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頁
遲歸，他以一副胃口大開的姿態表示這都是他平時愛吃的，謝謝老師辛苦給他準備，便毫不作假地開始風捲殘雲進餐。
何意再度擔心他待會的命運。
媽媽這樣和善給他準備的早餐，會不會其實只是「斷頭餐」，她會不會其實已經在醞釀著待會要以什麼樣的方式來處決這個膽敢「拐帶」自己女兒談戀愛的傢伙。
或者至少也要用她那個出口成利鋒的嘴來組織一些能讓對方羞愧欲絕的魏言魏語……而絕不像會是現在這樣親切和善……
上次魏向陽來她家的時候也遠遠沒有這種待遇……好歹是她媽媽的親外甥……
媽媽在沙發上和遲歸隨意閒聊家常說了十幾分鐘後，就表示自己得出門了，便進了房間裡去換衣服。
何意這才閃身坐到了遲歸身邊，壓低了聲音道，「你！你怎麼不說一聲就來我家了……」
「剛剛嚇死我了！」
「我和我媽媽剛說到你……結果你就出現在門口……」
遲歸伸手捏住了何意抬起的指尖，被她怒瞪一眼掙脫開來。
「本來我打算在你們家小區外等你的……但是剛好看你何老師摔倒了，我不太放心，就送他回來……」
他眉頭一挑，迅速抓住了重點。
「所以……魏老師知道我們……」
「對，我知道了——」
魏蓉已換好衣服提著包出現在「密謀」的兩人身後，神態平靜，頗居高臨下地看向他們倆。
遲歸和何意頓時彈簧似地從沙發上起身立正。
「魏老師，我——」遲歸生平頭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做張口結舌。
魏蓉抬手止住他的發言，朝他們倆先一步開口，語氣十分鄭重。
「你們畢竟已經不是高中生，是滿十八周歲的大學生了，我也不會幹涉你們正常戀愛，希望你們在大學裡也能攜手並進，互相照應……」
她轉向遲歸，口吻也放軟了些，「我家何意天生不那麼善於表達，但是個堅強善良的好孩子，你作為她的男朋友，也請你多擔待一些……」
「媽媽……」何意莫名有些鼻酸。
遲歸的嗓音同樣堅定，「好，我一定做到——」
「不過，何意她只是有些內斂，但不是悶葫蘆，她對親朋好友都真摯熱忱，也是個非常戀家的女孩子，第一次去那麼遠的京市上學，或許不太能像其他人那樣撒嬌，但她真的很想你們……」
魏蓉走近過來，伸手握住了何意的手，眼底泛出了些紅，只是那樣溫柔地看她，卻沒再說話。
臨走前在他們兩個人的肩膀上拍了拍。
「你們好好的。」
便就出門去了。
*
家裡的大人接連出門，終於只剩下了何意和遲歸這兩個人。
後知後覺地，她竟然有些不自然地朝自己的房間去。
「早知道你要來，我就收拾一下了……」
何意難免咕噥幾句。
雨後的天有放晴的勢頭，天際厚雨雲縫隙露出渾厚的光照耀進室內一角，遲歸倚在她的房門口，看著何意忙忙碌碌理著自己的床鋪桌角，活動時長發飛舞，隱隱浮著一層微光。
他就這樣含笑凝望著她，直到她終於停下動作，轉身朝房門口的他邀請。
「請進。」
遲歸這才應房間主人邀約進屋，不自覺打量起那一塊照片牆，那裡規整地貼著似乎是按年齡順序變化的何意與親人的照片，他的目光如炬，極快地掃向她約七八歲年紀的那一個區域。
很快，竟然真的找到了他記憶中的那個她。
小何意抿唇笑著看向鏡頭，穿著一身紫羅蘭色的雪紡連衣裙，戴著同樣紫色發箍，乖巧地倚在個青年男子身邊，手上仍戴著那個水晶紫葡萄發圈。
他明知故問，伸指點了下那張照片，「這個是什麼時候的拍的呀？」
何意無知無覺，略思索了下，「應該是七歲那年，舅舅從京市回來，帶我出去玩的時候拍的……」
她甚至過來指著照片裡她手腕上那根紫葡萄發圈，也說得有頭有尾，「這個是以前外婆帶我出門逛街時候給我買的，我那時候很喜歡紫色，也喜歡吃葡萄……所以才挑的這個……」
細節都記得這麼清楚……
偏偏將自己忘得一乾二淨……
遲歸無聲嘆了口氣。
何意轉過去看遲歸，見他竟然有些幽怨地看自己，只覺莫名。
他習慣性地握住自己垂下的指尖，小小晃了晃，像說一個只給她聽的秘密。
「我見過這個紫葡萄發圈，也見過戴著這個發圈的你。」
第61章
「我見過這個紫葡萄發圈，也見過戴著這個發圈的你。」
何意盯著遲歸看了好幾秒，從他噙著笑的面龐到眼底，終於確信他不是在開玩笑逗自己。
「真的嗎？什麼時候？！」
她怎麼會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何意立刻在地毯上趴伏下。身，像只要鑽進巢穴的小動物將手臂長長伸進床底，費力拖出來個大收納箱來，又從書桌抽屜縫裡取出把小鑰匙
，將這收納箱上掛著的小鎖打開，掀開蓋子，裡面整整齊齊碼著一堆舊物。
好些本皮製封面的筆記本，寫滿了字的紙頁厚厚一打，各式模樣各種材質的小收納盒大小不一，但卻正好嚴絲合縫卡在一起，不浪費任何多餘空間。
像個大百寶箱。
何意將裡面的東西一件件都取出來，隨手疊在床沿，直到百寶箱裡的物品被清除大半時，她才終於摸到了個小首飾盒，彎著唇角將盒蓋打開，裡面恰好躺著那根紫水晶葡萄發圈。
紫水晶葡萄各個角度下都折射出晶瑩光彩，歷久彌新，只是發繩卻磨損斷了半截，已不能再戴了。
「這是外婆去世前一年帶著我出門玩時買的禮物，她去世後，我就一直將這個發繩套在手腕上，想像著她還沒有離開……戴了很多年，直到我漸漸長大，繩圈也越來越小，也磨破斷掉，才終於收了起來……」
她仰起頭看向遲歸，眼裡也閃爍著光，「所以，我們小時候見過？」
遲歸也在她身旁的地毯上屈膝坐下，揚唇笑了，沒有否認。
「嗯。」
「什麼時候？在哪裡？……我要想想……我怎麼會不記得呢……」
何意的目光不住在自己手裡握著的紫水晶葡萄與面前帶笑的遲歸的面龐上來回移動，神情愈發懊惱。
「我的記性明明還不錯的……」
第二次了，她在自己面前強調記性還不錯。
遲歸垂首悶聲一笑，伸臂將她整個人攬進懷裡，，「應該就是你牆上那張穿紫色裙子和你舅舅拍照的那天……」
背景是哈利波特鐵三角的電影海報，顯而易見是在那年那天的電影院裡。
「《哈利波特》電影第三部上映時的溪城星光影城……當時我媽帶我去看電影，我們剛好坐在鄰座……」
電影院……
和舅舅一起……
和遲歸鄰座……
何意的記憶之匣的鎖鏈咔吱斷裂開來，不知不覺被深埋多年的記憶從心海深處緩緩上浮，逐漸見得輪廓，慢慢模樣清晰……
觀影廳里那個小男孩自以為毫無痕跡的悄悄側臉過來的好奇打量，售票大廳里他和他媽媽一直進行的討論，她莫名想要也加入插上一句的隱隱迫切心情……
遲歸的手指纏繞著她垂下的一縷長發，低低重複，「我問『你也有在研究拓撲學嗎？』……」
「你說……」
記憶像是剎那間變得清晰，原來它不曾真正消卻，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自己埋在某個自己也記不清的角落，直到某日，有訪客來臨，牽引著自己重遊舊地，它才終於重現。
「我說『你說的這些我都還不知道，以後我會去讀這些書的『……」
何意喃喃自語，接了下去。
她想起來了……
那天回家後，她小心翼翼問媽媽拓撲學是什麼？她可不可以給自己借一本拓撲學的書回來？
媽媽卻極其嚴肅地告訴她，學習最忌諱好高騖遠，以她現在的年齡和學習進度還遠遠不能接觸這樣遙遠的科學知識，她應該學會腳踏實地一步一步向前……
那天晚上，她在被窩裡委屈縮成了一團，眼淚滲進了枕頭裡，卻悄悄不肯發出聲音。
再醒來後，偶爾還是會想起那天的簡短對話，和短暫閃過她腦海的念頭，但更多的是，告訴自己要聽媽媽的話，不要總想去做自己還做不到的事情……
漸漸地，和她說話的男孩身影也是曇花一現，落在某個角落裡，再也想不起來了……
哪怕高中重逢，哪怕她曾那樣多次遙遙凝望長大後的他，她也再也未曾將他和那時的那個男孩之間聯繫在一起……
原來，她將遺忘本身都遺忘了。
「我本來……是記得的……」
何意倚在遲歸溫熱胸口，聽著他的蓬勃心跳，低聲自語。<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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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這樣和善給他準備的早餐，會不會其實只是「斷頭餐」，她會不會其實已經在醞釀著待會要以什麼樣的方式來處決這個膽敢「拐帶」自己女兒談戀愛的傢伙。
或者至少也要用她那個出口成利鋒的嘴來組織一些能讓對方羞愧欲絕的魏言魏語……而絕不像會是現在這樣親切和善……
上次魏向陽來她家的時候也遠遠沒有這種待遇……好歹是她媽媽的親外甥……
媽媽在沙發上和遲歸隨意閒聊家常說了十幾分鐘後，就表示自己得出門了，便進了房間裡去換衣服。
何意這才閃身坐到了遲歸身邊，壓低了聲音道，「你！你怎麼不說一聲就來我家了……」
「剛剛嚇死我了！」
「我和我媽媽剛說到你……結果你就出現在門口……」
遲歸伸手捏住了何意抬起的指尖，被她怒瞪一眼掙脫開來。
「本來我打算在你們家小區外等你的……但是剛好看你何老師摔倒了，我不太放心，就送他回來……」
他眉頭一挑，迅速抓住了重點。
「所以……魏老師知道我們……」
「對，我知道了——」
魏蓉已換好衣服提著包出現在「密謀」的兩人身後，神態平靜，頗居高臨下地看向他們倆。
遲歸和何意頓時彈簧似地從沙發上起身立正。
「魏老師，我——」遲歸生平頭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做張口結舌。
魏蓉抬手止住他的發言，朝他們倆先一步開口，語氣十分鄭重。
「你們畢竟已經不是高中生，是滿十八周歲的大學生了，我也不會幹涉你們正常戀愛，希望你們在大學裡也能攜手並進，互相照應……」
她轉向遲歸，口吻也放軟了些，「我家何意天生不那麼善於表達，但是個堅強善良的好孩子，你作為她的男朋友，也請你多擔待一些……」
「媽媽……」何意莫名有些鼻酸。
遲歸的嗓音同樣堅定，「好，我一定做到——」
「不過，何意她只是有些內斂，但不是悶葫蘆，她對親朋好友都真摯熱忱，也是個非常戀家的女孩子，第一次去那麼遠的京市上學，或許不太能像其他人那樣撒嬌，但她真的很想你們……」
魏蓉走近過來，伸手握住了何意的手，眼底泛出了些紅，只是那樣溫柔地看她，卻沒再說話。
臨走前在他們兩個人的肩膀上拍了拍。
「你們好好的。」
便就出門去了。
*
家裡的大人接連出門，終於只剩下了何意和遲歸這兩個人。
後知後覺地，她竟然有些不自然地朝自己的房間去。
「早知道你要來，我就收拾一下了……」
何意難免咕噥幾句。
雨後的天有放晴的勢頭，天際厚雨雲縫隙露出渾厚的光照耀進室內一角，遲歸倚在她的房門口，看著何意忙忙碌碌理著自己的床鋪桌角，活動時長發飛舞，隱隱浮著一層微光。
他就這樣含笑凝望著她，直到她終於停下動作，轉身朝房門口的他邀請。
「請進。」
遲歸這才應房間主人邀約進屋，不自覺打量起那一塊照片牆，那裡規整地貼著似乎是按年齡順序變化的何意與親人的照片，他的目光如炬，極快地掃向她約七八歲年紀的那一個區域。
很快，竟然真的找到了他記憶中的那個她。
小何意抿唇笑著看向鏡頭，穿著一身紫羅蘭色的雪紡連衣裙，戴著同樣紫色發箍，乖巧地倚在個青年男子身邊，手上仍戴著那個水晶紫葡萄發圈。
他明知故問，伸指點了下那張照片，「這個是什麼時候的拍的呀？」
何意無知無覺，略思索了下，「應該是七歲那年，舅舅從京市回來，帶我出去玩的時候拍的……」
她甚至過來指著照片裡她手腕上那根紫葡萄發圈，也說得有頭有尾，「這個是以前外婆帶我出門逛街時候給我買的，我那時候很喜歡紫色，也喜歡吃葡萄……所以才挑的這個……」
細節都記得這麼清楚……
偏偏將自己忘得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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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意轉過去看遲歸，見他竟然有些幽怨地看自己，只覺莫名。
他習慣性地握住自己垂下的指尖，小小晃了晃，像說一個只給她聽的秘密。
「我見過這個紫葡萄發圈，也見過戴著這個發圈的你。」
第61章
「我見過這個紫葡萄發圈，也見過戴著這個發圈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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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些本皮製封面的筆記本，寫滿了字的紙頁厚厚一打，各式模樣各種材質的小收納盒大小不一，但卻正好嚴絲合縫卡在一起，不浪費任何多餘空間。
像個大百寶箱。
何意將裡面的東西一件件都取出來，隨手疊在床沿，直到百寶箱裡的物品被清除大半時，她才終於摸到了個小首飾盒，彎著唇角將盒蓋打開，裡面恰好躺著那根紫水晶葡萄發圈。
紫水晶葡萄各個角度下都折射出晶瑩光彩，歷久彌新，只是發繩卻磨損斷了半截，已不能再戴了。
「這是外婆去世前一年帶著我出門玩時買的禮物，她去世後，我就一直將這個發繩套在手腕上，想像著她還沒有離開……戴了很多年，直到我漸漸長大，繩圈也越來越小，也磨破斷掉，才終於收了起來……」
她仰起頭看向遲歸，眼裡也閃爍著光，「所以，我們小時候見過？」
遲歸也在她身旁的地毯上屈膝坐下，揚唇笑了，沒有否認。
「嗯。」
「什麼時候？在哪裡？……我要想想……我怎麼會不記得呢……」
何意的目光不住在自己手裡握著的紫水晶葡萄與面前帶笑的遲歸的面龐上來回移動，神情愈發懊惱。
「我的記性明明還不錯的……」
第二次了，她在自己面前強調記性還不錯。
遲歸垂首悶聲一笑，伸臂將她整個人攬進懷裡，，「應該就是你牆上那張穿紫色裙子和你舅舅拍照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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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波特》電影第三部上映時的溪城星光影城……當時我媽帶我去看電影，我們剛好坐在鄰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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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舅舅一起……
和遲歸鄰座……
何意的記憶之匣的鎖鏈咔吱斷裂開來，不知不覺被深埋多年的記憶從心海深處緩緩上浮，逐漸見得輪廓，慢慢模樣清晰……
觀影廳里那個小男孩自以為毫無痕跡的悄悄側臉過來的好奇打量，售票大廳里他和他媽媽一直進行的討論，她莫名想要也加入插上一句的隱隱迫切心情……
遲歸的手指纏繞著她垂下的一縷長發，低低重複，「我問『你也有在研究拓撲學嗎？』……」
「你說……」
記憶像是剎那間變得清晰，原來它不曾真正消卻，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自己埋在某個自己也記不清的角落，直到某日，有訪客來臨，牽引著自己重遊舊地，它才終於重現。
「我說『你說的這些我都還不知道，以後我會去讀這些書的『……」
何意喃喃自語，接了下去。
她想起來了……
那天回家後，她小心翼翼問媽媽拓撲學是什麼？她可不可以給自己借一本拓撲學的書回來？
媽媽卻極其嚴肅地告訴她，學習最忌諱好高騖遠，以她現在的年齡和學習進度還遠遠不能接觸這樣遙遠的科學知識，她應該學會腳踏實地一步一步向前……
那天晚上，她在被窩裡委屈縮成了一團，眼淚滲進了枕頭裡，卻悄悄不肯發出聲音。
再醒來後，偶爾還是會想起那天的簡短對話，和短暫閃過她腦海的念頭，但更多的是，告訴自己要聽媽媽的話，不要總想去做自己還做不到的事情……
漸漸地，和她說話的男孩身影也是曇花一現，落在某個角落裡，再也想不起來了……
哪怕高中重逢，哪怕她曾那樣多次遙遙凝望長大後的他，她也再也未曾將他和那時的那個男孩之間聯繫在一起……
原來，她將遺忘本身都遺忘了。
「我本來……是記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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