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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神秘的0005號啟動陳氏儀之前,大量的量產機被銷毀了。而這個人沒有試圖進行空間遷躍,他在收集陳氏儀裡面的信息。

  兩件事聯繫起來,章曉心裡的那個答案越來越明顯,也越來越讓人害怕。

  “有人……有人想要製作陳氏儀。”他結結巴巴地跟高穹說,“不知道是誰……他啟動過陳氏儀,他跟我一樣,在接收陳氏儀裡面的信息……”

  他一邊說,一邊抬手去擦眼睛。額上全是汗,鹹的水滴滾落進眼睛裡,又澀又疼。

  “你在說什麼?”高穹被他抓得手臂都青了,好不容易等章曉鬆手,立刻抓起一旁的抹布給章曉擦汗,“你看到了什麼?”

  他動作有些粗魯,章曉躲著那塊灰撲撲的抹布:“和陳氏儀團隊的解散有關……”

  高穹緊張地問:“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章曉卻不說話了。

  他在這一刻忽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佩戴陳氏儀那天的事情。

  高穹也是這樣急切地想從他嘴裡獲知陳氏儀和陳正和團隊的事情,他甚至還暗示自己去問應長河要終端機密碼,去窺看只有管理層才能接觸的機密資料。

  自己是他唯一的信息源。

  方才的恐懼太過龐大,它一時還無法消失,章曉什麼都不敢說,也不敢去想了。

  他搖了搖頭,起身走出保護域,去找應長河。

  應長河正在一張A4紙上寫今晚的活動安排,見章曉臉色很糟糕地走進來,連忙讓他坐下。

  章曉直接跟他說了自己在陳氏儀里看到的事情。

  “1985年的時候,陳氏儀的團隊為什麼會被強行解散?”他問應長河,“量產機已經製造了一百多台,為什麼要銷毀,為什麼現在只剩這幾台?”

  應長河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將十指交叉放在腹上,背脊後靠,拉開了與章曉的距離。

  這是一個防禦與自我保護的姿勢。

  “你其實不必知道這麼多。”應長河沉聲道,“這不是你應該知道的東西。你剛剛說的,大部分都是不可公開的保密內容。”

  “原一葦和周沙都知道陳氏儀團隊被強行解散的事情。”章曉經過梳理和講述,已經清醒和冷靜下來了,“這也是保密內容?”

  “恰好只有這部分不是。”應長河慢吞吞道。

  他從桌下拉出一個小鍵盤,手指飛快移動。片刻後,章曉聽到應長河桌上那台終端機發出了開機的提示聲。

  應長河輸入密碼之後打開終端機,很快找到了當時的資料。

  “你已經看到了0005號入侵陳氏儀的經過,所以這部分我無需跟你保密,但我也只能告訴你這部分的內容。”應長河轉頭看著章曉,“陳氏儀團隊被強行解散的原因是,團隊裡面出了內鬼。”

  量產機研製成功,等於是陳氏儀團隊完成了他們當初的目標。那一百台量產機被存放在國家高等研究院0625號實驗基地的保密倉庫里,這是陳正和曾經工作過的地方,也是保存陳氏儀最好的場所。

  但一個月之後的例行抽檢,安保部門發現保密倉庫的密碼鎖開啟的次數比有明確記錄的多了一次,這說明有人在無報備、無批准的情況下打開過保密倉庫。

  倉庫里當時存放著許多東西,等他們檢查到陳氏儀的量產機那裡時,已經過了大半個月。隨後安保部門的人發現,有一台量產機丟失了。

  這個失竊事件異常嚴重,報告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報到了危機辦,危機辦一邊繼續向上通報,一邊立刻下令封閉了實驗基地。

  “事故調查的結論很快就出來了,有人偷竊了量產機。陳氏儀研製出來的時候,和讚美聲一樣多的是反對聲。因為這次失竊事件,反對的聲音越來越強,最終通過投票得出了解決辦法:量產機不能留,所有的量產機都必須被銷毀,只留一個原型機就行了。”應長河緩聲道,“所以危機辦立刻開始了銷毀活動。不過還剩十台的時候,銷毀活動又被緊急叫停了。”

  團隊的抗議終於起了效果。最後的十台量產機和原型機一起以更嚴密的方式被封存了起來,作為日後研究的對象。而團隊因為保管不力,被勒令強行解散了。

  在解散之前,他們把與陳氏儀相關的關鍵資料都交給了上一級的保密機構,什麼都沒有留下來。

  0005號啟動者入侵陳氏儀的事情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

  量產機是根據原型機來製造的,它雖然有部分原型機的功能,但實際上卻是原型機的贗品。得到量產機的人沒辦法通過分析量產機來得知陳氏儀製造的秘密,他們必須得到一手資料。而因為資料已將上交封存,覬覦陳氏儀的他們無法再通過任何可行的方式獲得與陳氏儀相關的研究內容,只能從陳氏儀上去找。

  “所以還是有人想要重新製造陳氏儀的。”章曉快要急死了,“這太危險了……”

  “章曉,我說過你是非常特別的。”應長河抬手止住了他的話,“不是所有啟動陳氏儀的嚮導都可以通過回溯的方式去瀏覽它裡面存儲的信息的。在你之前的周影和陳宜,他們就做不到。陳氏儀抽取他們的血液完成認證之後,他們能做的就是調整數據,啟動儀器工作。你是特別的,你太特別了。”

  章曉愣了片刻才繼續問下去。

  “就算能啟動,那也不得了。如果不懷好意的人回到過去,強行改變了時間線……”

  他說著說著速度就慢了,最後停了下來。

  應長河溫和地看著他:“做不到,對吧?因為有歐得利斯壁壘,這是保護過去和現在最牢固的東西,時間造成的鴻溝。除了你之外,我們從不知道有任何人可以跨過。”

  “0005號呢?他是不是也跟我一樣,可以打破歐得利斯壁壘?”章曉想起了那個沉默且目的明確的啟動者,“既然他跟我一樣都能回溯陳氏儀的信息,萬一他通過某種方式進入了文管委並且進入保護域,拿到陳氏儀……”

  “永遠不可能了。”應長河說,“他已經死了。”

  章曉愣愣地聽著。他進入應長河辦公室之前滿腔的憂慮,此時發現全都沒有落腳之處,心頭忽然有種空空的感覺。

  “自從0005號入侵事件發生,危機辦一直沒有放棄過查這個人。你知道警鈴協會嗎?”應長河說,“0005號是實驗基地的一個研究人員,但他同時也是最大的反哨兵嚮導組織警鈴協會的會長。十年前白浪街事件發生的時候,隨著警鈴協會的消失,他已經死了。危機辦在白浪街圍剿警鈴協會的骨幹,死傷了一些人,其中就包括0005號。他永遠沒有進入文管委和保護域的機會了。”

  看到章曉的神情,應長河忍不住又補充了一句:“白浪街事件,你如果想知道更多,可以去問秦夜時。他的家裡人是白浪街事件的籌劃者。有些意外並不在預料中,是誰都沒想過的。”

  “……我會自己去查。”章曉說,“可之前從來沒有人跟我說過,白浪街事件和什麼警鈴協會有關。我一直以為,我家裡發生的事情只是一起普通的哨兵間的衝突……”

  應長河起身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章曉再次冷靜了下來。

  “謝謝主任。”他說,“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明白……我父母的事是意外,預料不到的意外。”

  章曉離開應長河的辦公室,看到高穹正站在走廊上,看似是在等候自己。原一葦和周沙早就跑了,據說是手牽手去買菜準備今晚的年夜飯。看到章曉出來,高穹抬起頭沖他打了個招呼,繼續盯著手機。

  他有些羞愧。

  剛剛在保護域裡,雖然只是一瞬間,只是一些模糊的念頭,但他確確實實在懷疑高穹。

  他被高穹吸引,但又在潛意識裡對他存在懷疑,這也許是他的一種自我保護意識。章曉慢慢走向高穹。

  高穹正看著手機,頭都沒抬:“原一葦問你喜不喜歡吃香菜。”

  “喜歡。”章曉說。

  高穹:“我不喜歡。”

  他啪啪啪打了“不喜歡”三個字發過去。

  章曉:“好吧。現在去嗎?應主任還沒走,等他嗎?”

  “不要等。”高穹收好手機,拍了拍章曉的背把他往前推,“快收拾東西走。”

  臨走之前章曉又吞了一個抑制劑糖丸。他那瓶子已經空了三分之一,高穹看著他把藥瓶塞進包里,又仔仔細細地拉好。

  他敏銳地察覺到章曉離開應長河辦公室之後情緒就不太高,跟自己講話時也沒了以往那種壓不住的興奮勁兒。雖然很想問,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問,高穹最後只在進電梯的時候跟章曉親切說了句“請進”,章曉還莫名其妙地盯了他幾秒。

  今天是年二十九,街面上的過節氣氛前所未有的濃厚,喜慶、熱烈、飽脹的歡喜從每個人的聲音和表情里透出來。這是一個好年,過去的過去了,未來的還未來,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這節日氛圍似乎是從未變過。

  高穹和章曉離開了紅樓,走過結著紅綢子的樹,走過貼上了春聯、掛著紅燈籠的大鐵門,走出小巷,走向熙攘的街道。

  他突然間很想跟章曉說一說自己以前生活的地方。

  那和這裡是不一樣的,很不一樣。冰冷的白牆,不間斷的試驗,永遠零度以下的氣溫。他穿著禦寒保暖的生化抗菌服和同伴在巨大的雪坑裡挖掘。

  應長河警告過他,這是絕對不能對外人說的事情。

  但章曉已經不是外人了。高穹心裡想,他對我有印刻效應,他不會背叛,也永遠不會欺騙。

  “章曉……”他喊了一聲。

  章曉沒聽到,因為手機響了。

  電話是杜奇偉打過來的,那頭也是喜氣洋洋的口吻:“過來我這兒,就我打工的咖啡館這兒。我請你吃大餐。”

  “我今晚也有大餐。”聽到他的聲音,章曉高興了一些,“跟……跟我同事一起在我們主任家裡吃飯呢。”

  “啥同事?就你暗戀的那個同事?”杜奇偉立刻嘿嘿嘿笑著問。

  “好幾個同事。”章曉小聲說,“不止他。”

  杜奇偉笑了一會兒,認真道:“還是到我這兒來吧。我介紹女朋友給你認識。”

  “……女朋友!”章曉高興得愣了一下,“什麼時候認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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