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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悲哀的是,宋賢妃竟要自己裝扮成母親,去接近病入膏肓的皇帝,而她奮力掙扎卻無一人出手相救,就連一向以宅心仁厚著稱的大公主,也毫不猶豫地將自己推了出來。

  滿宮上下,沒有一個人在乎自己。

  當她終於下定決心自救,以接近皇帝獲取聖旨,來換取自由身份時,又恰恰得知,她幫的人,正是害得她失去母親淪落至此的人。

  哪怕明知道這是夢,在看到這一幕時,郗月明仍覺得心痛得要窒息。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狀若瘋癲的時候,反反覆覆地念叨著那些名字。她想走,不論是出閣還是和親、不管是年輕的還是年老的,只要能離開這兒,離開這兒……她只是,想死在一片遠離雲郗的土地。

  痛極之時,郗月明忽然怔住。

  混沌的思緒中尚有一絲清明,她記起來了,和親後,自己沒有死。

  自己遇到了訾沭。

  從加爾薩到班珠,訾沭在草場上攬著自己共騎,在暴熱的陽光下抱著自己跋涉,在雪天裡捂熱雙手給自己取暖,樁樁件件,是更為清楚明了的記憶。

  訾沭這個名字仿佛一把利刃,驟然破開混沌,令她停下了腳步。

  此刻,郗月明已經不知在夢中走了多久了,再往前走,大概就真的回不來了。

  她在此處回看走馬燈,唏噓於自己可悲又可憐的一生。可在現實中,鐘聲越大概正焦頭爛額地為自己配置解藥,臧玉姐姐或許會不顧一切地衝進宮來,還有葉叔,他堪堪重見天日,可能又要為自己擔心了。

  當然,還有訾沭。

  眼下舊怨已解,宿敵大勢已去,她該隨著訾沭一起策馬揚鞭,先去秭圖看看,再一起回到班珠的。

  不能,不能就這樣了,不該再繼續走下去了。

  方才痛徹心扉的感覺還在,仿佛只要繼續走下去,就能忘卻這一切,徹底得到解脫。可真到了將死之際,郗月明卻無比清醒,竟然產生了生還的意念。

  她忽然轉頭,不顧一切地向身後跑去。

  這次比來時更加費力,奔跑扯動骨骼,原本已經淡下去的痛感再度翻湧起來,還有身後無數痛苦的回憶意圖撕扯。郗月明咬緊嘴唇,閉上雙眼,只認準了這個方向不顧一切地往前跑!

  意識崩散之際,她只剩下一種知覺:痛。

  下一刻,郗月明猛地睜開雙眼。

  周圍很安靜,之前劍拔弩張的場面似乎已經過去了,自己正躺在床上,頭頂飄著熟悉的秋香色紗帳。

  郗月明艱難地轉動了一下眼珠,看周圍的裝飾樣式,像是自己的重華宮。

  之前還四處飄揚的灰塵已經被掃去了,窗台開了個小縫,隱約可見外頭的綠意。郗月明緩了一會兒,覺得劇痛疏解了不少,比之前好多了。

  她微微側頭,這才發現訾沭正在她床邊閉目小憩。

  他眼底泛著淡淡的青色,還穿著當日的衣服,但自己昏睡過去已經不知多久了。顯然,自事發後他就衣不解帶地照顧著自己,一直到現在。

  郗月明不忍心驚動他,靜靜地看了片刻後,她費力地抬手,想去摸一摸他的臉。

  只可惜訾沭向來警覺,在觸碰上的前一刻,他就猛地睜開了雙眼。

  他眼底還有血絲未褪,但在看見是郗月明伸手後,立刻攥住她懸在半空的手,目光驟然明亮:「醒了?」

  「還痛不痛?口渴嗎?有沒有別的地方不舒服?」

  訾沭仿佛無所適從,慌亂地問了幾個問題後,終於意識到了什麼,開始揚聲對外招呼,讓人去找鐘聲越來。

  郗月明沒力氣一一回應,只輕輕地搖頭。看著訾沭這副模樣,也心疼他這幾日的不眠不休,於是堅持著伸手,撫上了他的臉頰。

  訾沭聲音喑啞,似乎還帶了一絲隱晦的哽咽:「你中了趙德妃下的毒,怎麼不跟我說?」

  郗月明默了默,才道:「當時沒有發作……」

  「沒有發作也得讓我知道好早做準備啊,若是驟然毒發,來不及找解藥該怎麼辦?」

  訾沭聲音里滿是倉皇:「若是鐘聲越不在,我該怎麼辦?」

  「難道要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你在我面前……」

  他說不下去了,怎麼都忘不了那日一回頭,就看見郗月明臉色慘白,大口大口地吐著鮮血的模樣。這幅畫面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令他夜不能寐,生怕這真的成了自己與她的最後一面。

  訾沭這幾日寸步不離地守著,親自為她餵藥、擦洗,直到看到人睜開雙眼,他才鬆了一口氣,把高高吊起的心放回肚子裡。

  「下次再這麼不顧惜自己的身子,我就……」

  郗月明彎了彎嘴角,看著他,軟著聲音反問:「就怎麼樣?」

  訾沭沒再說話,被追問也不肯說了,但郗月明卻明顯地感覺到,撫著他臉的手掌感受到了一點濡濕。

  郗月明眼睫微動,再也沒有了調笑的心思。

  她輕嘆一聲,收起撫摸他臉頰的手,轉而反握住他的手,帶到了自己的臉頰邊:「摸摸看,我好著呢。」

  訾沭半點不敢使力,仿佛面前的人是個一碰就碎的精緻瓷器。他順著郗月明的力道,抬手輕撫她蒼白的臉頰,唯一的動作,便是伸出拇指眷戀地摩挲著。

  溫情不過片刻,訾沭忽然趴在床邊,胡亂地在被褥上蹭了一通。

  他慢半拍地意識到自己臉上有淚水,原本這等沒面子的事是斷然不能讓她看到的,但此刻,劫後餘生的歡喜蓋過了面子,訾沭趴在床側,心中唯有一個念頭:

  幸好,他的月亮沒有隕落。

  第74章 哥哥(三)自己已經得到了救贖……

  郗月明伸手撫上他的鬢髮,靜靜地等了一會兒。

  訾沭蹭夠了,確認臉上沒有淚水了才抬起頭。也不管被面上濕漉漉的痕跡和自己通紅的眼眶,捉住郗月明的手道:「好了好了,不提了,你沒事就好。」

  「鐘聲越說了,你只要能醒就沒有大礙了,別害怕,沒事的。我已經派人去找他了……這狗東西,怎麼還不來?」

  他這話不知是在哄郗月明還是哄自己。

  「不過從今往後,你可得好好看顧你自己,有任何事情都要跟我說。不能……」一提起這個,他又有了哽咽的趨勢,「不能留我一個人。」

  郗月明認真地點頭,一一應下:「會的。」

  她的聲音溫柔而堅定:「我答應過,要陪你白頭到老,不會食言的。」

  「你什麼時候答應過……」

  訾沭低聲念叨著,想吃些飛醋,又顧忌著眼下不是時候。

  「我們成婚的那晚啊。」郗月明眼睛彎彎,曲起手指撓了撓他的掌心,「你不是說了嗎,要白頭偕老不離不棄,夫妻同心生死與共,還請了天狼星來見證。你當著狼神的面親了我,這個誓言會永遠作數的。」

  眼下驟然聽她這樣說,訾沭愣住了,似乎是不敢相信。

  當日在加爾薩相見,月兒早已忘記了年幼時的一個小小邂逅,亦不知自己多年的覬覦,言行舉止間除了疏離,還有死寂。訾沭不敢貿然做什麼,只得拉著她的手走到篝火與星空下,用訾陬的俚語悄悄說出自己的心意。

  月兒當時被拉了一下手才反應過來,隨即補上了自己的名字,顯然是不知情的。但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竟然學會了訾陬的語言,竟然早就看破了這個誓言!

  及至眼下,郗月明仍是笑盈盈的:「我當時答應了,之後也一直沒有反悔啊。」

  訾沭喉結滾動著,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天狼星見證的誓言改不了的,你沒有反悔的機會了。」

  一方不知情的誓言都是妄言,直到這一刻,這個誓言才算真的作數。

  恰在此時,有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

  訾沭本以為是鐘聲越收到消息,來看月兒的情況的,哪知一回頭,卻見來人是郗言御,他的臉色立刻就冷了下來。

  「你來幹什麼?」

  「我只是來看看月兒,說幾句話。」

  郗言御在幾步之外站定,自知這種情況繞不過訾沭,而自己此刻,已經沒有任何底牌能與之抗衡了。

  當日,明知大勢已去,郗言衡卻不肯收斂,作死說出曾對月兒下毒之事。月兒適時毒發倒地,訾沭見狀,立刻就紅了眼。

  雖說訾沭驍勇之名盛行,但並非所有武將都有與之一戰的機會。可在當日,眾目睽睽之下,他毫不留情地對郗言衡下了死手。郗言衡也是多年練武,卻在他手中過不了十招,當著那麼多舊臣的面被他打得頭破血流、節節敗退。場面之血腥,令在場之人無不噤若寒蟬。

  兩國的劍拔弩張,竟是以訾陬汗王手刃雲郗新帝為結局,這是訾沭對整個雲郗的震懾。

  雲郗錯失了最佳的行動時間,又受此震懾,戰意退卻,再無抵抗的心思。而訾陬大軍卻得了訊息,立刻發兵圍困,將雲郗皇宮變成了一座徹頭徹尾的牢籠。

  自那時起,郗言御便知道,新君的位置與自己無關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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