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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燁眉頭皺起,臉色驟然沉下。他起身扶住溫雁,寒聲道:「傳太醫!」

  十一最先動作,運著輕功趕往皇宮。

  容燁彎腰,手臂穿過溫雁膝彎將他打橫抱起,抱著他大步朝臥房走。

  身子懸空的那刻,溫雁下意識揪緊容燁的衣服。他眼前漫上層水霧,朦朧的看著容燁繃緊的下頜,咳得身子發顫,卻仍忍不住想著是七宣羹被人下了毒,還是他身子又差下了。

  幼時落的疾,如今不光無好轉,反而越發差了麼。

  他咳得心窩子疼,沁涼的冷香勉強吊著他的神智,只是身子落在床上的那刻,終是撐不住的昏了過去。

  便是昏去,他的身子仍下意識顫著,抓著容燁頸肩衣服的手攥得緊。

  容燁握住他的手,被涼的一頓。他坐在榻邊,凝眉看著床上的人。

  雖然年輕了九歲,溫雁卻仍是一副將死之人的面相,弱的仿佛風大些便能吹倒。

  他長得漂亮,膚色白眼睛大,鼻子挺翹,那張唇顏色雖總是太淡,可也因著這樣,總讓人想給他染上色。

  婢女上前褪下溫雁的鞋襪,容燁動手脫了人的外袍,用被子將人包好,手落在溫雁的額頭,被燙的一抖。

  「怎麼這般熱?」

  他再摸向溫雁的手,觸感冰涼。

  溫雁起了高熱。

  「將那蠱羹端來。」

  他暖著溫雁的手,對屏息候著的婢女道:「把所有碰過的人叫來,查查是誰動了手腳。」

  「再把地龍燒上。」溫雁手太涼,容燁兩手包著暖,見效不大。

  十一動作快,沒讓他等太久就拎著太醫的後領把人帶來了。

  太醫一把老骨頭,被夜風吹得瑟瑟發抖,平生第一次體驗輕功飄的感覺,不太舒服的踉蹌著身子緩了緩。

  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了,他一抬頭,見著瑞王不耐的眉眼,心頭一梗,忙著就要行禮。

  「還不過來!」

  容燁冷臉,太醫不敢繼續行禮了,疾步走到床邊跪下。

  放開溫雁一隻手,容燁捉著人的腕擱在自己腿上,示意太醫趕緊看看。

  太醫不敢含糊,手指搭在人的脈搏上,合眼仔細診著。

  把脈的時間越長,他眉頭蹙得越緊。他再撐起身,先扒著眼皮看了眼,又壓著唇看了看舌苔。

  他捋著鬍子,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這位公子這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虧損啊。兼之早產兒,幼時還受過寒起過高熱,致使血氣不足,氣血虧虛。」

  「今日怕是又受了涼風吹,加之近來憂思過重,兩相疊加下才起了高熱暈了過去。」

  「老夫先去給公子煎上藥。地龍燒上,萬不可再讓公子受寒了。」

  容燁將溫雁的手繼續包好暖著,示意他快去。又讓人多燒些炭,讓屋子快些暖起來。

  一切做完,他才斂眉,視線落在暈過去也不安生的人身上。

  溫雁眉蹙著,燒的臉上通紅,唇卻仍舊白著。大約是覺得他身上暖,無意識的往他身邊靠,手在他手心裡團著,剛才放開時還不舍的抓著不願他離開。

  這樣一副病態,當真嬌弱的惹人憐。

  「零九。」

  盯著溫雁的臉看了良久,他開口:「溫宅的事,去查。」

  「是。」

  樑上翻下一道黑影,毫不墨跡的應了聲便翻窗出去,身影融在夜色里。

  第6章

  溫雁是被苦醒的。

  有人捏著他的下頜打開他的嘴,試圖給他餵藥,而後一股極濃郁嗆人的草藥味進嘴,沖的他下意識偏頭,想吐出來。

  臉被人托起來,男人聲音低沉,帶著威嚴,對他道:「咽下去。」

  好兇。

  溫雁眼燒紅了,湯藥含在嘴裡不想咽,反而折騰的更苦,活活把自己苦出了意識來。

  他倉皇地咽下,臉皺成一團,苦的直吸氣,鼻尖聞到冷香,便下意識偏頭往那裡埋去。

  「好苦。」他嗚咽,「不想喝。」

  「阿雁當真嬌貴。」

  被他靠著的男人似乎笑了聲,話里聽不出怒氣來,反倒帶著幾分縱容。

  溫雁被燒糊的腦子裡想著這聲音好生熟悉,卻又對不上臉。直到男人手捏著下頜強硬的將他的臉從懷裡揪出來,捏著他的嘴冷漠無情的繼續給他餵藥,他才想到今日見到的那張臉——

  是瑞王。

  溫雁一怔,腦子瞬間清明了不少。

  苦藥味在唇間,他皺巴著臉咽下,眼睛睜開條縫,不甚清晰地看到容燁的那張臉。

  容燁垂著眼,瞧著有幾分興味。他眉一挑:「醒了?」

  溫雁愣愣地仰著頭和他對視著,這種死亡角度容燁的臉也撐得住,讓他看得分明。腦子裡的線終於接上,他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竟然躺在瑞王懷裡,還被他餵著藥。

  溫雁僵住身,落在被子裡的手揪住身下的床單,張張嘴,小聲叫道:「王爺……?」

  「阿雁既然醒了,便端著碗將藥喝了。」

  容燁將碗裡的湯藥朝他跟前遞了遞:「不然這一勺勺下去,苦的又要掉眼淚了。」

  溫雁將手拿出來,摸了摸臉,被說得有些不敢認。

  他哭了?

  眼睛燒的熱,摸不出有沒有濕。他有些羞赧,掙扎著想從容燁的懷裡出去。

  容燁一手端碗,一手還要來摁他。他輕嘆:「這般不想喝藥?」

  他偏頭朝太醫瞥去一眼,太醫咚的一聲跪下,嗡聲道:「這藥只能口服,做成藥丸什麼的既費時又會減輕藥效。」

  他苦口婆心:「良藥苦口利於病啊王爺!」

  「阿雁聽著了嗎。」

  容燁再將碗朝他嘴邊遞了遞:「身子差成這樣,還不願喝藥,難怪總不見好。」

  溫雁不是不喝,單純想離開他。他們離得太近,他腦袋靠在容燁的頸窩裡,鼻尖聞到的除了藥的苦香就是他身上的冷香味。偏容燁這般說他,他看著嘴邊的湯藥,便不敢再說些旁的了。

  他托住碗,閉眼一口氣喝了個乾淨,被苦的吐舌,眼更紅了。

  喝了十幾年的藥,這藥仍苦的他受不住。

  「張嘴。」

  他閉眼緩著,頭頂上又傳來容燁的聲兒,帶著命令,他下意識張嘴。

  小小一塊的東西被塞進嘴裡,溫雁含住咬了咬,湧上來的酸甜瞬間將苦澀壓了幾分。

  是糖梅子。

  他睜眼,有幾分迷茫的看著容燁。

  「不喜歡?」

  容燁觀他反應,將空了的碗抵在他嘴邊:「不喜歡就吐出來。」

  「不、不是。」

  溫雁嗓子疼著,艱難擠出聲來:「多謝王爺,草民喜歡。」

  「給您添麻煩了。」他試圖從容燁身上起來,「您離遠些,草民病氣重,唯恐傳到您。」

  容燁這次沒阻止他,看他縮到裡面後,將碗遞給在旁候著的婢女。

  「你好生歇著。」

  他起身道:「這幾日由梁仲給你看身體,有哪裡不適,便找他。」

  「王爺費心。」溫雁轉頭看向跪地的太醫,彎眼笑笑,「有勞梁太醫了。」

  梁仲:「不敢不敢。」

  他跪伏在地,側耳聽著動靜,暗暗驚奇。

  容燁進京時日不久,他對人的印象仍停留在他站在定梁帝榻前,對著刀劍相對的禁衛軍輕飄飄一笑,說著定梁帝似是心病難醫,夜半捂著心□□生生把自己憋死過去。

  當時他視線落在一眾看病的太醫身上,含笑問他們是否如此。張院判抖著說了句「似是毒氣熏腦,風邪入絡,拘攣而歿」。被他反問了句「是嗎?」①

  如今沒了舌還早日退了休。

  梁仲自詡自己不是什麼只效忠皇帝的忠臣,比起這些他更想活命。容燁當日約莫是看出來了,點他上前近看。

  作答合他意了,他便被歸到了瑞王一派。

  自此,容燁在他心頭的形象就成了陰晴不定口蜜腹劍還下手狠的活閻王。

  如今竟這般在意一個男子,從他暈倒到醒來,足足候了兩個時辰沒有歇息。

  餘光里朱紅的衣擺從身旁划過,梁仲頭埋得更低。容燁在他身側停下,他呼吸屏住,聽著人道:「他怕苦,每日藥後來上兩顆蜜餞給他。」

  他更驚,忙道:「是。」

  容燁接著抬步,落下的步子輕慢。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梁仲才呼出口氣,抬了頭。

  溫雁倚靠在床頭,臉仍舊紅著,清醒後那雙眼睛睜開,盈盈一眼看來像是會說話似的,漂亮又有幾分可憐。

  他淺笑著,左側臉頰上有著小小一個梨渦,聲音雖啞卻軟,柔柔問他:「王爺在此待了多久?」

  梁仲如實道:「兩個時辰有餘。」

  「兩個時辰。」溫雁低低念了遍。

  「公子!」

  門外傳來焦急的一聲呼喚,溫雁抬眼看去,見著伍玖疾步進來,眼淚花花的看著他:「您可算醒了!小的藥熬好後久不見您回來,找著人問卻聽到您暈了過去!那侍衛還攔著小的不讓小的進來,如今您醒了,小的終於能鬆口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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