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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漣隨即看到了她手腕上綁的繩子。

  快艇突然提速從她旁邊越過,景音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看見裴漣一個大跳跳到了漁船的甲板上。

  她驚呆了。

  裴漣的身影很快從甲板上消失。景音頓時緊張得無以復加——他看上去赤手空拳,但路圖那裡不僅有刀,還有電棍!

  景音心裡干著急,可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只有穩住自己不嗆水,保持呼吸。

  時間從未如此難捱。一分鐘後,船速慢了下來。

  雖然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但這給了景音可乘之機。她抓著繩子,藉助雙腿向前遊動,隨著船速的減慢,她成功前進了幾米。

  就要碰到船身的時候,船停了。

  發動機聲音驀地熄火,最後一點阻撓她的水流也消失,景音的手指終於摸到了生鏽的船身和上面凹凸不平的藤壺。

  她短暫地鬆了口氣,卻被船上突然傳來吼罵聲嚇了一激靈。

  路圖的話骯髒不堪,景音期盼著能聽見一點裴漣的動靜,但接著響起的是一陣噼啪作響的電流聲。

  他們打起來了,景音想。

  她慌忙拉緊繩子,雙腳踩在船身像攀岩一樣向上攀爬著。腳下的藤壺為她增添了些摩擦力,但腳心仍然巨痛,她還是費了好些力氣才抓到甲板上的護欄。

  剛才的動靜已經消失了,甲板上靜悄悄的,只剩船艙里仍有人在走動的聲音。

  景音警惕地露出一點腦袋。

  那人很快從船艙里出來了。景音只能看見一雙腿向她的方向走來,她心跳如鼓地仰

  頭去看。

  出來的是裴漣。

  她鬆了口氣,但緊接著又緊張起來,因為他太陽穴的位置被劃破了一個口子。

  鮮血的顏色看得她心驚肉跳。裴漣手裡拿著那把匕首,匕首泛著銀光,上面沒有明顯的血跡。

  但裴漣的表情卻像殺了人。

  他蹲在景音面前,開始小心地用匕首割著她手腕的繩子。

  景音懸著心弦:「裴漣?」

  「嗯。」

  聽到她叫自己的名字,他神情緩和了一點。

  看起來沒什麼大礙。

  景音鬆了氣,放鬆下來後才感覺到自己正在渾身冰涼地打寒顫。

  「你有沒有事?」景音忍不住哆嗦著問他,「還有別的地方受傷嗎?路圖呢,被你宰了?」

  裴漣微皺眉頭,抬眼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責備她還有心情開玩笑。

  「我要是坐牢了,你會等我出來嗎。」他又繼續割繩子。

  「啊?」

  景音傻眼。

  裴漣把最後一絲連著的麻線挑斷。

  「我倒是想。」他把匕首扔到一邊,「但我不忍心留你一個人。」

  半開玩笑的話讓景音心底一軟。

  「還好上次你給我設置了緊急聯絡人。」景音長舒了口氣,「也幸好手機一直在我身邊,才能給你同步位置。」

  在路圖搶走她手機之前,她已經用快捷鍵向裴漣同步了自己的信息。

  裴漣淺淺抿了抿唇。

  甲板上只一個昏暗的燈慘慘澹淡地照著。裴漣背著光,上身探出護欄,伸出手來拉她。

  景音也向他伸手——

  兩隻手緊緊握在一起。

  猝不及防地,地上突然蓋過一道陰影。

  景音倒吸一聲:「小心!」

  裴漣猛地轉過頭,正對上路圖伸過來的電棍。

  有那麼一刻,景音以為她要死了。

  從指尖蔓延開來的疼痛瞬間爬滿全身。像有千萬根燒紅的鐵絲貼在了皮膚上,一寸一寸撕裂她的肌肉,她和裴漣的手仍緊握著——因為肌肉僵直在了一起。

  這種狀態持續了兩三秒。

  等電流消失後,兩人的手已都使不上力,倏然鬆開了對方。

  景音只覺自己像塊沉甸甸的石頭砸進了海里。動不了,身體動不了,四肢動不了,連眼皮都無法控制。

  好沉,好沉。

  胳膊在不自覺地抽搐,鼻腔也灌進了海水。她能嘗到從舌尖蔓延進來的咸澀味道,可她毫無辦法,任憑五感都被海水淹沒。

  僅剩的一絲力氣被用來閉氣,可這堅持不了太久。

  景音有預感,再這樣下去,她會淪為海中巨獸的食物。但這樣好舒服,她第一次覺得溺水如此放鬆,周身的疼痛都在被冷冰冰的海水撫慰,共生糾纏拉著她再沉下去一點。

  可是,不該這樣的。

  景音不太服氣地想。

  海平面近在咫尺,她還能看見吊著自己的那根繩子,像極了支撐自己走到今天的那句話——

  「總有人是希望你活著的。」

  少年的聲音無比清晰。

  體內的力氣像甦醒了。景音試圖划動雙臂,可身體裡的每個細胞都像被扎了尖銳的針,稍一使用就像被凌遲一樣疼。

  她游不動!

  麻木的大腦開始運轉,景音沒有特意搜尋,一個答案就出現在腦海里。

  脖子後仰,身體就能慢慢浮起來,這是學潛水第一課時學到的第一個知識。

  她放鬆了身體,把頭高高地仰起。她只是知道這個理論知識,還從未實踐過,可很快她的憂慮就被打消了。

  緩緩流動的海水開始托舉她,方才還同魔鬼般拉她下墜的海水此刻卻溫柔極了,很快把她擺弄成俯仰的姿勢,讓她的口鼻暴露出了水面。

  居然就這麼簡單。

  景音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每根骨頭都像被拆解重塑了一般。

  新鮮的氧氣讓她恢復了思考能力,方才的巨痛大抵是因為自己渾身濕透,才把電擊帶來的疼痛放大無數倍。

  所以,裴漣應該不會這麼疼。

  景音看向甲板。

  她真希望自己看到的一切是噩夢。

  路圖一邊大聲吼罵,一邊用電棍在裴漣身上猛打,每一下都發出噼叭作響的電火花聲;而裴漣背對著她蜷在甲板上,看著毫無生機。

  景音顧不上恐懼,滿腦袋只有一個念頭:

  她要救他。

  得益於方才裴漣把她手腕解綁,她重新抓緊腰上的繩子,用力游向漁船,踩在了船身上。

  衣服又冰又沉,像有千斤重;腳底的傷口已經疼到快沒有知覺,掌心更是早就被麻繩扎的紅腫不已。

  景音控制住不自覺顫抖的手指,攥緊繩子向上爬。

  這是她最後的。

  終於,她再次登上漁船,重新抓住了甲板邊緣的護欄。

  許是出水聲喚醒施虐中的路圖,他回過頭,驚訝地看見渾身是水的景音趴在護欄外邊。

  而她手邊不遠處,是剛才裴漣放下的那把匕首。

  路圖輕笑一聲走過來,想先一步拿起地上的匕首,與此同時,景音也正在伸胳膊去抓——

  來不及了,她被欄杆擋住,腳下使不上力,指尖離刀柄還有一點點距離。

  路圖肯定也是這樣想的。

  「怎麼還沒淹死。」

  景音聽見他嗤了句,彎腰去拿那把唾手可得的武器。

  可下一秒,他突然摔倒在她面前,手還保持著前伸的姿勢。

  景音猛地抬頭,正對上裴漣渙散的雙眼,汗濕的髮絲貼在他蒼白的額上,他凝著她,似有千言萬語。

  他正牢牢抓著路圖的腳踝。

  一股從心底直達而上的力量突然湧現,景音用力向前一伸,刀柄被緊緊抓在她的手心。

  她沒有任何猶豫,抬手用力將刀扎進路圖的手背。

  「啊——!!」

  鮮血從路圖的指間流出,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五官因慘烈的痛苦而變形。他被釘在了甲板上,大叫著扭曲軀體,像一隻被陷阱夾住的老鼠。

  景音三下並做兩下翻進甲板內,踢走地上的電棍,扶起裴漣。

  她顫抖著擦著他頭上的汗水:「你感覺怎麼樣?」

  裴漣從牙間抽著氣,看上去快碎了。景音摟緊他,使勁親了他腦門一口。

  他這才開口。

  「感覺……還不錯。」聲音嘶啞。

  景音抱緊他的腦袋,在他柔軟的發間印下無數個吻。

  「以後我再也不想跟你分開了。」她說。

  裴漣淺淺笑了:「聽你的。」

  他用力回應她的擁抱,又把大衣脫下來讓景音披上。

  路圖仍在不遠處呻吟。景音皺眉看了那邊一眼,恨不打一處來,使勁踢了他一腳。

  路圖明顯感受到了:「你給我等著,我他媽要讓你坐牢——」

  「別喊了。」裴漣看得出是真的很煩,「都錄下來了。」

  他指了指旁邊鉤索套著的快艇。

  景音這才看見快艇導航架上架了部手機,攝像頭正衝著這裡。

  可是路圖看不見。他還在大聲嚷嚷,抽空還要罵兩人一句。

  「別理他了。」景音把裴漣扶起來,「我們進去吧。」

  他們互相攙扶著回了船艙。景音找到自

  己的手機解鎖,驚訝地發現手機在自動錄音。<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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