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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何必說氣話。」嚴江好整以暇地笑道。
他們都清楚,無論如何,華陽老太后都是滅楚之中很重要的一環,昌平君在秦國為相多年,門生故舊無數,華陽夫人經營後宮多年,更是一手扶植起秦王政親政與繼位的關鍵,她的意見,秦王便是不聽,也得有個理由。
出征之事,最忌諱內部不穩,他都懂的事情,秦王不會不明白。
秦王政思索數息,突然看他道:「你可是又看到什麼?」
嚴江輕哼一聲,沒有回答。
秦王政心中已明,卻沒有多問,只是傲然起身,大步而出。
「你去哪?」嚴江起身問。
「處理一些小事。」秦王走得頭也不回,「且等寡人歸來。」
阿江提醒他了,他需要把昌平君遠遠調開,最好是遠離秦境,免得節外生枝,至於華陽太后,回頭他得親自回咸陽去解釋一下。
滅楚之計,不容更改,她如果識相些,還是早此認命的好。
蒙毅跟在他身後,神情淡定地仿佛什麼都沒聽沒看到,完美化身為一隻成功的小聾瞎,只是看大王的眼神中,就充滿了欽佩——以前這目光是看敢於泡大王的嚴江的。
而嚴江輕輕摸了被咬紅的唇角,微微一笑。
這個特別頭鐵自信的秦王,其實也很美味啊。
他摸了摸走到身邊的花花:「走吧,我們去找李信兄弟,聊聊人生。」
……
然而李信大兄弟這時已經在營內睡了。
他昨日攻城也混了些人頭,此次大梁輕易拿下,可卻為了在大王面前表現而夸下了二十萬的海口而讓王翦將軍甚無顏面,所以他早點睡覺,養足精神,應付明天王賁明日可能找來的麻煩。
他鼾聲如雷,百米外清晰可聞,也不知這樣的鼾聲睡覺是怎麼逃過陰山燕軍的搜索,嚴江推了他兩下,這兄弟並沒有醒來意思,反而睡得更香了。
嚴江考慮著睡夢中打斷他一條腿對方如果不醒來然後可能這就成一個懸案了。
所以,是打還是不打呢?
他摸著腰間的長刀,想著打成什麼樣的骨折癒合起來比較不容易有後遺症。
不過會不會太早了?
滅國之戰,秦王雖然開始準備,但沒有個一年半年肯定是出不了兵的,傷筋動骨一百天,滿打滿算也就三個月,打早萬一他好了怎麼辦?
再打折一次麼?
這會不會傷害他們深厚的友情啊?
嚴江凝視著這睡得深沉無比的二貨,陷入了要不要打的沉思。
但就這麼躊躇的時間裡,一隻貓頭贏突然間從窗外飛下,落在他肩膀上,發出一聲憤怒的驚叫!
它不過就是走了那麼一刻的功夫,為什麼它的阿江,它那麼大的一隻阿江會在別人的臥房裡?
第127章 楚途
嚴江以見故友的名義安慰了陛下, 然後有些可惜地退走了。
他總不能真在陛下面前打斷他屬下的腿,弄不好擔上為了保護楚國傷害秦國大將的嫌疑就不美了。
只是陛下對他的理由非常懷疑, 整個鳥的氣場都是冰冷的,一副疑神疑鬼的模樣, 讓嚴江忍不住伸頭吸了幾口,才滿足地表示:人算什麼?當年為了你我連具那羅那等美人都拋棄了, 你還有什麼可不放心的?
陛下心想好像也對,但又不悅地表示你居然還沒忘記他,然後嚴江又安慰好些時間,這才做罷,守著阿江回寢安歇,又回頭飛去李信那裡轉了一圈, 這才在飛到魏國大梁水渠附近翱翔。
黑夜不能阻止它犀利的目光, 攔水的大壩正在日夜趕工拆除之中, 大梁的財物與宮中美人正被拖上行船, 向秦國咸陽而去。
這次拿下大梁後,已經有些乾涸的國庫再次充盈, 魏國百年積累盡歸秦室, 更從糧倉中繳獲了大量粟米, 盡夠二十萬大軍所食一年, 想是早做好了以大梁堅城抵禦秦軍的準備。
所以,以大梁之嚼用興兵, 乘機拿下楚國, 定然可行, 只是要解決一些麻煩罷了。
貓頭贏心中淡定,又乘風而起,落在魏王等人掛在樹上的籠子邊,一片漆黑的眼眸靜靜地看著這些已經無力哭泣的俘虜。
曾經丰神俊朗的公子假如同枯木般坐在它邊的籠中,目光遠遠看著大梁城所在,用沙啞的嗓音悲唱道:「何桀紂之猖披兮,夫惟捷徑以窘步。惟夫黨人之偷樂兮,路幽昧以險隘。豈余身之殫殃兮,恐皇輿之敗績……」
這唱的是屈原《離騷》中的一段,意思是知不知夏桀商紂那麼猖狂,是因為貪圖捷徑必然要完,結黨營私的人是沒有前途的,我不怕死,但我怕國家就這樣完……
陛下聽得挑眉,心說一群敗兵之將真是多情,還有空唱歌呢。
然後又聽到王族們相互指責,有人說早知道就像韓國那麼投降了,也有人說魏國如果不看著趙燕陷落,本是有機會的。
然後便懷念起了魏國當年的輝煌,以及珠寶美器,但閒談之中,卻沒有一個提起大梁城中的民生之事。
陛下悠悠聽了一會,覺得無聊,乾脆飛到自己的中書台去,翻看明天需要修改的奏書。
它用兩倍的時間,享受兩倍的勤政。
治國的快樂,那些廢物永遠不會懂!
一直到天明,它將所有內容皆看得心中有數,這才回到阿江懷裡睡著,換上秦王政,擼起袖子開始批改奏書,因為看過一次,這次的速度快到恐怖,心情也越發美麗,待到將雜事處理得盡了,便可去尋阿江,解決自己的人身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