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沒看到野火。在心中叫神通鑑,也沒有回應,劍應該是在方才的混亂中遺失了。

  徐行起身,在不遠處看見了一支匕首靜靜躺著,是自她懷中掉落出來的寒冰,她走過去,將匕首撿起,攥於掌中。

  刀柄冰涼刺骨。

  尋舟臉頰上的鱗片尚未褪去,指尖連著掌心全都灼傷一片,血淋淋的皮肉模糊,她抬起他的手,很輕地摸了摸他受傷的位置,平靜將他叫醒:「小魚。」

  尋舟緩緩睜開了眼,卻一時動不太了。他手中抓著另一把匕首,替徐行拾回來的,是新的那把。

  徐行於是就在一旁枯坐著,等二人能自主行動了再打算下一步。

  赤土之危暫解,陣法反噬,藺君此刻受損必然嚴重,看時間,萬年庫總該回來了,這是這麼久以來最好的機會,必須要抓住。天妖快要破封了,一切就快結束了。

  還要看其他人的狀況如何……

  不對。之前究竟是哪步想錯了、做錯了?為什麼現在會這樣?難道說,放在大局上看,她這才是「正確」的選擇?不,一定有哪裡出錯了。是哪裡……

  徐行重重打了自己一掌,唇角滲出血來,才強行將闖入的思緒趕出去。

  不要想了。徐行。已經變成這樣了,想這些沒有用了。趕緊想對策,想周全點。你到底在幹什麼,還想重蹈覆轍嗎?想帶著尋舟跟你一起重蹈覆轍?還不夠嗎?如今這個局面,究其原因,就是因為你錯了,決策失誤了,沒想到兩全的辦法,所以才會這樣。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理由?你還想要什麼理由?你難道想找到什麼藉口來給自己開脫嗎?!

  想了一陣,徐行將匕首平放在自己眼前的地上,而後,垂下頭,盯著地面。

  她以為自己會流眼淚的,但眼眶乾燥,平靜地令自己不可思議。

  為什麼自己會這樣?

  半晌,她自言自語般道:「師姐,你真的有給我留信嗎?」

  她不指望那留下的信件是什麼錦囊妙計,能解答困境,也知道這多半是尋舟的緩兵之計,但現在,她好想看到一點有關的東西,哪怕只是幾個字,幾句話,只要是新的,沒見過的,那對她來說就是好的。

  可誰會沒事給自己留遺囑呢?死的那麼突然。就算留了,那裡面就一定有寫給自己的內容嗎?就算有……她能找到嗎?如果有,亭畫會放在哪裡?毫無頭緒。

  徐行無意識地拿起兩柄匕首,慢慢摩挲上面凸起的紋路。

  忽然,她呆住了。

  「這匕首……」徐行兩手緊緊抓著一新一舊兩把匕首,像是突然失去了判斷能力一樣,對尋舟茫然道,「是不是不一樣重?!」

  尋舟受傷太重,神智還有點模糊,此刻問他是個很奇怪的選擇,好似病急亂投醫,況且她緊抓著匕首不放,尋舟要如何才能知道哪個比較重。在這短暫的一瞬默然間,徐行又立馬轉頭,對徐青仙道:「你看,是不是不一樣重??你來,幫我看看,我不確定!」

  徐青仙不知什麼時候醒了,並且也看不出來。她也並沒有怎麼在看匕首,只是定定望著徐行的臉。

  「師尊,交給我。」尋舟緩緩揉了揉自己的額際,艱難起身,掌心覆在她手背上,想讓她安心似的往下按了一按,而後,自她緊攥的掌心中輕輕拿走兩把匕首。

  當初徐行打造新兵可是下了好一番功夫,兩把匕首擺在一起,肉眼上根本看不出任何區別,只能靠磨損和劃痕來分辨出哪把是慣用的,哪把是平日裡束之高閣的。尋舟慎而又慎地對比幾回,方確定道:「新的那柄要稍重一些。」

  說「稍重」,這差異小的會讓人懷疑是錯覺。徐青仙也接過兩把匕首,片刻後,也點頭道:「左邊的更重。」

  「……」

  徐行復又將匕首握在手中,這次,她的手罕見地開始發顫。顫到快要握不住它。

  尋舟道:「師尊,別害怕。」

  她掌心泛起藍色的火苗,小小一個,溫吞得很,將寒冰的刀柄最底部緩緩融出了一個細小的孔洞。旋即,她立即停手,將匕首倒轉過來看。

  孔隙之間,隱約可以看見一道極小的中空,裡面嵌著一抹已經泛黃的白。

  徐行將縫隙撐開了些,輕手輕腳地將那張紙取了出來。紙面上寫著字,熟悉的字跡,並不密密麻麻,距離適中舒展。

  這是亭畫留下的信,上面沒署名,也沒說是寫給誰的。應當是她留著以防萬一的絕筆信。開頭也沒任何寒暄,一貫的開門見山、單刀直入:「關於天妖、萬年庫、聖物之間的聯繫,我的推測……」

  徐行幾乎都能想到她深夜伏案寫下這行字的樣子,她不喜歡光亮,

  總是不愛點燈,是以每到晚上寫的文書信件字都容易往上面飄一點點。

  徐行突然笑了。這笑一瞬就消失了。

  樹影婆娑,附近的金戈之聲像是被阻絕在外,這方寸之地在此刻,竟有一種奇異的寧靜。

  徐行用指尖一字一字地仔細讀過去。以如今的目光來看,雖然方向大多是對的,裡面的推測有些粗略,在一些細節上可以說是毫無頭緒,對尚不確定的地方,便多寫了幾種可能。但,在當時,這已堪稱驚世駭俗的揣測了。

  「妖族不可滅。族群天賦是一定數,若通道之外的妖族全滅,天賦盡數流歸天妖,其力量空前強盛,破封只在朝夕。共存已是必然,只有時間為真答。」

  「曾有三大叛宗者試圖闖入萬年庫中,分明修為已近掌門,依舊被強行斥出,險些殞命。庫中守陣不該有這般威力,我懷疑萬年庫已生『物靈』。」

  「天妖是否無神智?火龍令是否為天妖所用?每三十年一位的犧牲者,莫非本質為替它帶回靈氣療傷的『容器』?傷勢如何,恢復如何,當真無法擊敗?」

  「穹蒼大陣的傳承為何沒出過任何意外?我懷疑其中有障眼法。」

  怎麼又都是公事啊。不過,你那麼聰明,想到這些也不足為奇,只是想到了,怎麼從來沒和我說?

  ……是了。這些,應當是自己白族身份暴露下山後寫下的,自那之後,兩人就沒再說過一句話了。直到最後。再見便是陰陽兩隔。

  徐行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她眼前浮現起最後一面,亭畫渾身浴血地緊緊攥著她的小臂,那句話咬的極重,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當你的師姐……」

  連「對不起」都不讓她說,最後一句話反倒是這句,不是她小肚雞腸有意見,但這難道就比前者要好嗎??

  徐行扯了扯唇角,逐字往後讀,終於看到了末尾。字跡在這就停了,然後另起一行,並且字號詭異地變小了一點,似乎寫的人心裡極為矛盾,出於某種緣由,既不想太明顯讓讀者第一眼就看到,又擔憂讀者看不見,於是欲蓋彌彰地先寫了四個沒頭沒尾的字:

  「你在看嗎?」

  看到這四個字的瞬間,徐行一頓,旋即,聽到了自胸口傳來的激烈叩擊聲。

  好像世界在這一瞬變窄了。

  忽來一個莫名其妙的想法,她突然有點想把這張紙揉碎了扔出去,不敢再看了。然而,她的目光還是馬上移了下去,沒有哪怕片刻的遲疑。

  和她預想的一樣,後面跟著的果真只有寥寥幾行字。

  「我是一個習慣對自己說謊的人,所以我也對你說謊了。」

  「……」

  「不要說對不起,因為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

  「……還有,不許怪自己。」

  「………………」

  「師尊。」

  尋舟在叫她,徐行從不知多久的寂靜中回神,將信紙折好放進懷中,而後將匕首握住,道:「小心警戒外面,師兄破了她的陣,她受損定然極大,找到機會,我們就出去。」

  尋舟沒有應答,只是定定看著她,半晌,一抹清亮水光在他眼底一閃而過,一瞬痛楚。

  徐行有些不明所以地轉頭,徐青仙也一般地靜靜望著她,似乎有些愕然。

  下頜處忽的傳來癢意,手背有水珠打落,徐行這才發現自己已不覺淚流滿面。前一顆淚尚未落到腮邊,便被後來的一齊吞併滴下,眼淚似乎不是她想要流的,只是爭先奪後地自眼眶裡漏出來,沒有止境。

  ……咦?

  好奇怪。怎麼回事。

  她還沒有,還沒來得及——

  該說點什麼,她張口,喉間卻一瞬失聲,好似說什麼都語不成調,就在這瞬間,心口宛如被琵琶弦割入血肉中,哪怕只是喘一口氣都劇痛難當,她垂下頭大睜著眼,怔怔看著血和淚混合在一起莽撞地打濕地面,這一刻,好像什麼都無法再想了。

  一片漆黑。

  那層模糊的屏障徹底破碎,仿佛新生的血肉驟然接觸空氣,撕裂一般的疼痛遍布全身。

  真真切切的、窒息一般的痛苦。

  不許怪自己。

  不許怪自己?

  < ="<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yanqing/04_b/bjZr0.html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