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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什麼?少年脆弱的自尊心?

  於秋的頭疼本來就沒能緩解,現在更是疼得想要裂開。他知道自己現在的反應不夠完美,他應該更和緩一些,至少應該先壓下這件事,不要讓旁人看到那顆築基丹,等到沒有旁人的時候再和曉春眠好好說道,儘量減少曉春眠可能受到的打擊。

  但是於秋受夠了!

  他一直在努力照顧曉春眠的情緒,已經很久了!自從他們在玄陽山中鬧過那一場之後,因為愧疚也好,因為不舍也好,於秋一直在妥協,不斷地妥協!只要是和曉春眠相處的時候,他一直努力為對方考慮,但是無論他們相處得如何蜜裡調油,於秋總能隱隱感覺到,曉春眠始終對兩人的關係深埋著一種不滿,曉春眠永遠在彆扭,完全不知道都在彆扭些什麼東西!

  而且曉春眠他還不說!怎麼都不說!一直這樣扮演一對毫無問題的甜蜜小情侶,於秋也累啊,累得慌,簡直快要累死了!

  還有曉春眠的心障,於秋始終看不透……這個年紀的少年,究竟得纖細脆弱到什麼地步!

  「春眠!」於秋伸出手,喝了一聲,「過來,我們回去。」

  曉春眠看著他。

  「你跟不跟我回去?」於秋咬著牙質問。

  曉春眠輕輕笑了一聲。

  然後曉春眠轉身,御劍,當著於秋的面,朝著某一個遠方,閃電般疾馳而去。

  於秋氣得差點背過氣去,在心中破口大罵:你他媽的!

  他一下子真想就這麼算了,他真的已經受夠了,愛咋咋地吧,誰離了誰還活不下去了不成?誰也不是誰的媽,誰樂意成天照顧少年纖細的心!

  因此於秋在原地站著,站了好久。

  曉春眠還真一去不回頭了。

  然後於秋又罵了一聲:真是你他媽的。

  於秋按著疼得要命的腦袋,給額頭上貼了張魂符,火急火燎地沿著曉春眠飛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第66章 學會捨棄?

  於秋沿著曉春眠離去的方向徑直追了過去,但曉春眠御劍的速度很快,於秋又並沒有什麼稱手的飛行法器,被耽擱了那麼一下子之後竟然就死活無法再拉近距離了。

  於秋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沉下心來。曉春眠的身影早就已經離開了他的視野,他現在必須靜下心來,才能勉力捕捉到一些對方所遺留下的氣息。

  他們就這樣追逐了約莫小半盞茶的時間,於秋感到曉春眠忽然停了下來。

  於秋振奮精神,正欲一鼓作氣。

  曉春眠的氣息卻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於秋愕然。

  他連忙向曉春眠消失的地方衝去,當他趕到時,卻果真無論如何也尋不到對方的身影。他終於連曉春眠究竟往哪個方向跑都不知道了。

  於秋在空中緩緩停下,落到地面上。

  他並沒有感覺到任何打鬥的氣息,也絲毫沒有感覺到危險,應該是曉春眠發現他在後面追,自己掩去了自己的氣息。

  掩得這麼幹淨,應該是特地準備過斂息的法器或法術吧?對了,符籙也可以做到,但是符籙的時效有限,鍊氣築基階段的斂氣符至多能完美維持一個半時辰。

  於秋按著自己還在疼的腦門,找到一個樹樁,讓自己坐下來,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但是因為心神不寧,那些已近乾涸的魂力恢復起來實在是毫無效率。

  於秋坐著坐著,漸漸彎下背脊,用雙手揪住了自己的頭髮。

  他說不清自己現在究竟是一種什麼心情,挫敗?憤怒?悲哀?還是失望?就在這些極端負面的情感下,於秋安安靜靜地等過了這一個半時辰,然後一無所獲。

  或許曉春眠所用的並不是斂氣符,或許曉春眠已經在這一個多時辰里跑到了很遠的地方,總之於秋找不到他了,怎樣也找不到。

  於秋從樹樁上站起身,狠狠踢開腳邊的一塊石頭,想要破口大罵,卻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該罵些什麼東西。

  「就這樣嗎?」他咬著牙,指著天質問,「你想好了?就要這樣?你要這種結果?」

  自然無人回應。

  好半響,於秋垂下了手指,「好。」他一連說了幾次,「好,好,好。」當這幾個字一個音節一個音節的落下時,於秋滿臉的咬牙切齒終於漸漸平靜,最終平靜得仿佛沒有起過一絲波瀾。

  他收到了許鴻的傳訊,許鴻已經拉著高從寒先一步回返玄陽宗。

  然後於秋又在原地靜了一會,終於微微搖了搖頭,也朝著玄陽宗的方向飛去。

  臨走之前,他看著那個木樁,露出一個苦笑,自言自語地問道:結束了?

  什麼結束了?

  於秋卻說不出來。

  正如當他終於趕到了玄陽宗,聽聞曉春眠並沒有回來,他也說不出為什麼明明早就知道會這樣,自己心中竟然還是這麼悵然若失。

  於秋在玄陽宗內又等了好些天,終於忍不住拜託許鴻幫忙引見了許鴻的曉春眠共同的師父——劍修趙鐮。

  「你沒有他的音訊?」趙鐮卻是一副吊兒郎當毫不在乎的模樣,歪著個脖子,「這很正常,我也沒有他的音訊。」

  「趙師叔。」於秋咬牙,「他沒有和您聯繫過嗎?擅自離開宗門這麼久,他未免也……太讓師門擔心了。」

  「這個階段的弟子,下山多歷練歷練,也是應有之理。」趙鐮笑道,「有什麼可擔心的?每個修士都應該自己為自己負責,只要是他自己做的決定,別人管那麼多做什麼?就算死在外面了,也是他自己自找的。」

  哪怕於秋早知道趙鐮養徒弟就跟放羊一樣,此時見到他果真如此放羊,也覺得目瞪口呆。

  無奈之下,於秋只好先行告退,再自己想另外的辦法。

  而曉春眠此時,其實離玄陽宗也不太遠。

  他回到了……那個最初的地方。

  魚連縣。

  曉春眠找到了自己曾經居住過十餘年的宅院,仰頭看著宅門上方那蒼勁有力的「曉府」二字,片刻後旁若無人地走了進去,一路走到曾經屬於他的那間屋子,翻上屋頂,這才解開身上披著那件匿蹤衣。

  他最開始被趙鐮收為徒弟的時候,趙鐮讓他挑一件法器,他便挑了這匿蹤衣。

  曉春眠看著手中的薄衣苦笑:早在那個時候,他就備著這一天了吧。

  他早就知道,他總有一天會這麼突兀地離開於秋,並且於秋一定會找他,而他必須不被找到。因為他早就知道於秋是他的心障,如果想要築基就不能不解決的心障。但是在此之前,他曾經多麼努力地想要避免這一天啊。

  曉春眠站起了身,在屋頂上行走,看著曉府中的一切。

  他找到了他的嫡母。那個瘋瘋癲癲的女人,此時看起來還和當年曉春眠離去時沒有多大區別。但她身邊那個當年僅僅只有十歲的男孩,這兩年可長大了不少。

  曉春笙,嫡母所生的弟弟。他拉著她的手,竟然是在試著教她練字。

  「娘,看好了,這一橫要這樣過來。」

  「不是這樣,是這樣!」

  「哎呀,娘你真是笨死了!」

  「笨死了就笨死了!反正本來就是笨死了!」嫡母像個孩子一樣鬧起了脾氣,將墨汁甩得到處都是,「我不學了!不學了!」

  春笙被甩了一身的墨,在那裡急得跳了半晌的腳,氣了許久之後卻還是走上前去,像個小大人一樣,努力將自己的母親給重新哄好。

  曉春眠在屋頂上看著這一幕,嘴角卻拉起了一抹笑。不是被溫情打動的笑,而是那種雙眼眯起的,發自內心愉悅的笑。

  傍晚時分,父親從外面回來了,將春笙抱在身上,誇獎他今天表現好。

  一家人其樂融融。

  曉春眠一直在房頂上看著。

  除了那些曾受過曉春眠恩惠的下仆們偶爾會在最偏僻的角落說上一句,家中再沒有什麼痕跡能表明這裡曾經還有一個所謂的大公子,就連他曾擁有的那個房間現在也堆滿了雜物。

  但曉春眠在這個家中呆了好些天,卻每天都覺得身心舒暢。

  這種其樂融融能證明他當初離去的選擇是對的,更能讓他想起自己曾經是個怎麼樣的人。他並不在乎還有沒有人記得他,反正他並不真心喜歡任何人。

  曾經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為了讓更多的人過得更幸福。

  這個動機很微妙,看起來可以挖掘出很多更深層的動機,比如想要看到別人因自己而改變,比如看到別人不幸會痛苦,比如希望得到別人的感激,但是對曉春眠而言,這句話所代表的就是最字面的意思。

  就像有些人會喜歡看到別人不幸一樣,曉春眠會因為別人的幸福而感受到最直接的愉悅。

  所以曉春眠從來不是個正常的善人,甚至算不上是一個正常人。他是個極端自私的傢伙,只是自私得過於奇葩。曾經的他,沒有愛好,沒有興趣,沒有喜歡的人,沒有在乎的東西,只在看到別人幸福時會產生強烈的愉悅。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這是唯一能讓他體會到愉悅的方式。僅僅只是因為這樣,他才會主動為了讓別人幸福而看似高尚地犧牲自己的一切——畢竟他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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