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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我努力。”章曉小聲說,“我努力,不棄考。”

  在應長河所給出的期限的最後一天,高穹等到了章曉。

  章曉和杜奇偉的女友唐唐分工合作,唐唐白天陪護,他晚上陪護,所以他出門的時候高穹結束文管委的值班,他回家的時候高穹也已經在文管委的值班室里啃芹菜肉包子了,兩人一直錯開,沒有見面。

  “等很久了嗎?”章曉問他,“今天不用值班?”

  此時正是早晨八點半,隨著春節長假的結束,街面上也漸漸熱鬧起來。歸家的人要從世上各處回到這裡了。

  高穹披著文管委發的工裝大衣,在清華小區門外等了很久,但章曉這麼一問,他的話到嘴邊變成了一句“剛到”。

  “那……你有時間上去坐坐嗎?”章曉鼓足勇氣邀請他,“請你喝一杯茶。”

  他還記得那一天高穹因為擔心自己而爬上八樓的事情。

  “不了,我還得去買點兒東西。”高穹說,“應長河說你答應了,我搬到這裡來住。”

  “呃……哈,嗯。”章曉緊張地撓下巴,“不過現在還不行,老杜沒搬走。”

  高穹立刻問:“那他什麼時候搬走?”

  章曉:“……你很高興?”

  高穹:“高興。”

  章曉順著他的思路想了想:“哦,因為我這裡距離單位比較近,你一天至少能省兩塊錢交通費。”

  高穹樂了:“你怎麼知道我心裡想的什麼?”

  章曉心想,還真是啊?

  “一個月至少能省四十塊錢。”高穹補充說,“我可以請你吃飯了。”

  章曉覺得,今天的天氣怎麼那麼好,花圃裡頭的迎春怎麼開得那麼漂亮,在小區花園裡頭一邊打太極一邊偷看他倆聊天的老頭老太怎麼那麼慈眉善目。

  上一刻還覺得生氣或難過,下一刻便又立刻雀躍起來了。像是在最厚的雪層上留下的北極熊和企鵝的腳印,在初春的森林裡被小鹿輕輕踩踏過的糙葉,在最遼闊的海灘上的,被小螃蟹推出來的沙球。它們很快被海浪刷平,被新雪覆蓋,被更茂密的枝葉遮掩。可是它們總是存在著的,那些美麗的、可愛的、讓人高興的東西,它們一直都在,消失了又出現,死了又復活。

  反反覆覆中,那甜蜜又令人憂愁的泥淖,他已經深深踏了進去。

  “太好了,我等著。”章曉說,“歡迎你成為我的室友。”

  高穹歪了歪腦袋,似是意識到他現在心情複雜,但不知怎麼應對,眉目里有一絲絲困惑。

  收假之後開工的第一天,杜奇偉出院了。

  他身體各項指標都恢復正常,每天都嚷嚷著要回去吃羔羊肉。章曉沒有告訴他他怎麼活過來的,危機辦的人也守口如瓶,唐唐以為二六七醫院的醫生個個華佗重生,感激不盡,完全沒往章曉那邊想。

  當日知道章曉救活了杜奇偉那隻歌鷹的人,危機辦全都對他們下了封口令。章曉不知道秦夜時甚至跟他姐討論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遺忘咒或者失憶藥水,能事半功倍地令這件事在幾位目擊者心裡完全消失。

  結果被他姐罵了一頓,連續幾天都蔫蔫的。

  今天他循例要到文管委來送文件,順便跟應長河談談最近的事態發展。章曉和高穹等人因為跟這件事情沒有直接聯繫,所以是不能參與到調查中的。危機辦在悄悄活動,而其餘人繼續工作、生活,和平常的每一天一樣。

  最大的不同就是國博增加了守衛人員,連紅樓前面都多了個身著戎裝的警衛。

  章曉遲到了,因為換了家店買咖啡,結果排隊的人太多。他再一次直觀地感受到杜奇偉打工的咖啡館是多麼冷清。

  秦夜時和上次一樣站在電梯前,等著別人帶他下去。

  “主任不肯給你裝口令卡?”章曉問他。

  “不肯。”秦夜時說,“他說我不是文管委的人,天天出現,很討厭。但其實不是這樣的,根據零八年頒布的59號令,危機辦其實有權在各個機關單位派遣監督人員,我對這份文件特別熟悉,我可以給你背一背。”

  “啊不用了。”章曉連忙把手裡的三明治遞給他,試圖堵住他的嘴,“請你吃。”

  秦夜時激動得眼睛都在發光:“你是不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

  章曉又驚恐又尷尬:“啊???”

  秦夜時吃完三明治,兩人正好抵達負十八層。應長河已經來了,秦夜時直接進了他的辦公室。章曉打算跟高穹商量他搬家的事情,四處找他,但高穹向來遲到成癮,他轉了一圈都沒看到,原一葦和周沙已經埋頭在檔案室里幹活兒了。

  “一會兒要開例會。”周沙頭都沒抬,狂敲鍵盤,“你去會議室等著吧。歐慶的《吉祥胡同筆記》修復好了,我們有任務。”

  章曉拿著本子和筆進了會議室,發現裡面已經坐著一個人了。

  那是他沒見過的年輕男人,年紀似乎和原一葦差不多,戴著黑色的細邊框眼鏡。鏡片是圓的,鏡片後的眼珠子也是圓的,但沒什麼神采,還有比較重的黑眼圈,整個人處於一種明顯的憔悴狀態之中。他非常瘦,下巴和下頜骨頭的輪廓撐起皮膚,線條十分清晰;頭髮有點兒亂,像是沒有好好梳理,章曉看到上面沾著兩個小毛團,好不容易才忍下伸手幫他拿走的衝動。

  “噢噢噢,你好你好!”原本半閉著眼睛打瞌睡的男人見他走進來,立刻站起來要跟他握手,“我聽周沙和原一葦說過,你是新來的嚮導。我叫袁悅,之前被本館抽調去搞圖書修復,現在回來了……”

  他話說到一半,撞到了桌角放著的投影儀。投影儀被他手肘一撞,差點掉下來,章曉連忙一把扶住,總算沒損壞這件貴重財物。

  “好險好險。”袁悅連連拍著投影儀,“你反應真快,比我厲害多了。我的體能測試向來是不及格的,你呢?”

  章曉還沒經歷過單位進行的體能測試,但是他在學校里也不是個體能出色的人:“我還行。你負責《吉祥胡同筆記》的修復嗎?”

  袁悅在書籍修復組裡主要是負責筆記的修復工作,如今修復完成了,他直接帶著任務回到了文管委。

  “筆記的線索是你和高穹去找的對吧?所以我估計這次的佛頭任務也有你們的份。說到這佛頭,你知道山西的千佛窟嗎?你們如果真的到那裡出外勤,你一定要去看看。太好看了,太精彩了,那地方現在已經沒了,但是空間遷躍回去的話肯定還能看到的。你會畫畫嗎?你能幫我畫下來嗎?要是能帶相機去就好了,就是不知道相機能不能正常使用。而且帶這種電子產品進保護域會被扣錢……要不你讓高穹試著帶,他被扣慣了反正月底也剩不下什麼錢。相機我有啊,你什麼時候出發跟我講一聲我拿過來。你等等我給你看千佛窟還原的3D圖,太震撼了,主要是沒見過這麼特別的佛像,他們的表情都很精彩,不是單一的慈眉善目……”

  袁悅絮絮叨叨地邊說邊從衣兜里掏手機,掏著掏著手機直接摔到了地上,他連忙俯身去撿,總算暫時中斷了連珠炮一般的說話聲。

  章曉覺得他很親切。反正都嘮叨,遂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周沙和原一葦走進來了:“吵死了,你一回來整個文管委都吵死了。”

  章曉和袁悅都很默契地拒絕回應,兩人湊在一起看袁悅手機里的照片。

  “你玩過一個叫做《百日佛諭》的獨立遊戲嗎?裡面也有個千佛洞……對對對就是那裡,那條支線太有意思了,聽說有三個結局,我玩出了兩個,有一個怎麼都打不出來。”章曉也開始叨叨,“第一個問題肯定要選一個人進去對吧,第二個問題有六個選項,選了之後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個結局。啊?要到山莊裡打綠毛怪?我打了啊,那個綠毛怪爆的裝備太爛了……打兩次?我去,太坑了吧,誰會在一個副本里打兩次BOSS……”

  應長河終於走了進來:“開會開會。高穹呢!買包子能買一個小時?!章曉,給他打電話。”

  章曉停止了叨叨。

  “今天秦夜時跟我們一起開會,危機辦那邊有幾個消息大家要知道……你進來啊。”應長河看著門口。

  會議室里的幾個人都抬頭看向杵在會議室門口的秦夜時。

  他緊緊貼著門框站立,死瞪著袁悅,捂著自己的鼻子。

  一滴鼻血落在了他的白襯衫上。

  作者有話要說:  應長河:……為什麼我們這裡都是易感人群???

  周沙:我不是。

  原一葦:我不是。

  高穹:我也不是。

  他踩著自己的粉狼:我從來沒有流過鼻血。

  第27章 佛頭(1)(修bug)

  秦夜時帶來的危機辦文件里說了兩件事, 一是目前警鈴協會的各項信息都無法準確獲知, 各個單位務必提醒工作人員加強自我保護意識,並且要在制度上增加保衛措施, 二是陳氏儀的管理權仍舊屬於文管委, 危機辦向上級打的請示被否決了。

  第一條應長河沒什麼反應, 但是一看到第二條,他立刻就笑出聲來。

  “不止是否決, 你姐姐應該還被罵了。”

  秦夜時顧左右而言他:“應主任, 你辦公室怎麼越來越香了。”

  臉盆架上的水仙們噗噗地往外噴香氛。

  “雙雙年輕,她不懂為什麼當年國博爭取到了陳氏儀的管理權和使用權。”應長河說, “當時跟我們競爭的有各類偵查機構, 幾個直轄市的公安局, 幾個大省的公安部,還有一些有名的院校,個個拿出來都是能震人的。相比較之下,只有國博是勝算最弱的一個, 因為我們給出的方案里, 陳氏儀不用於一切對現實生活有立竿見影效果的行動中。我們用它來尋找文物的線索。”

  秦夜時見應長河是真心想要和他談這個問題, 於是把自己心裡的疑惑也倒了出來:“陳氏儀的資料我是春節期間才接觸到的,包括當時陳正和和他的團隊發生的事情。陳氏儀明明能做那麼多的事情,為什麼最終給了你們?”

  “就是因為它能做太多的事情。”應長河說,“這是一種取捨。”

  在應長河工作的幾十年裡,見過許多普通老百姓把珍貴文物當做普通用具去使用的例子。

  比如有幾百年歷史的瓷杯瓷碗被放在雞籠子裡裝水裝飼料,極為罕見的商朝銅器因為樣式古怪毫無光澤, 從泥地里挖出來之後直接扔牛欄里裝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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