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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彤敢怒不敢言,又靠車門挪了挪,心想早知道就不上這趟車了。

  -

  一路沉默到下車,倪彤把飛行箱搬下來,回頭一看,阮思嫻都走出去老遠了。

  “什麼人嘛……”

  倪彤拖著飛行箱憤憤跟上去,和阮思嫻在電梯口分道揚鑣。

  阮思嫻今天休假,但是有一個安全講座,所有不在航班的飛行員還有機務都要參加。

  休息時間被占用,許多人心裡都有怨言,講座又枯燥,專家洋洋灑灑說了幾個小時,好不容易熬到結束,已經是中午了,想睡個回籠覺也不成。

  聽講座的時候,阮思嫻和一個機務坐在一起,偷偷聊了兩句,發現兩人竟然是一個高中的。

  只是那個機務比她大幾屆,阮思嫻高一的時候他已經畢業了。

  “你中午回去嗎?要不一起去食堂吃飯?”

  出來時,機務問道。

  阮思嫻說不去,“我下午還有點事。”

  “行吧。”

  阮思嫻走路向來目不斜視,快到電梯時,機務突然拉了一把她的手腕。

  “怎……”

  話沒說完,阮思嫻看見一行人從另一邊直奔電梯而來。

  為首的是傅明予,他一手插著兜,背微弓,垂首看柏揚端在他面前的iPad,腳步不急不緩,身後跟的七八個人面色嚴肅。

  阮思嫻被機務拉著退了兩步,讓出了電梯門口的位置。

  她看著傅明予從她面前經過,走進電梯,轉身面朝外,目光冷冷淡淡,直至電梯門合上那一瞬間,眼神也未曾有什麼變化。

  嘿,挺好。

  阮思嫻想,他可終於消停下來了。

  -

  出了世航大門,阮思嫻打了個車,途徑一家熟悉的花店,讓司機停了會兒。

  她下車走到花店門口,老闆立即迎出來:“買花嗎?”

  “給我綁一束百合。”阮思嫻說,“要開得好點的啊。”

  “我們的花都是開得好的。”

  店裡有裝飾好的百合,老闆挑了一束給阮思嫻,“一百五十八,收你一百五吧。”

  “行,謝謝老闆啊。”

  拿著花上了車,司機回頭問了句,“去看故人?”

  阮思嫻閉著眼睛“嗯”了聲。

  車慢慢開向郊區。

  山路崎嶇,司機開得慢,晃了近一個小時才到目的地。

  阮思嫻下車後,輕車熟路地進了墓園,找到了那一座墓地。

  其實剛剛還有幾米遠的時候她就看見碑前放著一束花,走近一看,果然是一束新鮮的百合。

  阮思嫻彎腰把那束花撿起來,丟到碑後。

  花落地的那一瞬間,散落了幾朵攤在地上。

  阮思嫻看著那花,嘆了口氣,又撿起來重新放回碑前,然後把自己買的花也放到旁邊。

  她從包里拿了一張報紙鋪在地上,盤腿坐上去,盯著墓碑上的照片看了許久。

  照片上男人淡淡地笑著,眼神溫柔,五官俊秀,和阮思嫻一樣有著狹長的眼睛,高挺的鼻樑,就連唇角的弧度都如出一轍。

  阮思嫻坐了好一會兒才從包里拿了個小盒子出來捧在手心。

  “爸,這是我的肩章。”

  她打開盒子,放到碑前。

  “現在三道槓,再過兩年就四道槓了。”

  說了兩句,不知道說什麼,阮思嫻又沉默下來。

  好幾分鐘後她才又開口:“太可惜了,你沒坐過飛機,要是多堅持幾年吧,說不定還坐我開的飛機,帶你出國轉轉。”

  烈日當空,連風都是熱的,可是在這空寂的墓園裡,卻始終有一股清冷的感覺。

  阮思嫻垂著頭坐了許久,幾片葉子落在她腳邊。

  她撿起來捏了捏,又說:“爸,你別看飛機那麼大一架,上了天也就跟這葉子差不多。你不知道,上個星期有一次返航,差點碰到積雨雲,幸好機長厲害,成功繞行了,但還是差點沒把我嚇死,那玩意兒太恐怖了。”

  風吹動雜草,發出“沙沙”的聲音。

  阮思嫻的聲線變得有些沙啞,“還有這幾天晚上風特別大,窗戶外面吹得嘩啦啦的,我總覺得有小偷翻牆進來了,雖然我現在住十幾樓哦,小區里還有保安,但我還是以為我還在咱們家那邊,經常有小偷翻窗戶偷人家東西。”

  “唉,不說這些了,你都不知道積雨雲是什麼。”阮思嫻揉了揉眼睛,從包里翻出一本書,“我給你讀會兒詩吧。”

  不知是哪家祭拜的後人放置的掛紙被風吹散,飄到了阮思嫻身上,她渾然不覺,細細沙啞的聲音在這座墓園裡斷斷續續。

  身後的風不止樹不靜,天上的雲聚了又散,艷陽漸漸收斂了光芒,在時間的驅使下悄然落於西山。

  當時鐘指向七點,一下午就這麼過去了,有兩個負責打掃的老人拿著掃帚四處轉悠著,布鞋踩著草地,聲音竟也清晰可聞。

  與此同時,江城國宴酒店,星月燈火,交相輝映,暗金色的大門外四個燕尾服侍者依次站立,白手套一抬,將賓客引入一片浮光躍金的內里乾坤。

  室內燈火輝煌,新鮮的淡粉百合花無處不在,或是包裹著圓柱,或是盛開在桌上,或是擁簇在糕點旁邊,滿室繽紛,大提琴與鋼琴聲裊裊不絕,客人交談聲喧而不亂,竟碰撞出一種奇妙的融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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