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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十來個小時才能到家,衣服全被汗透,又餿又酸,掩蓋住看完演唱會的喜悅和悸動。

  「太熱了,死鬼天氣能把人悶死,」徐照霖埋怨道:「再也不來深城了,古代這裡就是流放犯人的地方——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哦對,『流放嶺南』。」

  祝姚附和道:「我也不來了,這輩子沒這麼臭過。」

  雖然他們一天前還一致認為這是一個好地方——深城的東西很好吃,商場很繁華,還有很多洋氣和精緻的咖啡店和格子鋪。

  杜寧揚正埋頭給金臻奇發簡訊,沒功夫理他倆。她對他的分享欲比從前多了許多,大概正如祝姚所言,感情的升溫需要時間的積累,待在一起的時間長了,自然有話說。

  一條簡訊是兩毛錢,要把能說的話都攢在一條里發送:

  【深城真熱啊,我要被烤熟了,還有一個小時才能上車,上了車我要狠狠躺倒,一覺睡回淮城,一秒鐘都不帶睜眼!哼哼,老公你在幹嘛呢?有沒有想我?沒有的話罰你想我。】

  他的信息幾乎是立刻回了過來:

  【想你想你想你,當然想你,人在教室課間十分鐘,但心裡一直在想你,嘿嘿。還有十三天就開學啦,一到學校先去宿舍樓下接你去三食堂吃烤肉拌飯,再去后街整兩個香芋圓筒,怎麼樣?】

  她對著手機傻笑。

  祝姚偏過頭來看向她,非得讓她表態,「這位仁兄,以後你還來不來?」

  「不來了,」她脫口而出,隨後反悔,「哦我還是要來的。」

  「來幹嘛?」祝姚犯賤,把手搭在杜寧揚的胳膊上,兩人的皮膚粘一塊兒,「來看祝賀和吳憂的幸福生活?」

  「去你的,」杜寧揚不耐煩地甩開祝姚的手,「我要和金臻奇來玩,我跟他說好了的。」

  她一向說話算話,來的路上她對金臻奇說「以後我們一起來玩」,所以言出必行,把這句話放在心裡。

  至於吳憂和祝賀的幸福生活,她來或者不來,他們都很幸福,這點毋庸置疑。

  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火車轟隆,很快帶他們往北駛去。

  回到淮城以後,緊鑼密鼓的大三開始了,專業課如雨後春筍般地多了起來,與此同時,杜寧揚開始準備教師資格證考試,她挺抗壓,就是面對學習時腦子不是那麼靈光,一次處理多件難事兒讓她應接不暇。

  好在結果是好的,但從圖書館裡低頭抬頭的功夫,就看到了落葉從枯枝上飄落,收到了證書的快遞和不賴的期中考試成績單。

  冬天來臨了。

  緊跟著是期末考試和寒假。

  而在這一個寒假裡,她和金臻奇履行了彼此的諾言,他們坐上了往南去深城的火車。彼時金臻奇已經答辯完畢,邊在學院的校企合作辦公室實習,邊投簡歷,邊等畢業。

  校企合作處要在一月底帶隊去深城參加藝術展會,弄了個攤位需要人手。包差旅和住宿,每天有一百塊錢的餐費補貼,這個好機會金臻奇不遑多讓,早早報上了名。

  杜寧揚是他夾帶過去的,他忙的時候她就瞎轉悠,自娛自樂,展會結束後兩人再會和,自由活動。

  為了不和其他同學一塊住,金臻奇特意要了個單人間,兩人擠在一張一米二的小床上,必須得抱得緊緊的才能不掉下去,就這麼睡了好幾天,腰酸背痛但感覺莫名幸福。

  他天微微亮就起床搭公交去展會,她則睡到自然醒,倚在床頭回味美妙的共處時光,親吻和擁抱,起伏的呼吸,肌膚和肌膚,相融的汗水,深入的接觸。

  仿佛提前進入了畢業後的同居,哦不,婚姻生活。兩個人,一間小小的屋子,而整潔;剛起步的事業,欣欣向榮地努力,理所當然地更近了一步。

  忙碌的間隙,他打電話叫她起床,「起來沒,午飯打算吃什麼?」

  「醒了,還沒起,」她的聲音里還帶著剛醒來的嬌嗔的倦意,「不知道,我好累。」

  她又沒賣什麼力,不知道在累些什麼。金臻奇抿嘴笑了笑。

  「起床啦,懶豬,」大庭廣眾之下叫她『懶豬』,他還是害臊,壓低了聲音,「今天最後一天,下午能早點溜,隔壁攤位的給我推薦了家特色大排檔,說是巨好吃,就是有點遠,晚上帶你去。」

  「知道了,」她揉揉迷濛的眼睛,看向梳妝檯的方向,金臻奇已經把她要穿的衣服拿出來,疊整齊放在面兒上。

  他事無巨細地照顧她,把她完完全全地捧在心尖尖上,在這方面她做得遠不如他,卻也心安理得地接受。

  細細數來,還有十來天,就到了他們在一起的兩周年紀念日。

  杜寧揚翻身起床,坐在梳妝檯前慢悠悠地化妝,邊刷睫毛膏邊盤算著去隔壁新世界商場給他買個紀念日禮物。她已經想好要買一件白襯衣,剪裁要好,布料不能易皺,這樣他面試和工作以後都能穿。

  她非常認真地這樣想著,以至於逛街的時候忘記了時間,一件一件地在穿衣鏡前比劃,連午飯都沒吃上。

  出會展中心地鐵站的時候,碰到了幾個迷茫的外國人,長得高高大大,陽光帥氣,站在路牌前抓耳撓腮。

  淮城也有外國人,但濃度較低,走在路上遇上能算珍稀動物。深城的外國人卻很多。

  杜寧揚走上前去,用蹩腳的口語問道:「What『swrongwithyou(你們在搞什麼?)」

  幾個小哥略顯窘迫地看著她,她這才發現自己用錯了句子,她更正道:「額,Imean,HowcanIhelpyou(我的意思是我能幫上你們的忙嗎?)」

  他們把一張英文卡片遞給她,她皺著眉,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弄清楚了——他們要去會展中心。

  「Followme(跟著我),」她沖他們招招手,示意他們跟上。

  杜寧揚到門口之後好像回自己家一樣自在,拔腿就往二樓主會場去,幾個小哥叫住她,向她道謝,隨後往一樓偏廳的方向去。

  她這才發現這裡有個冷門的分會場,從外面看起來還算正常,往裡走別有洞天——是一個紋身交流會,裡面的人各個身上雕龍畫虎,不知道的還以為**辦大會。

  還挺稀奇,杜寧揚看時間還早,乾脆溜進去看看。這一看就被迷住了,誰讓她從小就喜歡這類「非主流」的東西。

  「皮膚是溫熱畫布,紋身為永恆紀念,」她仰頭,喃喃地讀著掛在攤位上的標語,回過神來,目光撞上一個穿著黑色背心,戴著花頭巾的健壯男人。

  他紋了兩條花臂,是最傳統的青龍白虎,紋身延伸到手背和十指指節,像戴了兩副情緒感十足的手套,臉是刀刻般地鋒利,眼神微微厭世,右邊眉毛靠尾部四分之一處斜上劃了一刀,看上去就是不善言辭的那一類。

  男人快速地收回了視線,耳邊墜著的十字星耳環閃閃的。

  杜寧揚看到攤位上立著的牌子,上面寫著「收徒弟」,旁邊有個黑色的小盒子,裡面放著名片,暗黑哥特系的設計。

  哪有這樣收徒弟的,來了人也不招呼,難道等著徒弟自己送上門嗎。

  金臻奇的電話打進來,「寶寶到了沒?我這邊收攤了。」

  「到了。」

  她手腕上挎著精品店的袋子,裡面是給他買的襯衣,她心裡藏不住事,又喜歡製造驚喜,要立刻拿給他。

  「我馬上過來。」

  她邁步打算走,卻又鬼使神差地側過身,拿走一張名片,揣在牛仔褲的荷包里。

  隨後搭電梯上了樓,找到背著雙肩包的金臻奇,挽上他的胳膊,歡快地沖他揚揚手裡的袋子。

  他好像收到獎賞般地喜悅,碎碎念著些無聊的問題,「我的寶寶怎麼對我這麼好?我的寶寶眼光怎麼這麼好?」

  「你哪來這麼多問題?」

  去到大排檔的路上,他們坐在深城公交車的最後一排,反覆地欣賞那件漂亮而柔軟的白襯衣,夕陽帶來朦朧的光,透過微微泛黃的玻璃映在衣服上,將美好定格。

  一根耳機線,一人聽一邊,耳機里循環播放著,柔情的日子裡,愛你不費力氣。

  後來有一次她聽歌,無意中播到莫文蔚的《陰天》,聽到歌詞裡的「傻傻兩個人,笑得多甜」這一句的時候,腦海里總是閃過這一幀畫面,公交車開往未知而陌生的前方,而她靠著他的肩膀。

  即使她總是無比固執地認為,在所有喜歡過的人裡面,金臻奇並不是她最喜歡的那一個。

  所以他們走不到最後。

  金臻奇美滋滋地拍了張照片,發了空間:某人送我的禮物。

  杜寧揚挽著他的胳膊,占了一樓回覆:那我的呢?

  朋友們讓他們「夠了」「死遠點」「停止虐狗」,問他們「惡不噁心」?

  他看著評論笑得咧嘴,偏過頭,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問道:「你想要什麼禮物?」

  「還沒想好,」她毫不顧忌地說:「肯定會好好挑一個,兩周年必須讓你破費。」

  他笑著說:「沒問題,賺錢就是給老婆花的。」<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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