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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遲夜白正想說自己從不挾持女人,但想到阿四是司馬鳳的人,司馬鳳……他現在不敢保證。

  司馬鳳似是沒有聽到文玄舟說的什麼,挪了幾步走到遲夜白身邊。

  “……你別過來。”遲夜白示意他看文玄舟,“你我應該前後夾擊。”

  “你真的沒事?”司馬鳳問。

  遲夜白忍著對他翻白眼的想法,腳下輕彈,輕巧地翻了個跟頭,落在文玄舟身後。

  文玄舟心知今日不能善了,因而一直謹慎地捏著劍柄,沒有貿然出手。

  “兩個打一個,這可不是江湖人所為。”他朗聲道,“遲當家和司馬家主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俠客,居然也玩這種以多勝少、恃強凌弱的事情?”

  他話音剛落,牆頭上忽然傳來朗朗笑聲:“哈哈哈哈哈!你一個鼠輩,也配與我兒談論什麼是江湖人所為?!”

  文玄舟臉色一白:不是以二打一,竟是以三打一?!

  在怔忪間,英索已經翻牆躍了進來。她裙擺下有星點血跡,單手將一條沉重的九棱蛇骨鞭甩得呼呼做聲。

  “娘!”遲夜白沒想到她也在,不由得吃了一驚。

  英索比遲夜白司馬鳳等人多吃了二十年的大米,她在婚前也曾獨自闖蕩過江湖,嫁給遲星劍之後更是與他一同操持鷹貝舍的各類事情,踏遍武林各處,對敵經驗遠比兩位年輕少俠豐富得多。加之她最擅長用鞭,九棱蛇骨鞭又是極為厲害的武器,因而很快便解決了外頭的一批暗衛。

  此時卻不是說話的好時機。英索上下打量著遲夜白,見他除了袖口缺了一塊之外並無任何問題,一顆心略略放了下來。

  “娘,你和阿四去救霜華吧。”遲夜白飛快說了路徑,“他已經出發了。”

  “霜華是誰?”英索問。

  她嘴上講話,手裡那根鞭子卻突然狠狠一甩,鞭梢直衝著文玄舟而去。

  文玄舟一直警戒著她的武器,不得已閃身避開。但蛇骨鞭去勢詭怪,竟在他撤身之時利落地削開了他的衣袖。

  數枚淬毒的暗器落在地上,還閃著藍光。

  英索雙目圓睜,想到這廝竟趁著自己和兒子講話的時候想要暗算,氣得鞭梢一抖,直衝文玄舟臉面而去。

  鞭梢來勢洶洶,文玄舟身後就是牆壁,已經避無可避,整個人完全籠罩在鞭影里。他突然張手,一把抓住了蛇骨鞭的鞭梢,手臂飛快纏了兩圈,將鞭子抓在手裡。

  他原本以為這只是普通的蛇鞭,但鞭身一入手,便立刻摸到上頭粗糙的鐵棱。

  一聲不好還未說出,他只聽英索嘿地一笑,手腕輕抖,那原本纏在他手臂上的鞭子竟似活了一般,鐵棱紛紛突起,在他皮肉上刮擦著抽了回去。

  “啊啊啊!”文玄舟被這劇痛所嚇,手掌不由得鬆了。

  蛇骨鞭被英索抽回去之時,鞭梢更是翹起,在文玄舟臉上連皮帶肉刮下了一大片。

  遲夜白與英索生活二十幾年,此時才是第一次見英索打人打得那麼凶。九棱蛇骨鞭是他娘的新武器,他更是見都沒見過,一時間不禁有些呆了。而親身嘗過九棱蛇骨鞭威力——雖然當時還不完全——的司馬鳳,腳下不由得退了兩步,遠離那鞭子,以及英索。

  “兒子,懲惡揚善,管它什麼人多人少。”英索把鞭子折起來拿在手裡,“至於強弱……他殺人或教唆別人殺人的時候,可從來沒想過那些婦孺,都是比他弱得多的人!不要跟惡人講道理,他行惡的時候可不會與人講道理。”

  遲夜白連連點頭:“嗯。”

  英索見文玄舟捂著半邊臉在地上抽搐,知道遲夜白和司馬鳳聯手不會有問題,不再多說,循著遲夜白所說的路徑飛快跑去了。

  阿四比她出發得早一些,但尋路花了些時間。英索跳上屋頂四處察看,很快便看到了阿四。

  “阿四!”她趕上阿四,“霜華是誰?”

  阿四被她嚇了一跳,回頭看到是認識的人才鬆了一口氣。他指著院中朝南的房子:“遲當家說霜華姑娘被關在此處……”

  說著衝過去一腳踹開了那扇木門,

  地牢的入口就在地上,雖然被掩著了,卻隱約透出一點兒光來。阿四和英索同時在周遭的嘈雜人聲中,聽到了下面傳來的男人笑聲。

  阿四眼睛都紅了,立刻彎腰將門揭開就要下去。

  英索卻拉住了他。

  “四啊,你別去。”英索把他拉到一旁,“你不能去。”

  “伯母,霜華她……”阿四掙脫不開,急得話都說不順溜了,“不是那種……她特別……”

  “我曉得你要說什麼。”英索安慰他道,“但你別下去,伯母一定把她好好帶上來。”

  她頓了頓,輕聲說:“你是男子,你別看。”

  阿四沉默著點了點頭。他看著英索躍進地牢之中,聽見下面很快傳來了廝打之聲。他站在牆角,雙拳緊緊攥著。

  英索從下去到上來,不過是片刻時間,但阿四隻覺得仿佛過了數個時辰。

  她將霜華背在背上,小心地穿過狹窄的樓梯。看到衝過來的阿四,英索皺眉道:“在外面對付那些黑乎乎的人我都沒下殺手,但……太噁心了,我弄死了兩個,其餘的應該也是重傷。”

  阿四沒聽清楚她說什麼,只一個勁兒地盯著霜華。

  霜華身上披著英索的外套,一雙眼睛半睜著,像是看到了阿四,又像是沒看到。

  “她怎麼樣?”阿四緊緊跟在英索身邊,半弓著腰,始終看著霜華的眼睛。

  “那些漢子似乎知道她是魯王眼前的紅人,沒敢真的下手摺騰,但衣服是脫了……”

  “不是,我是問,人沒事麼?”阿四輕聲說,“她怎麼好像……沒認出我?”

  他才說完,便聽到英索背上的霜華張了張嘴,發出虛弱的聲音:“我認得你……阿四。”

  阿四一顆懸在半空的心,終於落回了實處。

  他想握著霜華的手,但又不敢。想跟英索說讓自己來背,又怕霜華不舒服,踟躕半天,最後大著膽子為霜華把臉上凌亂的頭髮撥好了。

  英索回頭道:“我倆先把姑娘帶回家吧,看看病,休休養。走罷,去前頭找夜白和司馬。”

  她說著,似是想起了什麼,騰出一隻手從懷裡掏出個銀簪子,遞到霜華眼前。

  “是你的麼?”英索語氣溫柔,“這簪子就落在你手邊,我瞧見有兩個人臉上還有血窟窿,是你用這簪子扎的。”

  霜華盯著那素淨的銀簪子看了片刻,低聲說:“是我的。”

  “還要麼?”英索問。簪子的尖端沾了血,血跡在銀簪上細細的六瓣雪花紋路上凝結著。

  “不要了。”霜華皺著眉低聲說說,“也不知道是誰送的,已經髒了。”

  阿四一愣,轉頭看霜華:“……你不記得是誰送的了?”

  “嗯……”霜華閉了閉眼,似是恐懼,又似是害怕,“那人,在我腦袋裡扎了根針。針他是拔出來了,可好像有些事情,我記不得了……你是阿四,可這位大姐,我就不曉得是誰了。”

  英索背著她,腳下走得仍舊很平穩。聽到霜華的話,她笑道:“你不認識我哩,我是遲夜白的娘親。”

  霜華正要說話,阿四從英索手裡拿過那簪子,猶猶豫豫地又問了一次:“霜華姑娘,你真不記得誰送的了?”

  “是……”霜華勉強睜眼看那簪子,遲疑道,“是你家少爺送的麼?”

  阿四將簪子攥在手裡,低聲道了句不是。

  他沖霜華寬慰地笑笑,把簪子收進自己懷中:“想不起來也沒事,你平安就行。”

  霜華也似是不在意,無力地把腦袋搭在英索肩膀上:“那位遲什麼的……又是誰?”

  “霜華……應該已經死了吧?”聽見英索離開了,文玄舟趴在地上,笑出聲來,“折磨一個女人的方法有許多種,而她經受的這一種,是又快活又痛——嗷!”

  他大張著嘴,在地上如同一條渴水的魚一般掙紮起來。

  司馬鳳的長劍穿過他肩胛骨,深深刺入他身下的泥地,將他整個人都釘在了那裡。

  文玄舟喘著粗氣,啞聲笑道:“其實……你們找我,有什麼用呢?”

  他艱難地抬頭盯著司馬鳳:“我殺過什麼人呢……你們的證據呢……只不過、只不過與那些兇手,多說了幾句話而已,我做錯了什麼?”

  未等司馬鳳開口,他又徑直講了下去:“你們查案子……不講證據……還自詡什麼刑名世家,著實好笑……”

  他咳出幾口血,忍著臉上和手上的疼,大聲笑起來。

  遲夜白和司馬鳳面面相覷。

  文玄舟說的是有道理的。

  但司馬鳳彈彈那柄劍,看到文玄舟疼得渾身顫抖,於是也輕聲開口:“文先生,你可能搞錯一件事了。”

  文玄舟疼得直抽氣,勉強打起精神細聽。

  “你說的那是官府辦案的規矩,是我們辦案的規矩。但我們現在不跟你論這個。你是江湖人,我與小白也是江湖人,江湖人要報仇泄恨,可不是什麼查案子。”

  遲夜白因看著那滿地血污和文玄舟血肉模糊的臉覺得噁心,便站在了稍遠的地方。他聽到司馬鳳這樣說,有些驚訝,又覺得有些好笑。尤其那人還回頭沖他露出懇求誇獎的神情,他不由得輕輕點了點頭。

  文玄舟趴在地上,動彈不得,連那笑聲也漸漸沒有了。

  是了,司馬鳳哪裡是跟你講規矩的人。他惡狠狠地想,這廝與男人混在一起,原本就背離了天理倫常,難道還指望他跟你守江湖規則?江湖人,或者更準確點兒,有點權勢的江湖人,“道理”二字翻來倒去,怎麼都是他們有理。

  疼痛從手臂、肩膀和臉上,一絲絲鑽進他骨頭裡,吸走了他的力氣。英索的鞭子很狠,司馬鳳的劍也是毫不客氣。但痛過了最兇猛的那一陣,文玄舟卻又漸漸回過神來了。

  司馬鳳在說謊。

  他突然想到了一個關竅:司馬世家和鷹貝舍既然早已盯上魯王,那麼自然也知道自己背後的人肯定是魯王。鷹貝舍為搜集情報關注神鷹營還可說得過去,但司馬世家為什麼關注神鷹營和神鷹策——必定是因為朝廷授意,他們才會卷進這件和自己毫無關係的案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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