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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弟。」他說,「你動手吧。」

  楚截霜舉起了長劍,冷冷的劍光照在趙永望的臉上。

  「表兄,」他說,「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他為什麼還要問這麼一句?趙永望心想。

  他這樣去問自己,不是叫自己更加糾結,不知該不該真的這樣做了嗎?還是說,哪怕並無感情,出於對他人的尊重,楚截霜也會在動手之前問這麼一句?趙永望試著去望楚截霜的臉,楚截霜面上並無一絲表情,淡如水中月影。這正是一位無情、也再也不會痛苦發瘋的天才的面容。他從這張臉上讀不出一點情緒了。

  是的,事到如今,他還是有些不甘。不過閉情已出,他再也沒有後悔的餘地了。這不正是他想要的嗎?他想要的就是楚截霜再也不會有情,也就再也不會痛苦,不用像他這種庸人一般永遠糾葛。楚截霜本來四十年前就該殺了他了,他本來也是去殺楚截霜的,事情搞來搞去卻搞得這麼複雜。這本來就是一個錯誤,好在他們還可以從頭來過。

  從頭來過。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楚截霜問了第二次。

  楚截霜以後就再也不會記得他了罷?這不正是他所想要的嗎?

  趙永望這一輩子都是個小人,卻偏偏在楚截霜身上發了善心,他不打算再讓楚截霜為了情而停留在渡劫期了。是的,他還是不甘,他不甘心,他也不知自己在不甘心什麼。

  如果可以從頭來過……如果他們真的可以從頭再來……

  楚截霜第三次,問得很慢:「表哥,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但是,這就是他想要的。

  他最後也可以捨己為人的高尚一次麼?只為了讓楚截霜永遠不用再痛苦?為了回報楚截霜對他的有情?為了和他相愛之人去死?

  趙永望說:「我沒什麼可說的。表弟,動手吧。」

  楚截霜點了點頭。趙永望沒有閉眼,他仔仔細細看著楚截霜的臉,看見那劍如飛雪,墜向他的咽喉。他看得非常認真,直到最後楚截霜也沒有露出一絲不舍——他成功了。以後楚截霜再也不會為情痛苦了,也不會再有什麼擋著他飛升了,至於其他人是死是活,活得痛不痛快?又和趙永望有什麼關係呢?他甚至要笑起來了,這麼說,這次是他幫了表弟了?

  「表…弟……」他說。

  冰冷的劍划過咽喉,他一生全部的愛恨就如此結束了——結束在求仁得仁的結局之中。

  他的頭顱落在地上,隨後血才噴灑出來,仿佛天落血星,飛得楚截霜道袍全是。楚截霜舉起長劍,這是他表兄為他鍛造的長劍,他很慢地擦著劍,沒有用清潔咒,用衣角慢慢地擦拭……

  雲飛山終於從屋上跳下來,有些目瞪口呆地盯著仿若血海的室內:「閉情和鎖靈陣都對妖族無用,你、你為什麼——就算他有意害你,你也不必——」

  雲飛山最終沒說下去。

  楚截霜的臉色蒼白,他很鎮定地返劍入鞘,看起來沒有一絲動搖,連說話的語氣都是如常得平靜:「這就是他想要的、他的道。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楚截霜俯下身,從血泊中托住那顆頭顱,就好像第一次見到趙永望一樣注視著他的面容。這是說,就像是他們可以在更好的境況中初遇一樣,楚截霜盯著自己表兄的頭顱看了一會兒。

  楚截霜說得很慢,就仿佛需要暫且停下,思考下一句應該說什麼一樣:「所謂情,就是……無論對方做了怎樣的決定,我都該…尊重他……雖然他並不尊重我的道,我的愛法——我明明告訴你啦,我也會感到傷心,覺得痛苦——但我……還是會……尊重你的決定和選擇……」

  他的表情很複雜,像是惋惜,又像是無奈的抱怨;像是滿足,也像是心中有無限的柔情。

  他就這樣遲緩地低下蒼白面容,在死者冰冷的唇上……慢慢吻了一次。

  番外10.李修睿上輩子的一點片段

  李修睿一直在回憶關於楚截霜的片段。

  每一次他在南柯境中結束一次輪迴,短暫地恢復自己全部的記憶時,他就開始回憶關於楚截霜的片段了。更確切的說,是楚截霜被他殺了幾百次的那些片段。

  他第一次殺了楚截霜,是下令斬首,他親自去觀刑,那一次他隔得很遠,也沒有看清楚截霜臉上的表情如何,也沒聽見刀落下的聲音,總之,楚截霜第一次就這麼死了。楚截霜一死,他就失去繼續重複輪迴的興致,他還是想看看楚截霜死時的表情,他到底有沒有露出什麼接近凡人的神色?譬如被背叛的痛苦?

  第二次的楚截霜沒有再反對失去記憶時的他的命令,是個沉靜而忠順的屬下,這一次的他賜了毒酒。對飲,他親自為楚截霜斟酒,隨後看著楚截霜吐出血來咽了氣,直到最後,楚截霜似乎也沒有太多的感情變化,至多只有些困惑。

  他有一次故意叫楚截霜去戰場送死,楚截霜被士兵背回來時長發凌亂,喉嚨被敵人的一隻箭刺透。李修睿沒有記憶,這時候他還是楚截霜的知己好友,於是急切地讓士兵把人送到自己帳內,叫其他人去喚大夫。帳中只有他二人,一切都靜靜的,李修睿此刻沒有記憶,無論怎樣說,他都不應該在這時候讓楚截霜死才是。然而楚截霜的血浸透了雪白衣襟,滲到銀甲和裡衣之間,每次呼吸都帶著古怪的雜音。李修睿湊近看了看他的面容,楚截霜皺著眉,看起來倒是有些無奈。

  於是鬼使神差,李修睿握住那支箭,他問:「截霜,你怕不怕死?」

  楚截霜似乎笑了笑,這意思自然是不怕。李修睿突然就覺得很煩躁,於是就把箭拔了出來,一瞬間就滋出一點血珠,楚截霜很可能是嗆到了,咳嗽著,吐出一小口血沫。喉嚨上有個洞的滋味可不好受,楚截霜不得不出現了不一樣的神色,至少要試著伸手捂住傷口。李修睿溫柔地握住了他的手,聽他喉嚨里越來越弱的含糊聲音,喃喃:「你怎麼能不怕死呢……人都是怕死的……」

  有幾次,楚截霜一見到他就直接出手殺了他,有幾次他突然失控,就殺了楚截霜。有一次是楚截霜在王府醉酒,他分明沒有記憶,還是突然伸出手,狠狠掐住那截脖頸直到楚截霜斷了氣。還有一次楚截霜死裡逃生,就自己無聊地抹了脖子。還有一次,他就快打進王都了,楚截霜突然用弓弦勒死了他。

  李修睿也不太懂為什麼自己要這麼做。

  每一次,只要楚截霜折柳贈他,說那句魔咒般的天外雲上,他就開始煩燥,一次又一次重複,幾乎每一次都有好些年,楚截霜似乎完全不會感到痛苦,也從沒問過幻境中的李修睿「如果王爺大事已成,會不會殺了在下,如果會,那是為了什麼?」。好像楚截霜經歷過的事情對其毫不重要其也毫不在意一樣,就像楚截霜每一次殺他和被他殺時總是很鎮定,就好像只是在尋找破鏡之法而已。

  李修睿都快不明白自己想要什麼了,大概自己想要的就是楚截霜變成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吧?

  直到最後一次,楚截霜在南柯境中殺到他的面前。他們很少在死前有時間對話,李修睿高坐龍椅,盯著遠處宮內一角的火光。他說,沒想到這人間富貴地,置身火海也是奇景,得覽此景,死而無憾了。

  楚截霜走到他面前,舉起長劍。李修睿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笑說,截霜,你會不會原諒我?

  楚截霜說,今日不必說這些了。

  李修睿嘆息道,是啊,其實朕很滿足,很滿足。希望你也不要原諒自己,你為了扶持朕,殺了很多無辜之人,今天也要殺了我。

  他看得出楚截霜似乎是迷茫的,為了他而迷茫。

  他說,你已不是當年橋上雲上天外的驚鴻之影了,是朕贏了。

  李修睿滿足了,南柯境已破。

  他贏了,他也該滿足。然而過後的幾百幾千年,在他漫長的壽數中,他的幻境中出現了他生前並沒有遇到過的楚截霜,並且依然是那般似乎萬事萬物都不放在心上。而李修睿依然一次又一次地殺死他,直到他在南柯境耗盡了壽元。

  他最後一次模擬南柯境輪迴,又讓楚截霜的幻影殺到了面前。

  他說,你已不是當年橋上雲上天外的驚鴻之影了,是朕贏了。

  那個幻影便笑著說,從最開始折柳初遇,你就贏了,因為從那日起,在下就在意起了江南柳色。

  這當然不是楚截霜會說的話。

  所以李修睿身死道消時還是不大明白,他贏了麼?他輸了麼?

  他想要到底是什麼?

  番外11·修仙界論壇體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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