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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雁抿唇,沖她溫柔的笑了下。

  他笑起來臉上有兩個小小的梨渦,加上那雙圓溜溜的杏眼,無害又純良,漂亮乖巧的像個娃娃。

  可許煙雨青天白日的,平白被笑出了一身冷汗。

  溫雁柔柔道:「怪不得許姨娘總不願見我。也是,每日對著張死人的臉,怕總提心弔膽,生怕母親索你命來。」

  「畢竟她走得太冤,走前都在念著你的名,對你記掛得緊吶。」

  許煙雨僵住了身。

  她下意識後退一步,躲避著溫雁溫和的目光,明明人瞧著那樣柔弱,只是一個病秧子,可她卻有命被人盯上,隨時能取走的恐慌感:「雁、雁兒這說的哪裡的話。」

  她勉強笑著:「我同夫人僅有幾面之緣,哪得她這般牽掛。你那時年歲小不記著,她走前喚得可一直是你的名字,心心念念的放不下你。」

  溫雁不語,只靜靜看著她。

  正堂就站著許煙雨一位女眷,她的兒子溫書眼見著母親臉色蒼白,忙跑過去扶住,帶著幾分怒氣的瞪向溫雁:「被瑞王看上就是不一樣,這就想擺脫我們家了?我母親平日待你可有一分不好,容得著你這般欺辱!」

  溫雁瞥去一眼,聲音徒然涼下:「我與你姨娘說話,豈容得著你多嘴。」

  溫書被他的「姨娘」二字刺痛,怒道:「什么姨娘?她是我娘!」

  「父親親手養出來的孩子倒確實與您有九分像。」

  溫雁輕嗤:「不辨嫡庶,不明尊卑。」

  溫書噎住,臉漲的通紅,說不出話來。溫克行臉色更是難看,被嫡子說教得掛不住臉。

  嘴裡湧上一股血腥氣,溫雁不動聲色的咽下。他懶得再多言,倦怠的垂眼,對溫克行道:「義絕書您最好儘快給孩兒,孩兒的脾性這兩日父親想必已經清楚。孩兒身子差,受不得風,便先走了。」

  他不等溫克行再發作些別的,出了正堂,將聖旨遞給伍玖拿著,帶著人回屋。

  ……

  回到院子,伍玖看著溫雁抿得發白的唇,心裡跟著悶得慌。

  好不容易能夠離開溫宅,沒成想一道聖旨落下,竟要將溫雁許給瑞王。

  瑞王是何許人?便是久居後院鮮少外出,伍玖也知道些風聲。

  他是定梁帝的嫡長子,本是最有望繼承皇位的人,因著出生時天降異象,所以滿月就被封了王,得一祥字「瑞」。

  本是板上釘釘的太子,卻在他十二歲那年,皇后一脈的派系,即容燁的外祖父康國公被人告御狀,言明其通敵叛國,泄露軍情給敵方,害死邊關數萬將士,致使定國慘敗。

  定梁帝大怒,當天便將皇后一脈的人下了大牢,連帶著皇后也被打入冷宮。在各項證據落實後,僅僅兩天就斬首了數百人。

  皇后被賜鳩酒。定梁帝仁慈,沒對容燁下手,僅僅剝奪了他的皇子身份,貶為平民,將之流放到邊關來贖罪。

  自此,京城再無瑞王,人人都要忘了這麼一號人,卻未曾想三月前,周邊兩國受不住嚴寒,意圖侵入定國土地掠奪資源時,被他帶領著將士打了回去。

  十一年的時光,他在遙遠的西北地建立起了自己的勢力,風聲壓的死,若非最後風頭太盛,定梁帝都不會知曉他已成了深得將士信服的將領。

  緊急召他回京,明面上方辦了洗塵宴,明里暗裡暗示兵權的事,結果次日就駕崩在了龍塌上。

  這時間巧的明目張胆,明眼人皆知是誰的手筆,卻無人敢聲張。

  無他,只因容燁回京,是帶著兵的。

  雖然僅有數千人,但在戰場上拼殺過的將士可完全不是京城裡養尊處優的禁軍能阻擋住的。

  而後瑞王便已強勢手段接管了朝政,穩住了定梁帝突然駕崩混亂的局勢。

  他回京不滿一月,可卻立足了威勢。定梁帝駕崩時,林貴妃的孩子三皇子試圖爭權奪位,叫著為皇帝報仇的名號要捉拿瑞王,卻被他輕鬆地摘了腦袋。

  在京不滿一月,瑞王處理掉的人上至皇帝下至官員,少說也有幾十條命。

  這麼一個活閻王,溫雁同他連一面都沒有見過,千想萬想都沒有想到會被他給盯上。

  回到屋裡,他再壓不住,掏出帕子抵在唇角,將忍了許久的瘀血嘔出。

  伍玖見他唇角的血,驚得忙放下聖旨,扶著他落座。

  他急聲:「公子您先休息著,小的去給您熬藥!」

  「無事。」溫雁呼出口氣,肩背靠在椅背上,手按著心口緩著。

  伍玖拿了娟衾給他蓋著身,又拿了小爐給他暖手,才緊著去熬藥。

  屋內剩著溫雁一人。

  他合眼緩了良久,身子暖熱後掀眸,手撐著腦袋,靜靜看著明黃的聖旨。

  瑞王容燁。

  從他進京到現在,溫雁仔細著想了遍,都沒能翻出任何一點和這人有交集的地方。

  他體弱,常居後院。溫書每每出門一趟都要不經意間繞個遠路來西院高聲道一句:「兄長可比大家閨秀還要深居簡出,比女兒家家還要嬌貴。」

  明著諷他,從小到大如此,他倒也不覺得倦,不管溫雁理不理,都要這樣說上一遭。

  今年溫雁唯一出過的門,就是去參加雅閣的詩會。

  只是文人辦的詩會,無論如何都涉及不到瑞王身上。他想了許久,都想不出一個線頭來。

  偏偏瑞王確如溫克行所說,是他違抗不了的。襄王他尚且能借著斷絕身份引一波輿論來擋著強娶的事,瑞王他便是斷了命也擺脫不了。

  想著在詩會上文人對瑞王暗戳戳的指摘:身高八尺有餘,虎背熊腰,狼戾不仁。

  他們沒見過瑞王,全憑瑞王的行徑推想著人。溫雁知自己不該未見便帶上偏見,卻又難壓心頭慌亂和他不願承認的恐懼。

  心頭悶堵的難受,惴的心慌。他捏緊袖口塞著的銀針,強行遏制住思緒。

  事已至此,他拒不了婚,只能順勢而為。

  在入王府之前,他要先將私事了清。

  -

  義絕書壓了兩日。

  溫克行清楚這東西交出去,倘若溫雁能得寵,必會惹禍上身。可若是不交,溫雁那副樣子著實不像是能輕易翻過的。

  猶豫糾結許久,他終是怕溫雁不管不顧,遂提筆寫下了義絕書。

  義絕書要寫清斷絕親緣的因果,多以逆子開首,他卻半字不敢提及。

  斟酌良久,確認所寫內容之過錯全在自己,溫克行才派人去請來溫雁,帶他去祠堂宣讀除名。

  溫雁照常一身素衣,內襯卻露著紅邊,腰間繫著麻帶,發還用簪子松松挽著。他踏進祠堂時帶著笑,輕易便擾亂整個肅穆的氣氛。

  溫克行這些日子本就壓著的火焰在看到他的著裝和儀態時瞬間炸了:「你連這點規矩都不懂了嗎?學的禮法綱常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

  「父親莫不是又忘了。」溫雁掃過擺了三排的牌位,含笑道:「被驅逐的才要著中單。」

  溫克行噎住,臉漲的通紅,半晌說不出話來。

  溫雁即將是瑞王府的人,他萬不可在此時得罪。捂著胸口強壓住滿腔的怒火,他手抖著展開義絕書,聲顫著從頭念完。

  見證人活了這麼大歲數,頭一次聽見將過錯全攬在自己身上,兒子摘得乾乾淨淨的義絕書。他震驚不解的看了好幾眼溫克行,直看得人咬緊後槽牙,丟人不已。

  好在最後順利辦完,將溫雁的名字從族譜里划去後,溫克行歇了口氣。

  接下來只要獲得官府的背書,溫雁就徹底從溫宅脫離了。

  從祠堂出來,溫克行腳步飛快,一刻也不想見著溫雁。

  內襯那點紅,不光目無宗法,連帶著祖宗長輩都不敬了個遍。

  偏他不能說些什麼,因著祠堂連溫雁的生母牌位都沒立一個,他連一個能壓他的理由都找不出。

  現在只恨不能立馬將人逐出府,眼不見為淨。奈何一個瑞王壓著,讓他不敢開口。

  「父親。」

  忽的,後方慢悠悠走著的溫雁揚聲叫了句。

  正沉著氣疾行的溫克行頓住,臉色難看的轉頭:「你還想做什麼?」

  「嫡子和主母從族譜上除籍,父親便能如願以償的將許姨娘扶上位,怎還這般臉色?」

  溫雁歪頭,他臉常年帶著病態的白,著的素衣更襯得整個人血色淡,病氣重。此次內襯換了紅,一點紅反襯得他面上多了兩分紅潤,病氣消了許多。

  唯有那雙杏眼仍舊清澈,帶著笑,彎彎地看著溫克行。

  溫克行怒火卡在喉嚨口,噎得不上不下,卻是猛然意識到溫雁想做什麼了。

  他沉沉盯著溫雁,恨不得上手抽死這個逆子,平身第一次這般清晰的認識到他這個在府里存在感低到透明的嫡子手段。

  這麼些年,他竟絲毫沒發現溫雁何時知曉的當年事。

  亦沒想到他憋了這般久,到此時要進王府時才露出了獠牙。

  他到底何時同瑞王有了牽扯?溫克行想不明白,心口火噎得太足,身子猛然晃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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