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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墓碑前,江硯舟彎下腰,將花放在墓碑前,起身之前,從西裝內袋掏出方巾,將墓碑左下角被塵土污染覆蓋的字擦亮。

  立碑人,子沈硯舟。

  「在我沒回到江家之前,我的名字,一直是沈硯舟。」

  江硯舟直起身,看向一路上沉默的蘇念檸:「你調查到的版本是什麼?先說來聽聽。」

  蘇念檸有點尷尬地摸了摸耳朵。

  「我以為這個『沈硯舟』,只是恰巧與你撞名,然後你……」利用了這個人的故事,編到自己身上,讓我對你產生同情,騙取我的信任。

  後面那段話,蘇念檸說不出口。

  相親那場晚宴,她見到他以江硯舟的身份出現時,就是這麼想的。

  畢竟,一個是一無所有的窮小子,一個是京圈貴公子,誰也不會相信這是同一個人。

  見她避重就輕,江硯舟也沒計較,只是說:「我六歲那年,他們離婚,我被扔給了她。」

  蘇念檸詫異。她最疑惑的也是這點,江家這樣的家族,即使離婚,孩子都會判給男方,更何況,江硯舟還是長子。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江硯舟自嘲地笑了笑:「當年他們做了親子鑑定,我和江康平的dna不匹配。」

  蘇念檸詫異得更加明顯。

  如果不是江家的血脈,不可能有機會回到江家,更別說把持整個集團。

  「你不敢相信是嗎?」江硯舟的口吻雲淡風輕,「她也不相信,所以一次次地對我發瘋,質問

  我是不是奪走她兒子的惡鬼。小學的時候,大家都在寫母親,有一篇範文,老師當眾宣讀出來,那個同學的母親溫柔,愛笑,會半夜幫她蓋被子,我在下面聽著,就像在聽天書一樣。」

  蘇念檸將呼吸放輕。

  一陣風卷著樹梢吹過來,將墓碑上的白菊花花瓣吹落兩片,落在江硯舟的腳下。

  他的腳動了動,無意間將花瓣踩在了腳底。

  「我在讀書的過程中,只有一個念頭,離開這裡。」江硯舟沉浸在回憶中,眉梢染上一點點喜悅,「我做到了,我考上了長京大學。」

  蘇念檸將他眉間那抹喜色看在眼底,卻覺得如此悲涼。

  「她不高興,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瘋,她用一根比拳頭還粗的棍子,像釘木樁一樣,想要徹底將我釘死在江陵,釘死在她身邊,即使在那一天真的把我打死了也無所謂。」江硯舟緩慢地講述著那一天的情形,平靜的眸底忽然在這個時候動了動,「她失敗了。」

  她失敗了,大貨車意外奪走了她的生命。

  被徹底釘死在江陵的,是她自己。

  「我……」講述到這裡,江硯舟的聲音驟然間沙啞。

  蘇念檸的心臟猛然被扎了一下,鼻子發酸,眼淚忍不住湧出眼角。

  她忍不住朝他靠近了一些。江硯舟身影挺拔,可此刻,她覺得他的靈魂已經彎了腰。

  「她付出一條命,也攔不住我。」江硯舟收拾好情緒,繼續說著,「我去了長京,勤工儉學,把大學念完,但在我畢業求職的時候,江康平出現了,他扔給我一份親子鑑定報告。」

  蘇念檸眼神迴避。

  在他提及親子鑑定報告的時候,她都有點發虛。

  要是被他知道,她曾經偷過他的頭髮去做這個檢驗,他得用什麼方法弄死她。

  「可笑麼?十幾年前鑑定說我與他沒關係,十幾年後,他帶著最新的鑑定報告,說我是他兒子。」江硯舟臉上浮起冷笑,「當年那份被人做了手腳的報告書造成了什麼樣的後果,他連問都沒問,曾經與他同床共枕的女人是在怎樣病態的精神折磨之下死在車底下的,他連一個字都沒提,反正能給他生孩子的女人,如果他想要,要多少有多少。」

  他對那個折磨他長大的母親尚且還存了悲憫,而對江康平,蘇念檸只聽出極致的恨。

  「他活該在癌症晚期的時候,才徹底認清他的二兒子是個無可救藥的廢物。」江硯舟臉上憤怒的表情得以緩解,又多了幾分痛快,「可惜他風燭殘年,造不出新兒子了,壯年時候在外面留的種,也被他的二老婆用各種方式流掉,他終於想起我來。」

  「還記得你第一次見到我的那天嗎?」江硯舟忽然將話題轉向蘇念檸。

  蘇念檸被他問得發愣,還沉浸在他的故事中,沒有回過神來。

  「是他的廢物二兒子找人做的。」江硯舟自問自答,「他知道我的到來意味著什麼,想讓我死在一場車禍里。」

  蘇念檸想起來了,初遇江硯舟那天,除了他渾身的傷,還有一台撞了路邊電線桿的車。

  車上一個人都沒有,原來是肇事者已經跑了。

  但不知出了什麼意外,江硯舟從車裡爬了出來,跌跌撞撞進了巷子,累倒在路燈之下。

  她遇見的,便是這樣一個支離破碎的江硯舟。

  「我不是有意瞞你,我只是不想做江硯舟。」江硯舟的目光像破碎的月光,「我喜歡那段跟你相處的日子。」

  蘇念檸喉嚨發緊。

  前因後果,她已經了解,她再也說不出半句指責,只是不敢面對他。

  「我不知道是這樣。」蘇念檸聲音孱弱,「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江硯舟牽起她的手,彎起一個笑,「我知道那樣的日子不會長久,我現在是心甘情願地成為江硯舟。」

  心甘情願。

  蘇念檸難以想像,輕飄飄的一句「心甘情願」之下,是他到底付出了多少。

  一個離開江家將近二十年的長子,就算有血緣身份,也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空殼,世家大族盤根錯節,在掌權人還未定的情況下,企業內部勢必錯綜複雜、山頭林立,他孑然一身站上頂峰,用的是六親不認的霹靂手段,靠的是驚才絕艷的運營頭腦。

  這樣一個深謀遠慮的人,會是一個純情的戀愛腦嗎?

  蘇念檸靜靜凝望江硯舟溫柔的笑臉。

  她猜不透這個男人,可一旦去揣度他的用意,良心就會第一時間來譴責自己。

  她已經不敢,再去揣度他的內心。

  *

  從墓地出來,江硯舟帶蘇念檸去了一趟江陵老城區,一座獨棟的老舊居民樓。

  沒有電梯,一步一步爬上六樓,江硯舟掏出有些生鏽的鑰匙,打開第一道鐵門,然後才是裡面的木門。

  「很久沒回來了,也沒差人來打掃過。」江硯舟說著,將門推開。

  一股陳舊灰塵中帶著一點點木屑霉鏽的氣息撲面而來,蘇念檸忍不住後退一步。

  江硯舟輕笑,將她擋在身後:「你先在外面等等我,我進去開窗通風。」

  「不用。」蘇念檸搖頭,有點後悔她剛才下意識的退避行為,「我跟你一起進去。」

  「我家檸檸金枝玉葉,哪裡到過這種環境,是我考慮不周,先等著。」江硯舟交代,快步進屋,先將客廳的窗戶推開。

  老舊的外開窗,推開的時候吱呀作響,框邊木鏽斑斑。

  牆壁上一大片一大片潮濕的霉斑,新舊覆蓋,像一塊一塊長了濃瘡癬,不像是近幾年才有的,而是近幾年無人打理之後才肆無忌憚地瘋長。

  客廳狹窄、陰暗、逼仄,即使幸運還通著電,燈管能亮,那像老人黃珠般的光芒於事無補,更添昏暗和慘澹。

  蘇念檸走進來,感覺到被一股難以名狀的壓抑抵著胸口。

  可江硯舟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和一個隨時都可能對他發瘋的母親一起。

  第38章 38你以前只隔……

  「這裡太糟糕了,我本沒打算帶你過來。」

  江硯舟將客廳的兩扇窗戶都打開,窗與大門空氣對流,終於吹散了一點那股陳年的污濁。

  「但應該讓你親眼看見,我在這裡確實有十幾年的生活痕跡。」

  蘇念檸又一次不知該如何接話。

  他是擔心她不相信他說的。

  客廳所有的家具上都落了很厚的灰塵,但看得出來,有人在離開之前收拾過,沒有隨便亂丟的物件或者垃圾,沙發、風扇這種較大的物件都罩了一層防塵罩。

  「我先去我的房間通風,你等我一會兒。」

  這間房子兩室一廳,沒有多餘的走廊,房型一目了然,兩個臥室的門在同一側,江硯舟開的是其中一間。

  門沒有上鎖,一擰就開了,江硯舟進去,啪一聲將燈打開,依舊是朦朦朧朧的光線,像老式鬼片裡隨時會跳出鬼臉的那種模糊。

  蘇念檸跟上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件不足十平的逼仄空間,房間有窗,卻是單的,無法緩解房間裡的壓抑。

  房間角落擺了一張床,比學生宿舍的床鋪還要小,是給小孩準備的,似乎是從江硯舟六歲就擺在這裡,他的身體在長大,卻沒有人關心這一點。

  蘇念檸走到床邊,要彎很深的腰才能摸到床板,難以想像一米八幾的江硯舟當年要以怎樣的姿勢躺在這樣一張床上睡著。

  「這裡有張板凳,我白天的時候會搬來坐著寫作業,晚上會搬到床後面放腳。」江硯舟輕輕踢了踢腳邊的凳子,用一種無所謂的口吻說著,「太髒了,也擦不乾淨,委屈檸檸先站著吧。」<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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