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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的病?」

  「對。」

  廖敏看上去不太理解她的意思。

  景音決定直說:「是這樣,我有個親戚告訴我……她有精神病。」

  廖敏沉默看著她。

  半晌,她才默默地開口:「要不我給你看看你媽媽寫的信吧。我剛才找出來了,你稍等。」

  她起身進了臥室。景音覺得她有點不高興,因為她剛才的表情有些嚴肅。

  客廳只能聽見牆上鐘錶轉動的聲音。

  很快,廖敏從屋內走出來。

  她手裡是兩張信封。她把信交給景音,紙張有點脆,景音輕而緩地打開。

  第一封的字跡陌生且工整,撇和捺有點向上揚,像茂盛生長的小草。

  這封信很短,是一些常見的問好和分享生活,以及廖敏提到的給腹中的孩子起小名叫「音音」。

  景音只用了半分鐘就看完了。

  第二封卻很長。

  「這兩封信,分別是她懷孕三個月和九個月寫的。你覺得有什麼問題?」廖敏問。

  景音有些茫然。

  第二封信不僅寫滿了兩張信紙,字跡也和上封有所不同。每行字都沒辦法好好地待在橫線上,末尾斜斜地向上偏;那些飛揚的小草也被剷除了一般,字跡緊湊狹窄,讓人喘不上氣。

  和她在郁晴日記本上見到的字跡一樣。

  「她怎麼了?」景音有些怔。

  第二封信的內容充滿了發泄和絕望。景音一眼分辨出,寫出這些文字的人心理有很大的問題。

  廖敏雙手撫面,半天才長嘆一口氣。

  她似乎做了些心理準備,才開始緩緩地講述。

  「以前郁晴一直是個很樂觀的人,失了聲後也沒一蹶不振,雖然她家不讓她繼續上學了,但她自己看了很多書……因為長相出眾,即使不能說話也有很多人來說媒,你姥姥和姥爺就從中選了個給的嫁妝最多的——也就是你爸爸。」

  「他們是遠房親戚,算是知根知底,甚至兩人小時候還見過面。這樁婚事雖沒考慮過你媽媽的意思,但她沒有大吵大鬧,嫁過去後還是在努力生活。」

  「那不叫婚事,那是買賣。」景音平靜地看著她。

  廖敏沉默住,點了點頭。

  從第一封信能看出,郁晴雖然對婆婆和丈夫有過抱怨,但已經委於現狀,看上去並沒有遭受什麼過分的待遇。

  甚至,對即將出世的孩子,還有些期待。

  景音覺得心底很酸:「那為什麼後來——?」

  「以前我也不明白她到底發生了什麼。」廖敏緩緩說,「直到前兩年我閨女懷孕,我才知道不僅產後會抑鬱,有些孕婦產前的心情波動也會受激素影響,不可抵抗地心情很差。如果沒能得到周圍人的及時幫助,就會發展成妊娠期抑鬱,危害比產後還要嚴重……」

  鐘錶嗒嗒地走著,廖敏父親在臥室里輕聲地咳嗽。

  小小的聲音並不刺耳,但讓景音的心不受控地攥緊。

  她了解奶奶,絕對不是一個會對兒媳伸出援手的人,而景紹良更甚,在他突然發財之前,身上永遠是一股酒味,這在郁晴的第一封信中也得到了驗證。

  如果不是廖敏說,她大概一直不知道懷孕期間也會因為激素波動而引發抑鬱。

  那時候的郁晴,一定很絕望。

  但……原來自己不是沒人要的孩子。

  她在舊房子找到

  的那個「日記本」,原來是郁音晴在孕晚期激素和神經遞質下誕生的情緒垃圾桶,並不能代表她的真實想法。

  她心底的某個地方似乎延遲地充盈起來,但同時,她又為這種滿足到十分難過。

  「所以她沒有——」

  「她沒有精神病,我可以肯定。」廖敏堅定地看著她,「孩子,別聽你那些親戚瞎說。」

  -

  景音本想和徐叢一起離開廖敏家,但廖敏堅持邀請她一起吃晚飯。

  她太熱情了,景音找不到理由拒絕,而且她也想多了解一點郁晴的事。

  「你媽媽很愛你,音音。」廖敏在飯桌上對她說,「從她給你起的名字就能看出來。你是她的希望。」

  景音曾想過這一點,不過在過去被她否認過許多次,她說服自己這只是一個巧合。但冥冥中,她就是無法像恨景紹良一樣討厭自己的母親。

  「我知道。」她淺淺地笑。

  許是因為有類似經歷,她能原諒郁晴在孕晚期寫下的那些不受控的文字,因為她知道,那感覺太痛苦了。

  像被浸入了深水裡,無法呼救,每分每秒都在窒息。

  她想,或許明天該重新去一趟陽龍山公墓。

  由於來海寧島之前不確定返程的時間,景音並沒有提前買回程的船票。等確認今天就能離開時,她再打開售票軟體,船票果然已經售空了。

  但廖敏詢問她要不要住下時,她謊稱自己買了最後一班船票。她不想麻煩人家,因為廖敏家其實並不算大,多住她一個有些困難。

  離開廖敏家後,景音準備去鎮中心。奶茶店附近有還開門的賓館,她打算去住一晚,明早再離開。

  「我現在從廖敏家出來了!」

  景音把行程和郁晴的事都發給了裴漣。

  裴漣不知在幹什麼,居然沒有秒回。過了兩三分鐘,手機才響起提示音。

  L:「我知道了。」

  景音正在穿過一條狹窄的小巷。看到這條回復,她哭笑不得,這反應,是不是太平淡了些。

  她舉起手機發了條語音消息,聲音微微地發顫:

  「裴漣,我有話想跟你說。」

  景音覺得腳步比來時輕鬆了無數倍,就連這條巷子鹹濕的泥土味都變得清新好聞起來。

  終於確認自己沒有病了。

  她只想投入到他充滿甜香味的懷裡,大方告訴他自己的心意,告訴他,她真的真的很喜歡他。

  她突然好想裴漣。

  手機再次振動,景音立馬低頭去看。毫無徵兆地,突然有隻手從後面捂住了她的雙眼。

  景音嚇了一跳,隨後感覺這是個高大的男人。

  心臟還未平復,她緩緩想起裴漣昨晚提到過要租快艇。

  「裴漣?」她問,「是你嗎?」

  語畢,景音覺得不太對勁。

  這人的力道大得過了頭。

  她內心突然比方才還要驚恐,冷意從腳底一直竄到了頭頂,讓她不自覺想要驚叫。

  然而,她的嘴緊接著也被捂住了。

  「你防範意識真的很差。」

  低沉的男聲從後方響起。這聲音,她還沒有忘記。

  是路圖。

  第64章

  景音掙扎著想要擺脫他,路圖也鬆開了捂住她眼鼻的手,轉而從後面勒住她的脖子,讓她無法動彈。

  雖然她並不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但在絕對的力量懸殊面前,她的反抗不占任何優勢。

  景音放棄了掙扎,剛要呼聲求救,手機突然響了。

  路圖奪走了景音手裡的手機——

  電話已經被掛斷。

  「救……」

  她沒能喊出來,因為她感覺到,有什麼尖硬的東西抵住了後背。

  她瞬間不敢動了。

  好像是把刀。

  「你瘋了?」景音的聲音因憤怒而失了真,「你在犯法知道嗎?」

  路圖似乎在笑:「你能怎麼樣,再把我送進去?警察不還是把我放出來了嗎?」

  他加了些力道,勒的景音脖子生疼。

  景音光是貼近他都覺得一陣噁心。她腦袋裡逐漸出現一些畫面,是上次見到路圖時的景象:凌亂床鋪、頭髮稀疏的矽膠娃娃、殘缺不全的肢體……

  她開始無法控制地乾嘔,這行為頓時讓路圖像應激的狗一樣狂叫起來。

  「你就那麼討厭我?」路圖低吼著,「你真的很傷人,知道嗎?」

  景音好不容易才抑制住那股噁心勁兒,聽到他這句話,又差點吐出來。

  「你不如捅死我。」她說。

  說完立刻後悔了。

  現在是她活了二十多年最不想死的時刻,她有想見的人,有想做的事和值得期待的事業,她決不能在此時此刻死在這種人手裡。

  但身後的路圖真的沉默起來。景音亦不敢吱聲,生怕路圖真的發瘋拿刀捅她。

  短暫的安靜過去,路圖低聲笑了。

  「我怎麼捨得讓你死。」

  他好像真的很開心,察覺到這一點的景音不寒而慄。

  路圖貼近她的耳畔:「你知不知道,我從第一次見到你表演的時候,就很想看你做一件事。」

  「……」

  「我想看你在真正的大海里游泳。」

  後頸突然竄上一陣撕裂般的巨痛,景音感覺渾身力氣都被抽走,眼前發黑,昏了過去。

  -

  空氣里的味道有些不一樣。

  潮而發霉,夾雜著濃重的魚腥味。

  景音睜開眼,視野里是一個昏暗矮小的天花板,規律的晃動和浪擊聲告訴她她正坐在一艘簡陋的漁船里。<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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