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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沒想到檢查出來是暈船了。

  柯林扶著頭,仿佛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過了半晌,斐才聽見他開口:「……你先上去,晚上兩個人守夜,以防萬一。」

  頓了下,隨後又拋來一樣東西,「這個帶上。」

  斐接過看了眼,是用作通訊的珠光海螺。

  他不太放心:「留你一個人?不是暈船不舒服嗎?」

  雲船有法陣群保護,遇上危險也會有明顯警示,與之相比,他還是覺得現在的柯林更需要陪護。

  「死不了。」柯林卻淡淡道,「上去。有事再用海螺聯繫。」

  見他不準備商量,斐也只得收下海螺,照做離開。

  柯林獨自在屋子裡坐了一會兒,等到艙室外的腳步聲徹底聽不見後,才平靜開口:「出來。」

  話音落下,昏黃的火光忽然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晃滅了,整個空間徹底陷入一片渾黑。

  微弱的月光從圓形舷窗灑了進來,像銀蒙蒙的水霧,映出一道從陰影中緩步走出的頎長身影。

  第100章

  船艙內光線昏暗,但並不妨礙柯林看清那雙淺色的眼睛。

  ……希爾文。

  柯林眉頭微擰。

  倒不是說柯林對希爾文的出現有多意外,這幾個月來希爾文一直沒動靜,他還不至於天真到以為自己是被放過了,因此在登船前就設想過可能發生的情況,早有心理準備。

  暈船時的記憶雖然模糊,但柯林也確定不是斐老闆在照看他——至少不會全程都是斐。就憑斐那種沒輕沒重的架勢,餵水的時候居然沒把他嗆個半死,太不合理了。

  他是注意到希爾文額角多了一塊猙獰醜陋的瘢痕。

  那地方原本長著一對黑鱗角,現在卻沒了,似乎已經被折斷割去。身後的龍尾也消失不見,整個人外形看上去與常人無異。

  注意到柯林的視線,希爾文身形微頓,偏了下頭,額前的碎發擋去了瘢痕。

  他先出聲道:「我以為你不會想見到我。」

  「不然呢?」柯林諷刺地反問,「要我誇你很有自知之明嗎?」

  話音甫落,希爾文背後兀然亮起一道風箭,徑直刺向他的後背!

  「母樹已經隕落,我取代了祂的位置。」

  尖銳冰涼的鏃尖堪堪停在了離希爾文後頸只剩半寸的位置。

  「……」柯林冷乜著他,「你想說什麼。」

  希爾文解釋:「雖然母樹暫時被剷除了,但尼德霍格的權能仍未消失,只要有欲望存在,祂就能捲土重來。徹底抹除風險的唯一辦法是重擲永恆之槍,在這點上,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他目光直望著柯林,輕聲道:「我們沒有再針鋒相對的必要了,林。」

  「事到如今,你還認為我們之間的矛盾只是母樹?」柯林緩聲一字一定道,「那我收回開頭的話,你這個人根本毫無自知之明。」

  在巨人之路的遭遇他這輩子都不會忘,哪怕過去了數月,那種被欺騙操控的憎怒也沒能完全平息,看見希爾文就會重新記起。

  的確,母樹曾是橫在兩人之間最大的溝壑,但事情能發展到現在這種地步,母樹至多算導火索,根本原因在於他們自身觀念對立。就像希爾文理解不了他一樣,柯林也不理解希爾文那種扭曲的控制欲和悖逆專斷到底從何而來,對其所作所為更是痛惡,完全不可理喻。

  「……我明白,我做了不可原諒的錯事,這是事實。」

  希爾文低切道:「對不起。」

  柯林冷著臉,不為所動,看他這次又要擠出什麼鱷魚淚來。

  希爾文聲音放得很輕很緩慢,仿佛怕被拒絕一般:「我不奢求能獲得你的原諒,但能不能給我一個彌補錯誤的機會?」

  「彌補?」柯林將這個詞重複了遍,嘴角扯了下,頷首道,「行,可以。」

  希爾文神色剛有鬆動,又聽他續言:

  「——你別出現在我眼前就是最大的補償了。」

  按柯林以往的經驗,聽見這類話希爾文就得原形畢露,然後兩個人就能結束廢話直接開打了。修養期間柯林沒完全閒著,他摸索著做了些能限制空間法術的祝福寶石,雖然時效不長,但只要不被拖進幻境,一切都好說。

  果然,聽見這話後,希爾文垂在身側的手立刻攥緊。

  見狀柯林也動了下手指,一枚孔雀石無聲地滑進掌心,已經做好準備。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希爾文沒一會兒又鬆開了手。

  他語氣平靜地確認了遍:「只有這一個條件?」

  柯林冷道:「難道我還該對你有其他指望嗎。」

  希爾文靜默了許久,最終閉上眼睛。

  「我知道了。」

  說完這句話後,陰影處的人影就不見了蹤影。

  ……

  ?

  柯林狐疑地坐在床邊,用魔力探知了一圈。漆黑封閉的艙室內十分安靜,只聽得見濤浪翻湧的聲音,確實只剩他一個人了。

  他又提上防風燈出了房間,將其他艙室也檢查了一遍,隨後才回到上方甲板。

  夜間視野不佳,斐老闆和梵恩正待在艉樓瞭哨。

  見柯林出來,斐一撐護欄翻跳了下來,拍了拍手,「怎麼上來了?你不是今晚休息嗎。」

  「上來透會兒氣。」柯林面露遲疑,詢問:「剛才有沒有出現什麼異常?」

  「異常……好像沒有。」斐仔細回想了下,「除了晚上黑得什麼都看不見以外,一切都正常,今天唯一的意外就是你暈船了。」

  柯林:「……」

  他又望向艉樓上的梵恩,後者也搖了搖頭。

  斐老闆補充了句:「哦對了,狐狸說之後可能要下雨,他聞出來的,最好提前啟用法陣。」

  柯林心不在焉:「知道了。」

  柯林再次將整個雲船搜了一圈,甚至連壓載浮石的底艙都檢查了,依舊毫無發現。希爾文確實不在船上,他這趟來得突兀,走得也突兀。

  簡直莫名其妙。

  之後幾天,雲船徹底遠離大陸的近海海域,駛入黑珊瑚海。海上的風浪開始變大,天上始終壓著鉛灰色的烏雲,上午已經斷斷續續下了一段時間的小雨。

  例行檢查完雲船的艙室後,柯林獨自回到房間裡看書。

  他正在翻的這本書來自南修道院,是從當初摩根城的還魂社異教徒手中繳獲的。他們信仰謊言與詭計之神洛基,因此私下搜尋了不少相關的著錄,但信息多而雜亂,殘缺不全,且難辨真偽。

  [火神洛基與神王奧丁歷經血盟儀式,互為結義兄弟,位列主神之位。]

  [有三名子女,其中兩人與祂一同不幸隕落於諸神之戰。一為巨狼芬里爾,二為大蟒耶夢加得……]

  [……祂愛吃的東西是『飢餓』,常用的餐刀是『暴食』;男僕名叫『無聊』,女僕名叫『懶惰』;門為『毀滅』,床為『憂愁』,簾為『火災』。]

  外面的雨開始下大,密密麻麻的雨聲和浪聲交織成一片。

  柯林放下書,起身走到舷窗邊時,一隻銀鷗撲稜稜地落到了窗沿上。

  它抖了抖濕漉漉的羽毛,巴巴地看向他,大概意思是:您好,美麗的先生,請問能讓我躲個雨嗎?

  柯林「磅!」一聲合上了鉸鏈窗蓋,將鷗冷酷地拒之窗外。

  雨下了一整晚,第二天總算停了。

  清早,柯林蜷躺在床上,半夢半醒之間感覺似乎有人在扯他頭髮,惺忪地睜開眼,一隻叼著他頭髮的燕鷗首先撞入眼帘。

  「……」

  勤勞的小燕鷗叼起柯林柔順光澤的一撮頭髮,跳過來,在左邊放下,再跳過去,在右邊放下,重複幾次後編出了一截歪歪扭扭的辮子。

  發現柯林醒了,小燕鷗更加雀躍,將整根辮子都叼到了他面前,似乎想讓他檢驗勞動成果

  又是「磅!」一聲巨響,小燕鷗也被無情地扔出了舷窗。

  雨後天空一碧如洗,海面上也難得風平浪靜。

  柯林一邊扎頭髮一邊登上樓梯,甲板上的斐老闆和梵恩正在比誰炸魚炸得快,倒霉魚屍已經堆了一地,一大群白鷗和黑鸕鶿正在趁亂偷吃偷喝,嘎嘎亂叫,場面十分混亂。

  柯林面無表情:「你倆在幹什麼。」

  梵恩老實答:「沒事可做,所以斐說炸魚玩……」

  斐老闆立刻打斷:「他新法杖用得不順手,我這是在幫他磨合訓練!」

  梵恩低頭一看:「你踩到我的尾巴了。」

  斐恨不得把這個笨貨當場踩扁:「不想今晚吃烤碳就閉嘴!」

  海鳥們格外喜歡柯林,看見他就紛紛湊上來,搞得柯林寸步難行。他剛皺著眉將幾隻鳥撥開,一隻海燕又落在了他肩頭,偏過頭瞅著他,停下不走了。

  柯林抬手想將它揮開,聽見梵恩突然道:「前面好像有別的船。」

  斐老闆下意識反駁:「怎麼可能?這種鬼地方,也就我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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