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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輸靈力?」只收回四分之一力量,離清緣自覺自己的靈力對厭拂滿的傷勢簡直是杯水車薪,全不夠看。

  但她還是動了動指尖,試著注入淡金色的光流,但魚群卻驚慌地撞開她手。

  甚至有條小魚急得叼住她食指。

  「這些小魚倒是熱心腸。」拾階而上的師靈澈也來到了貝殼床旁,柔和開口,「阿離,我聽得懂魚語,你讓它們同我說吧,我來給你傳達信息。」

  但眼看師靈澈靠近,那本溫順的魚群卻突然集體炸鱗。最大膽的那條猛地竄起,一口咬住他的手背。

  這魚看著小小一條,攻擊力卻不弱,這一口下去,竟把師靈澈疼得嘶了一聲。

  「還是算了。」離清緣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搖頭時顯出點陰陽怪氣的勁,「真遺憾,它們看起來不太喜歡你呢,仙君。」

  「無妨。」師靈澈只垂了垂眸,撫了撫手背上被咬出的牙印。

  他倒也不惱怒,還微微笑著,說:「許是這滄海之力太霸道吧,擾了小魚們的心性。」

  其餘的透藍小魚們終於想出了辦法,它們竟嘰里咕嚕

  吐起了泡泡,水中瞬時聚起了一個又一個細小的氣泡。

  離清緣伸手戳破離自己最近的一個氣泡時,腰間的水碧鈴鐺忽而無風自鳴,噹啷作響。

  雖然只戳破了一個氣泡,但剩下的氣泡也跟著一齊破碎了去。

  她聽見一連串稚嫩的童音從氣泡里蹦出來:「你的鈴鐺,你的鈴鐺!」

  魚群似乎是還沒怎麼學過人類的語言,只能重複這一句話。離清緣撈起自己腰間的水碧鈴鐺,解下。

  「然後呢?」她問。

  的魚群突然便撲了上來,這次咬住的,是...離清緣的手腕。

  但奇異的是...這些小魚咬她手腕時,她卻感覺不到任何疼痛,只能體會到一些酥麻。

  師靈澈瞬時滿臉擔憂,往前一步,想要去拉離清緣的手腕:「阿離,你沒受傷吧?要不——」

  他一席話還沒說完,魚群又集體調轉了方向,撲騰到了師靈澈的臉上,將他的視線盡數遮擋。

  而離清緣腕間滲出的血珠,正滴落在水碧鈴鐺上。

  水碧鈴鐺閃出瑩亮的白光,外殼竟開始消融!

  這一瞬,離清緣頭頂的貝殼床也剎然開始閉合。

  「阿離!」師靈澈的衣袖一揮,袖中飛出的藤蔓剛將那些透藍小魚掀飛,他飛速往前,想要用藤蔓故技重施,卡住貝殼床的上下縫隙,讓它不能成功閉合。

  卻已是來不及。

  貝殼床通身閃爍著瑩亮的白光,整個被包裹在了光束中間。被掀飛的透藍小魚們得意洋洋看向正站在原地的百花神君。

  那一貫以溫柔近人著稱的百花神君的臉色正陰沉得嚇人。

  嚇人到……魚群瞬時四處躲藏了起來。

  「…呵。」

  師靈澈一揮衣袖,手輕輕從那合攏的貝殼蚌面上撫過,語氣扔很溫和,唇角勾出的笑意卻夠冷,「真是小瞧你了,厭拂滿。」

  「能從滅族之災中活下來的,果然都不一般啊。」他低語,忽而笑出了聲。

  包括他自己。

  百花一脈,乃上古九脈中仍存世的最後一脈,卻早已人丁凋零。

  如果問為什麼,那……還得從一棵神樹講起。

  百花一脈,作為掌管草木生靈的族群,本是世間靈氣最盛之地。

  而百花一脈,也並非生來便人丁凋零。

  直到一株海棠樹被賜下。

  賜下那株海棠神樹的聲音,師靈澈記得,也叫自己…天道。

  第81章

  月光下的原野一望無際,參天古樹撐起穹頂般的結界,全魅族人正統一跪拜於神木之前,虔誠合十雙掌,似不知在等待些什麼。

  「神木顯靈,」魅族大祭司的骨杖重重敲擊祭壇,枯枝般的白髮在夜風中狂舞,「請為我族擇選天命帝姬!」

  千百道螢火自族人掌心升起,匯聚成連綿不絕的光脈湧向神木主幹。離清緣的視野突然扭曲,她發現自己竟成了跪拜人群中的旁觀者——這...似乎是神木記憶里擇選天命帝姬的那夜。

  所謂天命帝姬,其實也就是魅一族的新王。

  而魅一族新王的確立,與其他種族卻頗有不同。魅族一脈乃天地至純至淨靈氣孕育之物,最初依託神木為載體,誕生於其間,後又由神木佑護族群千百年。

  所以,每一任天命帝姬皆為神木選定,而被神木選定的那名帝姬,將生一顆七竅玲瓏心。擁有七竅玲瓏心的帝姬神力會尤為強大,可以庇護整個魅族,自然而然便會成為下一任魅主。

  虬結的樹根突然滲出金紅汁液,於樹皮之上蜿蜒出古老圖騰。跪在最前排的貴族少女們屏住呼吸,她們額間都繪著象徵王脈的硃砂紋路。

  「嗤——」

  樹芯突然裂開一條細長的縫隙,湧出的金色光脈橫掃全場,卻在掠過最後方時驟然停滯。離清緣的視線往前投去,果不其然見著了少女時期的解茵。

  對方穿著樸素的棉麻布裙,發間只別了朵丹紅絹花,但那絹花做工粗糙,一看便知大約是自家手作而成。

  她慌亂地用還沾著草汁的手捂住額頭,本該空空如也的那處竟也浮現出彰顯王脈的硃砂紋路。

  「罪臣之女怎敢混進祭典!把她帶走!」大祭司的暴怒聲響徹天地。

  離清緣看見解茵被侍衛拖出人群,粗糲的石子在她膝蓋磨出血痕。但那神木的光脈卻如影隨形籠罩著她,樹芯裂縫中突然伸出長長的藤蔓,橫掃開挾持住她的侍衛後,竟溫柔撫摸上她額間印記。

  「神木大人,三思啊!」大祭司的骨杖咔嚓折斷,悲愴的喊聲自喉間喝出。

  藤蔓纏繞住解茵的腰肢,將她往神木跟前一帶。匯聚的萬千螢火轟然炸開,神木主幹浮現出七竅玲瓏心的虛影。

  光脈浸染著解茵的身軀,她身上破舊的棉麻衣裙化作流雲鮫綃,額間硃砂紋路綻開成花,連那些沾染的草汁污痕都盡數被洗淨。

  離清緣突然聽到低低的咒罵聲。

  她轉頭看見跪在祭壇中央的華服少女們正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著自己心中的怨怒。

  「怎麼會是那個廢物!」

  「大祭司不是已將她驅出王族,神木怎麼還會選中她?」

  「誰知道她會不會和她爹一樣,都......」

  神木卻在此時劇烈震顫,所有螢火凝成光繭包裹住解茵。而當光芒消散時,她心口處赫然浮動著半透明的七竅玲瓏心,樹根纏繞著她腳踝開出一朵又一朵小花。

  魅族新主,至此,已成。

  「神木大人!」滿頭白髮的大祭司頹然跌坐在原野之上,口中喃喃,「完了,完了,都完了......」

  *

  畫面一轉,離清緣循著神木的記憶來到了另一幀圖景。

  又是如水綢緞般淌流而下的月光夜色中,解茵赤足踏過綿延的原野,足踝處的花簇正扎得她的皮膚癢麻。

  距離她成為天命帝姬,已經過去了一個月,縱使王族再不情願,也只能讓她搬進早為帝姬準備好的宮殿之中。

  宮殿之中,樣樣吃穿用度都是頂好。

  比她曾經罪臣之女的待遇要好上太多。

  但她仍不習慣每日都要學習數百種術法,不習慣走到哪處都有侍衛如影隨形,不習慣王宮每一次朝會時,底下眾人落在她身上的譏誚眼神。

  但若說她最不習慣的,還是額間硃砂時不時便湧起灼燒感的疼痛——

  據說那是七竅玲瓏心與神木共鳴時的震顫。

  行至魅神境界碑處,這裡…竟有了道裂縫。

  墨玉雕琢的界碑光澤泛得淺淡,碑上本該流轉的守護符文黯如死蛇。

  解茵俯身觸碰碑上的符文,忽而聽見一聲微弱的呼喊。

  「救...」

  急促的喘息聲割裂昏昏夜色。

  解茵猛然往前一探,順著她的視線,離清緣看見境界碑背面竟蜷縮著個渾身是血的男人。

  月白色錦袍似被毒氣侵蝕成碎片,露出心口處深可見骨的貫穿傷,泛著詭異的青芒。

  這人的臉龐在視野里出現時,離清緣的瞳孔驟然震顫了一下。

  男人約莫二十出頭,眉眼生得極好,端的是翩翩公子,俊美無儔的風姿。

  但這副神賜般的好容色…卻偏生同天帝鏡慈出落得一般無二。

  「姑…姑娘…」俊美男人喉間發出困獸般的嗚咽,手指深深摳進泥土,「救…救我。」

  解茵被男人的容色吸引駐足,但還存著戒心,於是懵懵懂懂問:「為什麼?」

  見男人良久未語,她歪了歪頭,更是困惑。

  「不說我就走了。」她道。

  「我乃月族遺孤,中…中了…」虛弱的男人突然攥住她的裙角,指節因太過用力而泛起青白,「噬...噬月咒。」

  這句話像是用盡了男人最後的力氣,他的手腕無力從解茵裙角垂落下去,已然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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