉,有的地方會越賣越高,比如嗓子,轉手的多了,名氣就上來了,也就難求了;有的地方卻會越賣越低,比如身子,轉手的多了,人家嫌你髒,罵你不檢點,即使如此,還有大把大把的人想要探尋隱秘的快感,想盡辦法把你刨來;甚至還有不少下流的貨色,只是因為想嘗嘗大人物都是什麼胃口,就將你擄去。

  毫無尊嚴,毫無自我。

  不知道被多少人指著鼻尖,戳著脊梁骨按在地上,讓他認清自己的身份,他們生來就是低賤的,不配同他人坐在一張桌子上,不然你瞧,唱戲的哪個是家世優渥的被捧在手心裡的小少爺,報紙上又有哪些個與戲子掛上勾的不是被千夫所指。

  饒是他再不甘不願,也在這樣的環境下生活了二十多年,自卑是有的,自輕自賤也是有的。

  這些辱人的詞聽著聽著就聽進心裡,刻到骨里了,以至於他也覺得這些詞就該和他掛鉤了。

  結果今天有一個人抱著他說:她不喜歡這個稱呼,還因為這個稱呼跟他生氣。

  眼淚啪嗒啪嗒砸在他的手心最後落到應昭的手背上。

  應昭,應昭,你怎麼能這麼好啊——

  青年死死咬住唇齒,好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狼狽。但是,沒有用,怎麼都沒有用,眼淚模糊了他的雙眼,他先是拿手背擦,然後是衣袖擦,最後是胳膊擦。

  但是眼睛和淚腺都不受他的控制了,它們不願意聽他這個倔強的主人掌控,自己開了口

  子,然後又是喉嚨,它們帶著它一起向他這個主人宣戰。

  ......他戰敗了。

  「嗚嗚嗚......」積壓了二十二年的委屈迸發,二十二年的冤屈得以洗清。

  「我不下賤...」

  「嗯,沒有。」

  「我沒有千人騎萬人踏......」

  「......嗯。」

  「我也不是娘娘腔,不是軟骨頭...」

  「嗯,不是。」

  青年又一次在女人懷裡哭得亂七八糟。

  應昭每應一句,心裡就發顫一次,一句接一句,好像要讓她的心臟獨自發生地震。

  伸手將青年轉向自己這邊面對面,還想要把青年捂在臉前的胳膊撥開,卻遭到了青年的抵抗。

  「讓我看看你,蘭泱,我想看看你...」應昭與渠蘭泱額頭相抵,邊哄道。

  但渠蘭泱還是固執地把臉埋在胳膊里,只露出毛茸茸的半個腦袋搖晃個不停:「不要,丑。」

  他自卑,自棄,自厭,怎麼會好看呢?

  簡直是醜陋不堪。

  「怎麼會丑呢?」應昭心疼地問道,指尖攏過青年的發間。

  青年吸了吸鼻子,答:「因為沒有笑。」

  他們怎麼能不笑呢?不笑就不好看了,不好看,貴人的生意就談不成,生意談不成,他們就不是合格的貨物,不合格的貨物,也就沒有用了。

  短短五個字讓應昭的從心尖到腹部都泛著酸,酸到她想要蜷起身子,把渠蘭泱也一併融進身體,融進骨子了。如果真能那樣的話,是不是...是不是就能兩個人一起疼了。

  不斷嘗試著揚起笑容,就像之前青年一次又一次將她帶離陰暗的情緒那樣。

  一次,兩次......

  揚起的笑容不斷被心中的悲傷壓下,淚水不知為何也一起並流出。

  周而復始,循環往復。終於,她揚起了笑容,如渠蘭泱從前那樣。

  但笑意瞬間僵在臉上,渠蘭泱之前是怎麼做的來著?是說了什麼嗎?還是做了什麼?言語?行動?

  不行,她不知道,她做不到。

  她好像永遠不能讓青年脫離那樣可怕的情緒,她這一刻深刻的體會到了王勛口中渠蘭泱身上能保護她的東西。

  她是不是......很沒用?

  無力感將應昭吞噬,微涼的指尖拂過滾燙的淚水。

  「你怎麼也哭了?」

  在她幾經嘗試無果的時候,面前的人已經率先揚起笑容,安撫她。

  忽的,應昭把人死死按在懷裡,語無倫次不斷重複著:「你很好看,渠蘭泱很好看,什麼時候都很好看,什麼都好看......」

  「所以.....」

  「所以......不要再說自己丑了......」

  淚水再次決堤,渠蘭泱如久逢甘露的沙漠旅者,一次次仿佛確認道:「我真的很好看嗎?」

  「嗯,嗯,很好看。」應昭埋在渠蘭泱的肩上不斷點頭,一股力量輕輕的把她推開。

  「應昭,看看我。」

  應昭抬頭,眼睛因為剎那間接觸燈光有一瞬間的閉合,下一瞬睜開眼。

  從來沒有任何一個笑容能讓應昭像被三千長釘釘在椅子上一樣動彈不得,心臟似乎也在那一刻停止跳動。

  晶瑩的淚珠還掛在青年的臉上,青年嘴角上揚,緩緩開口,生冷的人造人光打在青年身上卻像被神降後的聖光:「應昭,我好看嗎?」

  應昭忽然對渠蘭泱的身份產生了懷疑,眼前的這一幕,真的是人能做出來的嗎?

  青年的唇口一張一合,他說了什麼?我好看嗎?好看,好看極了,好看死了。

  他是妖精吧,就是那種志怪小說里要奪魂攝魄的妖精,為了得到凡人的精氣,利用美貌蠱惑凡人,最後將人吞進口腹。

  不然,她怎麼會像腦子壞掉了一樣,除了渠蘭泱那張臉,那抹笑,就什麼也思考不了。

  「好看,好看極了。」

  應昭將渠蘭泱撲倒在沙發上。

  妖精就妖精吧,反正她早就在這個人的蠱惑下神志不清了。

  第59章 插pter59兩人抱在一……

  兩人抱在一起好半晌才緩過情緒來。

  「你剛剛說第一,那其他的呢?」渠蘭泱發問。

  「嗯——」剛剛情緒波動太大,她得回想一下,「你那樣的表情我都沒看過,不想給別人看。」

  女人幼稚的話語讓青年嗤笑出聲:「好好,以後最先給你看。」

  幼稚鬼。

  應昭才不在乎幼不幼稚,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占有欲展現出來,得了青年的保證,心滿意足道:「嗯。」

  渠蘭泱在應昭懷裡左右蹭了蹭:「吶,應昭,其實我剛剛很開心。」

  「那你還哭了?」

  渠蘭泱無語,「不是那個原因啦!」

  「那說說你為什麼開心?」

  「因為你願意願意坦然地告訴我你的情緒。」

  「這樣就很開心了嗎?」應昭不解。

  渠蘭泱反問:「不應該開心嗎?能夠直面自己的情緒並且毫不避諱地告訴在意的人真的超厲害的。」

  「那你以後也要把你的情緒都告訴我。」應昭道。

  「不怕自己變成我的情緒垃圾桶?」渠蘭泱抬頭。

  「更怕你的垃圾桶是別人。」

  渠蘭泱哭笑不得,什麼跟什麼啊。

  「那我們說好了。」青年用鼻尖湊到應昭面前。

  「嗯,說好了。」應昭同樣低頭輕蹭。

  然後,吳用就發現才一晚上不見,另外兩個人好像更親密了?

  他錯過了什麼嗎?

  掐指一算:還好還好,還沒行房事。

  唉?不對,那是為什麼突然更親密了?

  應昭像小尾巴一樣跟在渠蘭泱的身後,看著青年為了招待「不速之客」忙前忙後,抱怨道:「沒必要幫那個傢伙做這麼多。」

  青年失笑,拿出剛採購的茶具,解釋道:「也不全是為了他,你不是還沒試過我的茶,想給你嘗嘗。」

  這話說的應昭心花怒放,「那我跟你一起。」

  渠蘭泱將攆不走的狗皮膏藥推開,推脫道:「不用,你到沙發上坐會兒,很快就好。」

  幾乎可以預見的,應昭身後無形的大尾巴停止了搖擺了一個早上的幅度:「知道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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