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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一葦說的沒錯,真是無組織無紀律。章曉忍不住猜測高穹要看應長河終端機,而且還將陳氏儀帶到外面去的原因。高穹又打了個呵欠,章曉拒絕幫他問密碼之後,他看向章曉的目光很明顯地帶著不耐煩。

  為了維持這珍貴的獨處時間,章曉開始找問題問他:“原一葦說你們平時的工作內容是尋找失落的文物,怎麼找?”

  “用這玩意兒,回到過去,然後找。”高穹說。

  章曉等待了片刻,高穹一言不發。

  “……就這樣???”章曉有些吃驚了,“這麼簡單就介紹完了?”

  “嗯。”高穹冷淡地說,“說那麼多沒用,你跟著出一次外勤就曉得了。”

  眼看談話就要中斷,章曉連忙拎起手裡的陳氏儀問:“原型機好像沒有壞?”

  高穹:“原型機是正常的,但是除了陳宜之外沒人能用。”

  章曉奇道:“為什麼?”

  高穹抬抬下巴:“你戴上去試試。”

  章曉把原型機放在手腕上,隨即感到皮膚上一疼:錶盤下方似乎有銳物刺破了他的手腕。

  他還沒說出一個字,大量的數字和信息便隨著細微的疼痛,瘋狂地湧入了他的視野。

  第5章 原型機(2)

  章曉雖然無法讓自己的精神體顯現出來,但他的平衡感和分辨能力是新希望尖端人才管理學院建校以來最出色的。

  大部分講求實戰能力的哨兵和嚮導對這兩種特殊的技能並不在意:如果說平衡感還有一些必要性,那分辨能力則人人都差不多,並沒有特殊到需要單獨提出來研究的地步。

  但章曉在這兩項技能的測試中,先是打破了保持二十六年的記錄,隨後的每一個學期,他的技能測試都在不斷地刷新著自己的記錄。

  唯一能拎出來誇耀的也就這一點了。

  但章曉一點兒都不覺得這有什麼可誇耀的,和這種雞肋能力相比,出色的應變能力、分析能力,甚至是體能,都顯得很了不起。

  陳氏儀錶盤下方探出的細針刺破了他的皮膚,取得了他的血液和皮膚表層的細胞,並在瞬間完成了對章曉DNA的分析行為。

  被稱為“特殊人群”的喪屍、地底人、哨兵、嚮導等等,實際上都是產生染色體變異的人類。陳氏儀識別出了章曉的突變染色體,確認他是一個具有操作自己的能力的嚮導,於是閥門打開了,儲存在陳氏儀內部的無數信息開始進入章曉的意識之中。他被數量龐大的信息與數字嚇了一跳,但立刻從這些繁雜的信息里梳理出了一條通路:陳氏儀每啟動一次,便會留下當次啟動的記錄,這些信息全都根據時間和經緯度留下了印記。

  1976年10月,陳氏儀上記錄了第一個經緯度。它是一個位於北半球的地點。

  記錄顯示,這個經緯度屬於國家高等研究院0625號實驗基地。

  越來越多的文字躍了出來:實驗內容、陳氏儀狀態、記錄者、觀察人員、開發人員、檢測人員……以及最後一位,“負責人陳正和”。

  這是陳氏儀誕生時候的記錄,它簡單但也複雜,通篇只有研究人員的名字和無數章曉理解不了的數字。但這位記錄員最後留下了一句話:我們能直接看到歷史了。

  1977年6月,陳氏儀上出現了一個有別於0625號實驗基地所在的經緯度。這個數字章曉是熟悉的,它是國博倉庫的所在地。

  陳正和團隊將陳氏儀上交了國家。

  陳氏儀研製成功之後再沒有更新過經緯度,也沒有更新過時間。顯然它在實驗成功之後立刻被封存了起來,直到移交當天才被重新啟動。

  這一天的記錄內容仍舊是平板的,沒有任何感情,沒有任何多餘的敘述。記錄員仍舊是當天那一位,但他沒有再留下任何可以窺見情緒的言語。

  1981年3月,陳氏儀再次被啟動。

  啟動的地點是解放軍總醫院,啟動它的人是陳正和。

  臨終時的陳正和,最大的願望是摸一摸自己製造出來的陳氏儀。這個以他姓氏命名的小儀器,沒有使用過一次便直接封存了。

  這次沒有記錄員,陳正和啟動了它,並且一直讓它保持著啟動狀態,沒有關閉。啟動持續了21個小時。

  21個小時之後,陳正和搶救無效,停止了呼吸。陳氏儀忠實地記錄了這位創造者的心跳和脈搏,忠實地等待著數字逐漸歸零,隨即再次陷入沉睡。

  1981年9月,陳氏儀出現了新的記錄。

  啟動它的人是當時的開發人員,記錄上躍出來的文字越來越多,章曉看得頭昏腦漲。

  很快他捕捉到了一個詞語:量產機測試。

  在陳正和死後半年,他的團隊終於重新爭取到了以這台機器為原型,批量製造新的陳氏儀的機會。

  量產機製造和生產期間,陳氏儀一直開啟著。奔流一般的信息遠遠超出了章曉能接受和理解的閾值。

  他覺得自己仿佛是棒球場上的一個捕手,面前有成千上萬位正衝著自己投球的投手。直球,變化球,曲球,每一個人投球的風格都不一樣,而每一個人都拒絕聽他的手勢指示,自顧自地沖他扔出無數148克的圓球。

  他只能張開棒球手套,飛速移動手肘,將從四面八方飛過來的棒球穩穩接住。

  ——“章曉。”

  有人在喊他。

  這聲音是他很喜歡的,是會讓他流鼻血的。

  章曉大喘一口氣,睜開眼睛。不知何時他已經坐在了椅子上,而高穹正彎下腰,從他手腕上解下陳氏儀。

  從萬分激烈的接投比賽中回到現實,章曉一時間無法適應,目光呆滯地盯著高穹。高穹拎起原型機打量了片刻,把它戴在了自己手腕上。

  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他愣愣站了片刻,把陳氏儀解下來遞給章曉。

  “謝謝你喊我回來……”章曉小聲說,“我差點暈了。”

  “這東西只對嚮導有作用?”高穹問他,“可是原一葦戴過,也沒發生任何事。”

  他頓了頓,低聲問:“這裡面有什麼?”

  章曉盯著他,一言不發。高穹的長相和聲音全都在他的好球帶內,但不知為什麼,章曉直覺自己不能這麼簡單就告訴他。

  高穹很明顯對陳正和與陳氏儀的研發團隊有強烈興趣,但他無法從原型機里獲得任何信息,也不能打開應長河的終端機。

  所以現在,章曉成了他唯一的,也是最可靠的信息源。

  “一些和陳正和有關的事情……但我有點糊塗了現在。”章曉顫著手掏出手機,“要不,我倆,先交換個微信吧,晚上我冷靜下來了咱們可以好好聊。”

  高穹直起身,垂眼看章曉。

  “你掃我還是我掃你?”章曉很快點出了界面,殷切地抬頭看高穹,“你朋友圈裡東西多不多?”

  “保護域裡不許帶非許可的電子設備,罰你給我一百塊。下班了,先去吃飯。”高穹說,“我沒帶手機,下午來了再給你掃。”

  章曉中午是不回家的,他從文管委的另一個通道出去,囫圇吃了飯,喝了點兒飲料。

  除了紅樓之外,文管委的另外兩個通道都很隱蔽。一個在某條巷子的下水道出口,一個是某條小路上的冷清奶茶店後院水缸。

  “九哥奶茶”是一家很小,很破,很入不敷出的奶茶店,全年賣招牌絲襪奶茶和套餐AB各一,熱的時候順便賣賣水果茶,冷的話就兜售桂圓紅棗薑湯。人氣比較低,收入比較少,老闆的頭髮與收入一般,稀疏得很可憐。

  章曉在九哥奶茶里用文管委的胸牌可以免費領一杯招牌絲襪奶茶,他沒什麼收入,於是天天光顧。

  老闆九哥是文管委的退休員工,章曉不知道他的正職是什麼,但肯定不僅僅是賣奶茶和快餐。章曉旁敲側擊問過幾次,但九哥嘴巴很緊,章曉問多了,他就冷冷一笑,肥厚眼皮下藏著的小眼睛透出絲絲精光。

  這精光不太容易發現,章曉還得側著腦袋先定位他的眼睛。

  吃了午飯,和老闆講了一會兒單口相聲,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章曉掏出手機快速瀏覽一遍自己的朋友圈,確定裡頭沒有任何可能降低高穹對自己好感度的東西,於是迅速給剛剛拍的套餐和奶茶加了濾鏡發了配圖信息,屁顛顛走了。

  “雖然奶茶和飯都不好吃,但午後片刻休閒時光很珍貴……”九哥看著自己手機,呸了一聲,“你發的什麼朋友圈!不好吃別吃!”

  “不是給你看的!”章曉從水缸里探出頭來,“等等,你不是嫌我太矯情,屏蔽我了嗎!”

  懷著對九哥的怨氣一路回到文管委,直奔保護域。高穹已經在裡頭等著了,保護域裡瀰漫著芹菜肉包子的臭味。

  章曉揉揉手腕。他還要繼續試戴陳氏儀,而這一次試戴,他能看到更多的信息。

  “來加個好友吧。”當然現在更重要的是和高穹迅速熟悉起來,章曉站在保護域外頭招呼高穹,“我掃你。”

  在他炯炯的目光中,高穹慢吞吞走出來,從保管箱裡翻出自己的手機。

  章曉:“……”

  一台黑白屏的諾基亞直板按鍵手機。

  高穹:“你要掃我什麼?”

  章曉把手機放入保管箱:“不,什麼都不掃。”

  文管委的員工通訊錄里有高穹的手機號碼,章曉曾經搜索過,但是任何社交軟體上都沒有高穹的蹤跡,他還以為高穹善於隱藏自己的形跡。

  但他很快又高興起來。多麼淳樸簡單的一個漢子啊——章曉心想,自己可以教他很多很多東西。

  高穹把陳氏儀遞給他,但章曉還沒接過,高穹又收了回去。

  “你的手。”

  章曉仔細一看,手背上有一點灰土的痕跡,是在九哥奶茶的水缸里蹭上的。

  “擦乾淨再拿。”高穹說,“這個原型機陳宜一直保護得很好,你別弄壞了。”

  章曉擦了手,接過原型機。

  “你和陳宜很熟嗎?”他問,“他是什麼樣的人?”

  “好人。”高穹言簡意賅。

  對話中斷了,但章曉心裡頭有些說不清楚的高興。他好像窺見了高穹冷漠外殼下那一點點不善表露的溫柔。

  “原型機和量產機的聯動操作你可以問原一葦。”高穹說。

  章曉一愣:“不是問你嗎?”

  “沒空。”高穹抬抬下巴,“快,戴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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