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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妍是一個女哨兵,女哨兵全都是強悍的戰鬥型哨兵,她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像周沙一樣,在重要的部門工作。女哨兵擁有強壯的身體和發達的智力,是特殊人群甚至是人類的卓然代表——但鍾妍現在卻被囚禁在這個窄小的空間裡,馬世明說愛她,但連一點兒可憐的、能自由活動的空間都不給她。

  連秦夜時都覺得荒謬了。

  “你這樣對待一位哨兵,女性哨兵,這是違法的。”秦夜時說,“她就算有病,你也不能把她囚禁在……”

  “我沒病!”鍾妍突然尖叫起來,“我沒病!沒病!”

  秦夜時和袁悅都被嚇了一跳,回頭去看她。察覺到兩人的目光投過來,鍾妍突地發抖,連忙蜷在角落低下頭,抱著自己的腦袋,不敢再出聲。

  “我不是囚禁她,也不是害她。”馬世明很平靜,“我敢把你們帶到這裡來是有原因的。”

  接下來馬世明說的話讓袁悅和秦夜時大吃一驚。

  早在馬永都四處尋找葬玉以圖續命時,“高人”就告訴過馬永都,葬玉雖有寶氣,但畢竟是在死人身邊埋了百來年的東西,總會沾些不好的玩意兒,葬玉上頭的寶氣最多也只能延綿三代。三代過後,便是各有命數,葬玉的福蔭也就結束了。

  馬永都對高人的話毫不懷疑,但他兒子卻十分厭惡葬玉。由於家訓不能違抗,馬世明的父親仍舊買下了許多葬玉,但從沒將高人的話放在心上。等到了馬世明這一代,卻又不一樣了。

  經濟形勢不同了,馬氏集團遭遇了幾次嚴重的經營危機,雖然次次都化險為夷,但馬氏在業內的名聲始終是受損了,漸漸被別的競爭對手搶去了風頭。馬世明革新過,也四處招募精英,但始終沒有什麼起色。他想起了高人的話,想起葬玉福蔭三代的預言,心中極為不安。

  當年他爺爺四處尋找葬玉,如今他則是四處尋找當年那位高人的後代。

  高人姓林,叫林大師,他孫子也姓林,叫林小樂。

  林小樂也是個望天數的奇才,但為人十分低調,只給林大師的舊客戶做生意。馬世明輾轉找到林小樂,總算在宴會上見了他一面。

  林小樂非常年輕,不過是二十來歲年紀,斯斯文文,舉止有禮。馬世明問他和葬玉有關的事情,林小樂卻一直盯著馬世明身後的鐘妍看。

  馬世明就這樣跟林小樂聯繫上了。他把葬玉拿給林小樂,林小樂也確實鑽研了很久,最後告訴他:葬玉已經沒了效果。

  林大師說的是真的,葬玉只靈三代,後來再找的那些要不就是假玉,要不就是年份不夠,寶氣不足,用了也白用。馬世明頓時就緊張了。那時正巧集團被競爭對手強力打壓,有個已在囊中的億萬級別項目被搶走,他確實是急了,便立刻問林小樂還有沒有什麼別的辦法可以幫幫自己。

  林小樂告訴他,辦法自然是有的,就看馬世明舍不捨得。

  “你的夫人是哨兵,你的兒子也是哨兵。”林小樂說,“女性哨兵的精神體力量是非常強大的,如果我們把兩個哨兵的精神體剝離之後融合到一起,那就更厲害了。你夫人和你兒子都和你有密切關係,融合之後的精神體就會成為護佑你們馬家最有力的幫手。”

  林小樂跟馬世明絮絮地說了很多,馬世明幾乎都記不住了。他只記得,自己沒有猶豫很久,很快就把這件事答應了下來。

  在戀愛的時候,他確實是喜歡鍾妍的。鍾妍很美,氣質很好,性格很溫柔,舉止很得體,成績很優秀——沒有一處不好,他因而很喜歡。

  但在知道鍾妍是哨兵的那一刻,馬世明立刻就知道不好了:他的妻子居然是個不正常的人。

  馬家向來傳統,他為他的妻子驕傲,為她感到自豪,她是自己最得意的女友——可她是不正常的。這簡直是打在馬世明臉上最重的一記巴掌。

  當時鐘妍已經懷有身孕,B超檢查出是雙胞胎,馬世明去查了些資料,資料里說,“特殊人類”和普通人結合後生下來的孩子,有50%的機率出現染色體變異。

  他決定保留,賭一賭這50%的機率。

  賭的結果是,女兒是普通人,兒子是哨兵。

  馬世明又悲又喜,想到自己兒子是馬氏唯一的血脈,要繼承家業的,於是跟林小樂商量能不能再找個別的哨兵跟鍾妍融合精神體,不要碰自己的兒子。

  林小樂拒絕了。“女性哨兵本來就極少,其中能順利結婚生子的更少,而生下來的孩子是哨兵的,少上加少。”林小樂勸他,“母子之間有血緣關係,融合起來就更加簡單,風險也沒那麼大。本來就珍稀,你還猶豫什麼?”

  馬世明最後還是把鍾妍和兒子送到了林小樂那裡。林小樂只說了過程複雜,他不能從旁觀看,馬世明當然也沒有想過去看。林小樂提醒他,這是一個從沒成功過的實驗,有風險,最嚴重的後果是鍾妍和孩子都會死,讓他做好心理準備。

  想到這件事結束之後,自己或者能收穫兩個正常的家人,或者與他們徹底道別,馬世明憂傷了片刻,點頭答應了。

  “我沒想到會這樣。精神體沒有剝離成功,反而是鍾妍把我兒子的吃了。”馬世明說。

  秦夜時氣得都有點兒結巴了:“你,你說謊!你既然查得到50%的機率,那你肯定也查得到精神體不能剝離,一旦剝離,哨兵就會死!你故意的,你想借那什麼林小樂來解決鍾妍和你的孩子!”

  馬世明不否認,而是激動地反駁:“我也得到教訓了!”

  鍾妍一直沉默地聽他說話,捂著臉發出低低的嗚咽之聲。想死,想死,想死……她一邊抽泣一邊說,細細的聲音幾乎聽不清楚。

  林小樂怎麼進行剝離,又怎麼融合,馬世明不知道,他就算在一旁看著也看不清楚。

  他接到林小樂的電話趕到他家中時,鍾妍抱著孩子坐在房間裡,眼淚流個不停。馬世明要把孩子和鍾妍送去醫院,林小樂告訴他送去也沒用了,精神體消失的話,那小孩肯定是會死的。

  “你騙我……你騙我們!”鍾妍抓住自己的頭髮顫聲說,“你說讓我帶他去見林小樂,林小樂神通廣大,他要做法驅邪。我信你,我居然信你!!!”

  “如果我說實話,你們不會答應的。”

  “虎毒不食子!”鍾妍尖聲怒吼,腰上的鐵索發出響聲,“你討厭我,你不想要我,你為什麼要害孩子!”

  袁悅和秦夜時都是一凜:鍾妍的怒氣和悲痛仿似實質,沉重地壓在這空間之內。馬世明身後原本站立著的阿拉斯加犬突然躍起來,一把將他按在了地上。

  那隻阿拉斯加犬除了脖子上有一圈獅子的鬃毛之外,他的尾巴也已經變了形。此時它被自己主人的憤怒驅使著,亮出尖牙,就要往下咬。

  袁悅的毛絲鼠蹦了出來。它現在遠比阿拉斯加犬要大得多,只見它躍到馬世明跟前舉掌一推,阿拉斯加犬立刻站立不穩滾到一邊,嗚嗚低吼著爬起來,不敢再上前。

  馬世明倒是坦然又平靜。“她不會害我的。”他從地上站起來,拍拍屁股和腿上的灰塵,“她的精神體裡有一半是我的兒子,我兒子不會咬我。”

  鍾妍啃咬著自己的手指,那積在眼裡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順著臉頰一滴滴滾到她髒污的衣服里。

  “我不把她關起來,我能怎麼做?”馬世明問袁悅和秦夜時,“她這樣,我還能做什麼?”

  袁悅心中生出了難言的悲哀和憤怒。他想起了周沙。

  “林高人說,雖然沒辦法剝離,但鍾妍的精神體已經和我兒子的融合了。只要把鍾妍留在這裡,馬家還是能世代昌盛。”馬世明坦然道,“我對她的照顧已經很好了……”

  他在那邊說著,秦夜時卻想起了別的事情。袁悅不知道,但他是看見過的——那條奇怪的蛇,頭上有陳宜羚羊的角,腹部還能伸出蠍子的前爪。

  那分明就是一個經過了古怪融合的精神體。

  “你們幫我,我也幫你們。”馬世明,“她這個狀況,我也不想繼續關著。如果能進二六七醫院,我一定把葬玉都給你們。對我來說葬玉已經沒有用處了。”

  “沒有葬玉,也沒有鍾妍,你要怎麼保你們家時代昌盛?”

  “有紅龍珠。”馬世明笑了笑,“紅龍珠能庇佑十代,很厲害的。”

  袁悅閉了閉眼睛:“馬先生,林小樂到底是什麼人?”

  三人離開地下室往上走,秦夜時在後面拉了拉袁悅,他想跟袁悅說自己所看到的那條大蛇。

  袁悅正好也有話要對他說,兩人走得很慢,和馬世明拉開了一段距離。

  “我們要把鍾妍救出去。我搞懂了馬世明的意思,葬玉沒用了,他用鍾妍,現在有了紅龍珠,鍾妍沒用了,所以他想扔掉。”袁悅低聲飛快地說,“但是不能報警,這是馬世明的地頭,我們找這裡的警察不一定有用。一會兒上去之後,你跟應主任聯繫,我和馬世明先談著。還有那個搞精神體融合的林小樂,他也有古怪……”

  “我見過融合的精神體。”秦夜時打斷了他的話,“一條蛇,可能就是殺死陳宜的那條蛇。它的頭上有羚羊的角。”

  袁悅第一次聽到這件事,頓時就驚呆了。

  他和秦夜時低聲說話,因而離得很近。秦夜時察覺到他氣息的不穩定,但那不穩定的、略顯急促的氣息,很奇怪的,讓秦夜時鼻腔深處忽地疼起來。

  在兩人離開房間之前他已經吃過抑制劑了,不應該還有反應的。秦夜時連忙鬆開了袁悅的手,袁悅卻一把抓緊了他的手腕:“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什麼不跟應主任說!”

  “我當時還是危機辦的人,我不能透露危機辦的任何機密。”秦夜時說著突然就卡住了。他現在實際上正在泄露機密。

  袁悅沒管他這麼多,立刻跑了上去,截住馬世明。

  馬世明知道這兩位來自遠方的年輕人目標只有葬玉。他對袁悅和秦夜時怎麼處理葬玉沒興趣,他只想讓這兩人幫忙牽線搭橋,好讓鍾妍離開這裡,離開自己,去二六七醫院,最好長長久久地住著。

  這是最合適的方式了,他想不出更好的解決辦法。馬世明仍舊覺得自己是愛著這個女人的,縱然她不正常,縱然她已經瘋了,但自己還是為她找到了最好的去處,沒有比這更可靠的愛了,想到鍾妍就要離開,馬世明心裡覺得輕鬆,又有些細微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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