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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車哥今天特別忙，特意叮囑我倆先來接站，還借了一輛拉達小汽車呢。」吳玉琢避重就輕道，「晚上回家吃飯就能見到了。舅媽，你這次去北京咋樣？獲獎證書拿回來了嗎？」
她三舅媽一直利用業餘時間進行兒童文學創作，三十年創作出版了三十多套連環畫。
他們這一代人幾乎都是看著三舅媽的兒童故事長大的，凡是看過小人書的孩子，就不可能沒看過她的作品。
所以，作為著名的少兒讀物作家，三舅媽這次去北京領獎了。
黃黎對自己得獎的事還挺淡定的，將證書拿出來給兩個孩子看了看，便坐上了拉達車的后座。
這種獲獎證書只能算是對她的一種肯定，她這次去北京，除了領獎，還跟出版社談了後續出版和版稅的問題。
她苦心孤詣創作了三十年，就等著改革開放後賺一大筆版稅呢。
否則她哪捨得買進口套裙穿啊！
吳玉琢發動汽車問：「舅媽，你沒吃午飯吧？要不咱先找個飯店吃了午飯再回家？」
「我在車上吃過了，」黃黎望著窗外快速倒退的街景說，「時間還早，咱先去葉起祥那裡看看吧。」
吳玉琢答應一聲，默默在心裡給車哥點了根蠟。
她調轉方向，將汽車開往石道街的集貿市場。
一邊掌握方向盤，一邊為三舅媽介紹著情況。
「其實我車哥這時候回濱江，時機還挺好的。濱江正在投資建設全省最大的商品集散地，項目剛立項就被很多人盯上了。以石道街的客流量，隨便賣點什麼都能賺錢。」
黃黎回來之前，已經聽說過那個石道街的市場了，往前二十年，她和葉滿枝還在那邊的小飯館喝過酒呢。
沒想到時光一轉而逝，葉滿枝當了濱江副市長，要負責開發石道街的商業區了。
「不是剛立項半年多嗎？現在就能開業嗎？」
「有部分開業了。」
將車開到石道街附近時，吳玉琢隨手指向工地上的一塊牌子。
「我媽之前去特區考察過，人家那邊建設速度可快了，幾天就能蓋起來一層樓。所以，她這次也在石道街的工地上立了一塊牌子，『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
「工程分為四期，一期工程比較快，四月份就完工了，有一部分商戶正式搬了進去。另外三期工程牽扯到拆遷補償什麼的，進度稍微慢了一點。」
起球在一旁幫忙敲邊鼓說：「現在石道街的市場特出名，好多外地客商都來咱們這裡進貨。」
他儘量把石道街形容得好一些，也能讓三伯母消消氣。
站在三伯和三伯母的角度來看，這事確實挺氣人的。
車哥念的那個大學，雖說只是大專，但大專生在這年頭也很吃香，畢業以後由國家統一分配工作。
結果他剛去新單位沒多久就辦了停薪留職，跑回濱江下海做生意，跟一群沒文化的個體戶混在一起。
任誰聽了都會覺得可惜，何況是親爹媽呢。
黃黎心裡對兒子下海，並不覺得可惜，她知道這會兒下海算是站在了風口上，即使是賣空氣也能賺錢。
但她不滿意的是，葉起祥這小子跟家裡先斬後奏。
他都已經下海了，竟然不去特區，轉而跑回了濱江來！
這不就是站在了風口上，卻站上了風力最小的出口嗎？
她目光盯著窗外的景色，工地上熱火朝天，背著大包的客商絡繹不絕，單只看眼前這一幕的話，濱江的發展不遜色於特區，比她生活了將近十八年的三線小城也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黃黎收回心思說：「我看這石道街規劃的面積還挺大的，開發這麼大一片地要不少錢吧？是不是引入外資了？」
「沒有，是省市兩級出資建設的。」
「那這市場算是國營的啊？」黃黎記得這會兒對國營和私營還分得挺清楚，「國營市場的攤位能租賃給個人嗎？」
「能啊。」吳玉琢笑道，「之前還有人因為這個寫舉報信告我媽媽，不過我媽說，大家的住房也是國家的，國家還不是把房子租給個人了？市場裡的攤位跟住房一樣，雖然也是公有的，但是同樣可以明碼標價租給個人使用，就跟房租一樣，按月交租唄。」
三人聊了一路，黃黎從兩個孩子這裡了解了濱江這幾年的變化。
心裡也對葉起祥偷偷回濱江做生意的事，有些釋然了。
然而，等她來到兒子租賃的攤位，看到灰頭土臉的臭小子時，剛被壓下去的那股火又嗖地一下冒了出來。
「葉起祥！」
「誒誒，」葉起祥將一個大箱子放到手推車上，扭頭說，「媽，你等我一會兒啊，我先幫客戶把貨送到車上。」
說著就一路小跑，追上走在前面的客戶，一起出了大門。
等他抹著汗回來時，手裡提了幾瓶水，還買了幾根冰棍。
黃黎接過汽水，蹙眉說：「一期工程不是已經建好了嗎？你怎麼不在正經的商店裡租一個攤位？」
她剛才乘車過來時，看到那棟三層大樓了，牆身上掛著曙光牌彩電和洗衣機的GG，還有集貿市場的招租電話。
大樓入口人潮洶湧，看樣子比百貨商店的客流量還多。
她以為兒子在那個商店裡租了一個攤位，沒想到根本不是。
葉起祥弄的這個攤位，就在一個簡易長筒棚子裡，從外觀上看更像菜市場。
內里也是亂糟糟的，不像是什么正經商店，一進來就跟趕大集似的。
葉起祥說：「租賃攤位都得排隊，我來得晚，一期工程沒趕上，只能排二期工程。我們這個大棚里的攤位，以後都要搬進二期大樓里。」
他小姑剛上任的時候就說了，按照報名時間分配攤位。
一期工程在建的時候，那些攤主也是先在棚子裡擺攤的，一點不耽誤做生意。
剛開始有些地頭蛇不服管，私下加塞、倒賣號碼、收保護費，還有強買強賣的現象。
正好當時國家在進行嚴打，他小姑挺果決的，當機立斷把石道街的一個挺有名的團伙打掉了。
二十幾個大光頭跟過街老鼠似的，被公安從街頭押送到街尾，在這裡做生意的人全都目睹了這一幕。
這招殺雞儆猴挺管用，石道街上的其他兩勞釋放人員全都消停了。
而且小姑經常來石道街視察，每次都來他的攤位轉轉。
大家都知道他是副市長的侄子，連主管副市長的侄子都得老實排號，那別人就更別想著加塞了。
黃黎聽了兒子的解釋，便沒再挑剔，她問：「你這個小攤，一個月多少錢啊？」
「四百塊錢。」
「多少？」
「四百。」葉起祥笑，「我這個不算最貴的，有的好位置，一個月要七百呢。」
「這么小的一塊地方就要400塊？」
「嗯，交了錢就省心了，不用擔心公安和工商來查。」葉起祥低聲說，「我覺得這環境還不錯，街頭是工商所，街尾是稅務所，街中間是派出所。最起碼安全有保障，而且大棚里安排了專門的保潔和搬運工，我只要賣貨就行，不用操心其他的。」
一期二期總共有四千個攤位，攤主們在大棚里交的租金，每月高達兩百多萬，半年就有一千五百萬左右。
有人說，市財政其實沒往這個項目上投多少錢，畢竟城市基建和國營工廠還要用錢呢，所以這兩棟大樓，都是靠著攤主們的租金蓋起來的。
黃黎咋舌道：「400塊的租金也太貴了，你能賺得回來嗎？」
普通職工一個月的工資才三四十塊，他們這一個攤位就要四百！
即使她經歷過21世紀的繁榮，也不太能理解這種做法。
這就相當於她拿著一萬塊工資的時候，有人每月花十萬塊在市場上租攤位。
別管過了多少年，她都沒有這個魄力。
葉起祥嘿嘿笑：「要是賺不回來，我幹嘛天天在這守著？」
每月300至700元不等的租金，的確讓很多人望而卻步。
市里剛開始公布租金時，引起一片譁然，很多抱有期待的人都嚷嚷著不租了。
要知道在菜市場租個攤子才十塊錢。
但這年頭真有膽子大的人，在其他人等著跟市里討價還價的時候，有好多在特區賺了錢的倒爺，率先將位置最好、每月700租金的攤位租了下來。
剩下的兩千個攤位也很快一掃而空。
因著一期的攤主都在大棚里賺到錢，順利搬進了大樓，所以二期三期工程招商的時候也很順利。
葉起祥眼疾手快，搶了一個二期的攤位。
發現親媽還半信半疑地望著他，葉起祥小聲說：「刨除每月租金，我一個月能賺六七百塊錢！」
起球之前沒問過他的收益情況，這會兒聽說了，不由瞪大眼睛問：「你就賣這些破玻璃，竟然能賺那麼多錢？」
「嗯，這些玻璃工藝品都是我自己的廠生產的，自產自銷，比他們從南方進貨的成本低。」<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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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三舅媽一直利用業餘時間進行兒童文學創作，三十年創作出版了三十多套連環畫。
他們這一代人幾乎都是看著三舅媽的兒童故事長大的，凡是看過小人書的孩子，就不可能沒看過她的作品。
所以，作為著名的少兒讀物作家，三舅媽這次去北京領獎了。
黃黎對自己得獎的事還挺淡定的，將證書拿出來給兩個孩子看了看，便坐上了拉達車的后座。
這種獲獎證書只能算是對她的一種肯定，她這次去北京，除了領獎，還跟出版社談了後續出版和版稅的問題。
她苦心孤詣創作了三十年，就等著改革開放後賺一大筆版稅呢。
否則她哪捨得買進口套裙穿啊！
吳玉琢發動汽車問：「舅媽，你沒吃午飯吧？要不咱先找個飯店吃了午飯再回家？」
「我在車上吃過了，」黃黎望著窗外快速倒退的街景說，「時間還早，咱先去葉起祥那裡看看吧。」
吳玉琢答應一聲，默默在心裡給車哥點了根蠟。
她調轉方向，將汽車開往石道街的集貿市場。
一邊掌握方向盤，一邊為三舅媽介紹著情況。
「其實我車哥這時候回濱江，時機還挺好的。濱江正在投資建設全省最大的商品集散地，項目剛立項就被很多人盯上了。以石道街的客流量，隨便賣點什麼都能賺錢。」
黃黎回來之前，已經聽說過那個石道街的市場了，往前二十年，她和葉滿枝還在那邊的小飯館喝過酒呢。
沒想到時光一轉而逝，葉滿枝當了濱江副市長，要負責開發石道街的商業區了。
「不是剛立項半年多嗎？現在就能開業嗎？」
「有部分開業了。」
將車開到石道街附近時，吳玉琢隨手指向工地上的一塊牌子。
「我媽之前去特區考察過，人家那邊建設速度可快了，幾天就能蓋起來一層樓。所以，她這次也在石道街的工地上立了一塊牌子，『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
「工程分為四期，一期工程比較快，四月份就完工了，有一部分商戶正式搬了進去。另外三期工程牽扯到拆遷補償什麼的，進度稍微慢了一點。」
起球在一旁幫忙敲邊鼓說：「現在石道街的市場特出名，好多外地客商都來咱們這裡進貨。」
他儘量把石道街形容得好一些，也能讓三伯母消消氣。
站在三伯和三伯母的角度來看，這事確實挺氣人的。
車哥念的那個大學，雖說只是大專，但大專生在這年頭也很吃香，畢業以後由國家統一分配工作。
結果他剛去新單位沒多久就辦了停薪留職，跑回濱江下海做生意，跟一群沒文化的個體戶混在一起。
任誰聽了都會覺得可惜，何況是親爹媽呢。
黃黎心裡對兒子下海，並不覺得可惜，她知道這會兒下海算是站在了風口上，即使是賣空氣也能賺錢。
但她不滿意的是，葉起祥這小子跟家裡先斬後奏。
他都已經下海了，竟然不去特區，轉而跑回了濱江來！
這不就是站在了風口上，卻站上了風力最小的出口嗎？
她目光盯著窗外的景色，工地上熱火朝天，背著大包的客商絡繹不絕，單只看眼前這一幕的話，濱江的發展不遜色於特區，比她生活了將近十八年的三線小城也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黃黎收回心思說：「我看這石道街規劃的面積還挺大的，開發這麼大一片地要不少錢吧？是不是引入外資了？」
「沒有，是省市兩級出資建設的。」
「那這市場算是國營的啊？」黃黎記得這會兒對國營和私營還分得挺清楚，「國營市場的攤位能租賃給個人嗎？」
「能啊。」吳玉琢笑道，「之前還有人因為這個寫舉報信告我媽媽，不過我媽說，大家的住房也是國家的，國家還不是把房子租給個人了？市場裡的攤位跟住房一樣，雖然也是公有的，但是同樣可以明碼標價租給個人使用，就跟房租一樣，按月交租唄。」
三人聊了一路，黃黎從兩個孩子這裡了解了濱江這幾年的變化。
心裡也對葉起祥偷偷回濱江做生意的事，有些釋然了。
然而，等她來到兒子租賃的攤位，看到灰頭土臉的臭小子時，剛被壓下去的那股火又嗖地一下冒了出來。
「葉起祥！」
「誒誒，」葉起祥將一個大箱子放到手推車上，扭頭說，「媽，你等我一會兒啊，我先幫客戶把貨送到車上。」
說著就一路小跑，追上走在前面的客戶，一起出了大門。
等他抹著汗回來時，手裡提了幾瓶水，還買了幾根冰棍。
黃黎接過汽水，蹙眉說：「一期工程不是已經建好了嗎？你怎麼不在正經的商店裡租一個攤位？」
她剛才乘車過來時，看到那棟三層大樓了，牆身上掛著曙光牌彩電和洗衣機的GG，還有集貿市場的招租電話。
大樓入口人潮洶湧，看樣子比百貨商店的客流量還多。
她以為兒子在那個商店裡租了一個攤位，沒想到根本不是。
葉起祥弄的這個攤位，就在一個簡易長筒棚子裡，從外觀上看更像菜市場。
內里也是亂糟糟的，不像是什么正經商店，一進來就跟趕大集似的。
葉起祥說：「租賃攤位都得排隊，我來得晚，一期工程沒趕上，只能排二期工程。我們這個大棚里的攤位，以後都要搬進二期大樓里。」
他小姑剛上任的時候就說了，按照報名時間分配攤位。
一期工程在建的時候，那些攤主也是先在棚子裡擺攤的，一點不耽誤做生意。
剛開始有些地頭蛇不服管，私下加塞、倒賣號碼、收保護費，還有強買強賣的現象。
正好當時國家在進行嚴打，他小姑挺果決的，當機立斷把石道街的一個挺有名的團伙打掉了。
二十幾個大光頭跟過街老鼠似的，被公安從街頭押送到街尾，在這裡做生意的人全都目睹了這一幕。
這招殺雞儆猴挺管用，石道街上的其他兩勞釋放人員全都消停了。
而且小姑經常來石道街視察，每次都來他的攤位轉轉。
大家都知道他是副市長的侄子，連主管副市長的侄子都得老實排號，那別人就更別想著加塞了。
黃黎聽了兒子的解釋，便沒再挑剔，她問：「你這個小攤，一個月多少錢啊？」
「四百塊錢。」
「多少？」
「四百。」葉起祥笑，「我這個不算最貴的，有的好位置，一個月要七百呢。」
「這么小的一塊地方就要400塊？」
「嗯，交了錢就省心了，不用擔心公安和工商來查。」葉起祥低聲說，「我覺得這環境還不錯，街頭是工商所，街尾是稅務所，街中間是派出所。最起碼安全有保障，而且大棚里安排了專門的保潔和搬運工，我只要賣貨就行，不用操心其他的。」
一期二期總共有四千個攤位，攤主們在大棚里交的租金，每月高達兩百多萬，半年就有一千五百萬左右。
有人說，市財政其實沒往這個項目上投多少錢，畢竟城市基建和國營工廠還要用錢呢，所以這兩棟大樓，都是靠著攤主們的租金蓋起來的。
黃黎咋舌道：「400塊的租金也太貴了，你能賺得回來嗎？」
普通職工一個月的工資才三四十塊，他們這一個攤位就要四百！
即使她經歷過21世紀的繁榮，也不太能理解這種做法。
這就相當於她拿著一萬塊工資的時候，有人每月花十萬塊在市場上租攤位。
別管過了多少年，她都沒有這個魄力。
葉起祥嘿嘿笑：「要是賺不回來，我幹嘛天天在這守著？」
每月300至700元不等的租金，的確讓很多人望而卻步。
市里剛開始公布租金時，引起一片譁然，很多抱有期待的人都嚷嚷著不租了。
要知道在菜市場租個攤子才十塊錢。
但這年頭真有膽子大的人，在其他人等著跟市里討價還價的時候，有好多在特區賺了錢的倒爺，率先將位置最好、每月700租金的攤位租了下來。
剩下的兩千個攤位也很快一掃而空。
因著一期的攤主都在大棚里賺到錢，順利搬進了大樓，所以二期三期工程招商的時候也很順利。
葉起祥眼疾手快，搶了一個二期的攤位。
發現親媽還半信半疑地望著他，葉起祥小聲說：「刨除每月租金，我一個月能賺六七百塊錢！」
起球之前沒問過他的收益情況，這會兒聽說了，不由瞪大眼睛問：「你就賣這些破玻璃，竟然能賺那麼多錢？」
「嗯，這些玻璃工藝品都是我自己的廠生產的，自產自銷，比他們從南方進貨的成本低。」<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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