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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當他和幾名同科在客棧喝茶等中榜消息,等到雲霞漫天,夕陽漸落也沒能等到時,他心裡有很少的一點遺憾,更多的是果然如此的念頭,慶幸的是他由平安鎮一路而來,所見所聞所思所想已經超過之前的自己許多,是一路北上而來的收穫。

  同桌中有人榜上有名,名次雖不在前列,卻也比他們這些名落孫山的好,他們來自五湖四海,只是路上遇見有幸同程,也算是有些交情,因此顧不得落榜的傷懷,就有人喊來夥計上酒慶賀。

  「恭喜周兄。」

  姓周的中年男人老淚縱橫,一杯酒下肚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緒了,「幾位兄弟不知道,我是真差點沒臉回去見爹娘媳婦兒了,我如今年逾四十,從十七歲起就耗費在科舉之事上,不事生產全靠爹娘兄弟幫扶,二十一歲那年中了秀才,以為自己天縱英才,結果接下來的幾年一事無成。」

  連考三次,未曾一次得中舉人,終於在三十三的時候摸到了舉人門檻,雖說在他們郡城有些點名聲,但郡城何其大,舉人之數十雙手都數不過來,他一個眼看著沒什麼前途門路的舉人,自然也不會多受商戶貴人的看重,等朝廷授官是等不來的,他也不甘心,索性又咬了牙發了狠繼續往下讀書,每年舉人的那點俸銀勉強養得活自己,卻又累得妻兒跟著受苦。

  又是三次九年,他才觸碰到會試的門檻,若非一口氣憋在心裡咽不下去,他早就撐不住了。

  李懷澤見他醉了酒就有些把不住話,幾乎是將這些年的鬱悶一掃而出,登時也有些感悟,他現今二十四五歲,於科舉上實在年輕,除非是出生大家或天縱英姿,否則能在他這個年紀中舉又走到會試,雖然未曾得中,也算是難得了。

  左右時日還長,正如這位周兄所言,一次不成等第二次,三年不成又三年,他還能在這上面花費十年的功夫,若始終開不了竅,證明他與仕途無緣,回到鄉中教書育人也不施為一件好事。

  在京城一直待到殿試結束分授官職,李懷澤才收拾包袱往肩膀一丟,租了輛牛車踏上了返鄉的道路。

  來去景色有所異同,他來時正值冬季,所見大多一片雪白,尚在南方時還能依稀得見幾抹綠色,越往北走綠意也就越稀少,鵝毛大雪席捲京城的同時也震驚了他這個沒多少見識的村野之人。

  回去正是春末夏初的季節,一路都是蔥蘢新綠,萬物繁榮,偶爾還能得見田間的農人扛著鋤頭耕種,稚兒幼女的說笑聲灑遍田野山林,他閒來無趣時還能就著此情此景寫詩賦文,熟悉學問。

  等他回到家還沒來得及歇兩口氣,他娘憋了許久的話仿佛炮仗噼里啪啦的說個不停,看著他娘鬢間已經染上了斑白的髮絲,眼角磨滅不掉的細紋,乾癟瘦削的手掌,都是這些年為他殫精竭慮勤苦操勞的證明。

  「好。」

  陶嬸有一瞬間沒反應過來,愣愣看著兒子,「你說什麼?」

  李懷澤笑了笑:「我說好,都聽您的,我要是還想參加科舉考試,起碼還有三年,總不能真叫您老一直這麼念叨下去吧?我還想清清靜靜的讀書呢。」

  陶嬸才不管他後面這些話,滿腦子就那一個好字,激動得手都顫動起來,淚盈於眶,好懸才沒在兒子面前紅眼睛。

  「那,那我現在就去找賀媒婆,你不知道,就你走這半年,好些人上門打聽你的婚事,我一個都沒敢應,生怕你不喜歡或是哪裡壞了事。哎呦我可真是等到了,不成,我得先去給你爹上柱香,讓他也知道這個好消息,在地底下也跟著開心開心。」

  沒等李懷澤說其他的,陶嬸將手上的東西一丟,三步並作兩步往偏房過去給李爹上香念叨。李懷澤坐在椅子上,手指扶著額角,輕輕搖頭一笑。

  他的親事不說如何如何矚目,卻也不是悄無聲息,陶嬸剛把消息告訴賀媒婆,平安鎮上盯著李家的商戶鄉紳就上門了,不是這家有個姑娘年方二八,就是那家有個侄女賢良淑德,李懷澤雖有所預料,卻也實在受不住這種衝擊,連忙從家裡逃到了饒絮家中暫時求個清靜。

  他們二人還沒出孝,除非有什麼大事,尋常不會有人叨擾,因此知道李懷澤上門的前因後果之後,饒絮趴在游滿肩上笑個不停。

  「你可別說你不知道舉人功名意味著什麼,我們鎮上才幾個啊?你又不收銀子不收東西也不怎麼交際應酬,可不就只能在婚事上作文章了嗎?也就是消息剛放出去,過段時日怕是縣城也有人找過來。」

  「我的錯,一時沒想這麼多,只想讓我娘高興高興了。」李懷澤揉了揉眉心,見饒絮還有發問笑話的趨勢,忙咳嗽了聲轉移話題,「對了,你們兩個認字認得怎麼樣了?」

  饒絮頓時閉口不言,臉也垮了。

  這回輪到李懷澤失笑了,連游滿也沒能忍住笑了下,分明已經記得差不多了,提起考核來還是慌得很,他起身道:「都老老實實練著,我進去拿書。」

  李懷澤對夫妻情愛之事並無太多考量,他人生至今唯有兩件事上心,一是母親,一是讀書科舉。所以婚事這些也大多都陶嬸做主,在賀媒婆拿過來的名冊上看了又看挑了又挑,又詢問過他的意思後,終於拍板定下。

  是永原縣一位商戶家的姑娘,姓徐,性情溫和,也識文斷字,能和李懷澤談得來,當今對商戶之家雖然有所限制,但出嫁的女兒並不在其列,因此也不必擔心影響李懷澤的仕途,反而還有些助益。

  他上京城前留給陶嬸的銀子她都沒動,再加上這些年一分一毫攢起來的銀錢一併給姑娘做了聘禮,雖然比不上商戶家底,但也沒丟面。又在饒絮出孝期後,由著她掌勺,熱熱鬧鬧的辦了一場婚宴。

  三年後,李懷澤二十七歲時再次上京赴考,皇天不負有心人,這回他得中三甲,雖說同進士之名不大好聽,但於他而言,已是難得。隨後又去參加吏部考核,在京城等了將近半年,才終於迎來了受官赴任的文書。

  朝廷有官員不得回祖籍任職的政令在,他自然也如此,所要去的地方遠在西北苦寒之地,離西南山村隔了千里之遠,而官員上任沒有三年五載不會輕易挪動位置,除非立了大功。

  臨上任前,他特地回到雲山村將母親妻兒接走,又同饒絮游滿幾人告別,巧合的是永原縣新來的知縣乃是他上一回考試的同科,那位周姓友人,他也剛由縣丞升遷到此。

  下次再相見不知何年何月,二人聚了一回,李懷澤少不得請他多看著些同村友人,也不必如何破例違規,凡事公正裁決即可,只是不要叫人隨意欺辱了他們,若是他自己還在,哪怕沒有官身,僅是舉人也能護一護,但現在隔著千山萬水他有心無力。

  周知縣也是個有成算的,他年約四十又五,不知還能做幾年官,李懷澤卻才二十又七,就算現在才起步,將來也比他大有可為,在已經交好的情況下他吃錯了藥才會不答應。

  西北苦寒,所幸的是陶嬸和李懷澤都是莊稼人,吃的苦沒有一斤也有八兩,剛開始還有些水土不服,吃不慣睡不好,但時間久了人也就習慣了,陶嬸還特地在他們居住的宅子裡親自種菜養雞,也算是打發時間的手段。

  而他的妻子徐宛之性情雖好,骨子裡卻堅韌,她沒吃過多少苦頭,來了西北也是最難受的那個,剛來的半年人都瘦了三分,她偶爾也會後悔沒好好待在家鄉,但看著李懷澤,又慢慢熬了過來。

  他們夫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徐宛之剛嫁過來時不是沒有擔心,既怕李懷澤是個老古板老學究,整天之乎者也惹人厭煩;又怕他自尊心太過要強看不起她商戶女的身份,既要又要;更怕夫妻感情難以培養,日後都只能相敬如賓得過且過。

  慶幸的是這些事情都沒發生,他們感情說不上頂好卻也不能說差,紅袖添香濃情蜜意都有,李懷澤是個正人君子,沒太多花花心腸,上不是沒有送人的上司下屬,哪怕只是簡單的應酬都有歌舞伎作陪,她原也做好了夫婿三妻四妾的準備,卻一次也未有過。

  從家鄉到西北,或是到後來的其他地方,不論是李懷澤還是婆母陶氏對她的態度都一如既往,從未改變。

  徐宛之蘸墨提筆,朔雪寒風順著窗欞間的縫隙吹到她臉上,髮髻上的銀釵流蘇微微搖晃,院子外傳來丫鬟小廝的請安聲,踩雪的吱呀聲也在棉布帘子外停下。

  她停了筆,起身取來書桌上的小暖爐,繞過落地圓罩竹質屏風,朝著剛進門解下披風掛在木架上的李懷澤周身看了眼。

  「回來了?老大剛還念叨要等爹爹教他練字,還有你閨女,非說她爹應了她了,要給帶什麼東西回來,可帶了?要是沒有,他們鬧起來,我可不幫你。」

  「帶了帶了。」李懷澤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又去暖爐跟前烘了烘手散去周身寒意,這才走過來,從袖中取出兩個小木盒子,笑著求饒。

  「哪裡敢不帶,不止有閨女的,還有你的。」<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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